第6節 跑路(上)
左臂的疼痛讓丁帆意識到自己中槍了,然而還未及他做出反應,臉上的小丑面具自己倏然收緊,同時一股洶湧的熱流湧入了他的腦海,這股熱流的衝擊是如此巨大,就象是有一股大力硬生生地把一團不屬於他的意識塞入了他的腦子中,卻根本不顧及丁帆腦海本身的容量,丁帆感到頭顱彷彿馬上就會炸裂一般。
在這股熱流衝擊下啊,丁帆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身體似乎也不再由自己控制了。
但與此同時,丁帆五官的感覺變得靈敏起來,夜色再也擋不住他的視線,黑暗中的一切都變得如此清晰,他甚至能看到花壇草叢中的螞蟻,能感覺到街角被風吹起的落葉落地的聲音。
如何此時有人旁觀,一定會驚訝於丁帆的靈活,只見他身形有如鬼魅,遊走在顧立軍身體的四周,手中的鐵釺穩穩砸在顧立軍身上,每次都準確落在他身上的要害處,一下、兩下……每一下下去都是一蓬血雨紛飛,顧立軍的慘叫聲越來越微弱,終於再也不能發出任何聲息,生命已經離開了他傷痕纍纍的軀體。
從顧立軍被襲、到丁帆中槍,最後到顧立軍的死亡,事情全發生在一瞬間。
槍聲、慘叫聲驚醒了附近的居民,居民樓中亮起了幾盞燈,燈光刺到丁帆迷濛的雙眼,朦朧的意識有一點點恢復,他趕緊集中所有的精神抵抗著那股外來的意識,直到它一點點淡淡的弱化,最後終於重新得回了身體的控制權。
時間已經過去了片刻,好在凄厲的慘叫和槍聲嚇住了周圍的居民,沒人敢走出家門。
恢復了神智的丁帆來不及細想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他現在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殺人了,自己殺人了!!!
對顧立軍的死亡丁帆並沒有太多的內疚,但是第一次殺人的震撼對於一個十二歲的孩子,畢竟不是那麼容易消除的,看著地上血肉模糊的屍體,丁帆胃裡一陣翻騰,好不容易才壓住沒有吐出來。
「真的是我乾的嗎?我剛才瘋了嗎?」丁帆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自己怎麼會下手如此狠辣?
「逃吧。」此時不是發獃的時候,愣了片刻的丁帆開始逃跑,沿著自己早已看好的退路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我是一個殺人犯了,」丁帆捂著受傷的左臂,憂鬱地想著,他此時坐在城郊鐵道邊的一堵廢棄的矮牆邊,小丑面具早已經從臉上摘了下來,鐵釺子也在逃跑路上扔進了河中。
在凌晨寒冷的風中,他撩起上身的衣服,查看自己的傷口。還算幸運,子彈並沒有傷到骨頭,而是貫穿了他的臂膀,在左臂上留下一進一出兩個槍洞。
丁帆脫下黑褲子,扯下一條褲腿,把傷口緊緊地纏了起來。生命雖沒有危險,然而大量的失血,加上逃跑的體力消耗,此刻的丁帆虛弱異常。忍住眩暈,丁帆摸出晚上出門時專門裝在口袋裡的打火機,把身上那件沾滿鮮血的黑衣和褲子放火燒掉,這是他早就計劃好的
「下一步該怎麼辦呢?」顧立軍的死和自己的槍傷把丁帆原計劃完全打亂了。
在計劃這次襲擊的時候,丁帆曾考慮過各種可能會發生的意外,受傷、被抓或者是被捕都想過,但卻從沒想過要把對方打死,他甚至還專門想過打擊的時候應該避開哪些要害。
「看來計劃還是太不周密,以後得引以為戒,不能再這樣了。」丁帆做著反思和自我批評,同時思考著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辦。
家肯定是不能回了,醫院也不能去,自己呆在河陽市非常不安全,必須馬上離開這裡。丁帆知道警方對於殺人案的重視程度遠遠超過了其它犯罪,況且死的又是顧岩的愛子,想必河陽市的黑白兩道很快都會行動起來,他除了跑路別無選擇。
顧立軍死亡的現場留有自己的血跡,如果警方動用警犬,也許會很快尋找到自己的位置,丁帆憂心忡忡地想著。
自從明白了只有跑路一條路可走,丁帆就來到了鐵道邊上,他知道靠其它途徑是跑不掉的,對自己而言,只有迅速而不引人注意地遠離河陽才能脫身,扒貨車是最好的方法。
然而來到鐵道邊已經一個多小時了,客車已經過去了好幾班,卻遲遲沒有他等待的貨車到來。
天已經開始蒙蒙亮了,這新的一天自己能安全度過嗎,深秋的凌晨,寒冷的風吹在丁帆瘦瘦的身上,他有些苦澀地想著,眼神也更加冷了。
終於,鐵道上遠遠的開來一輛貨車,看來自己運氣還不算太差。丁帆抖擻精神,從矮牆後站了起來。火車經過城市的時候都會減速,對於跑步出色的丁帆,爬上火車並不困難,但是用力之下,胳膊的傷口又開始滲血。
臉色蒼白的丁帆坐在露天的貨車車廂里,虛弱的喘息著。
雖然疲勞已極,但他的思想卻仍沒有放鬆。他清楚地明白自己還沒有安全,試想如果自己是公安局的警察,尋著血跡和氣味找到鐵路邊,一定能推斷出他爬上了火車,剩下只要排查為數不多經過的這幾輛列車就能找到他了,所以他還不能歇,必須換車!貨車離開河陽市已經快一個小時了,他必須馬上行動了。
前面是個上坡,貨車的速度有所放慢,丁帆看準了路邊的草叢,一躍從貨車上跳下,就勢滾入草叢中,臂上的傷口硌在草叢裡的石頭上,鑽心的疼痛,丁帆咬牙默默承受著,他的體力已經快要消失殆盡了,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這裡還沒有離開河陽地界,被人發現他就完了,他需要儘快扒上另一輛火車。
這次丁帆沒有等太久,十幾分鐘后迎面的鐵道上開來了另一輛貨車,下坡的火車速度飛快,丁帆拼進了全力才躍上了一節空車廂,脫力的他也終於昏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丁帆做了一個夢,夢中媽媽溫柔地擁抱著他,在他耳邊喃喃說著什麼,媽媽的容顏很模糊,但他能感覺到那就是媽媽,他用力去聽媽媽在講什麼,可是再怎麼努力,始終聽不到一個字,最後媽媽的身影幻成了一片薄霧隨風散去,丁帆想喊卻怎麼也叫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