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往事（下）

良久，葉沐抹去眼中熱淚，溫言對三名弟子道，

「當年我逃離葉家莊之前，你們師祖曾與我有過一番談話。

他說我們葉家祖宗世代行醫，以救治世人為己任。然而待得習得修行之道后，後輩子弟一代一代，只知追求通天徹地的神通，卻忘記了祖先作為醫者的仁心。如今這許多葉家兒女，甚至包括自己的愛子在內，為了神通更強，甚至不惜殺戮搶奪，實是讓他痛惜不已。

作為葉家的家主，你們師祖認為自己難逃疏於教導之責，他決心即使犧牲自己性命，也要保護至尊手鐲不落入葉凌之流的手中，為世間造下更大的冤孽。

父親當日叮囑為師立下重誓，在我有生之日，如果不能解開手鐲的秘密，則必須永遠隱姓埋名，不能和葉家之人有任何的接觸；如果窮為師一生都不能解開手鐲的秘密，覓得的傳人必須以天下蒼生為己任，方能傳給手鐲，絕不容手鐲落入歹人的手中。

這二十五年來，為師曾無數次地思及你師祖當夜的言語，想你師祖自小寵愛葉凌如心頭明珠，然而大是非當前，能夠決絕如斯，如果換做為師，卻不知道能否下如此狠心。

為師這些年來總共就收了你們三個弟子，如今帆兒修為有如此進境，為師心中自是高興，但最高興的還是看到你們三人心性醇厚良善，並非狠厲詭詐之徒。卓兒力兒自小跟隨為師，自不待言，這幾年為師觀察帆兒，雖然幼時飽受冷眼，嘗盡辛酸，但絕非心術不正之徒，為師看葉家一派後繼有人，心中很是欣慰。

你們都還年輕，今後還會遇到各樣波折，這手鐲所藏秘密揭開，也不知於你們是福是禍。

今天是為師五十歲壽辰，我選在今日把我們葉家幾十年前的恩怨告訴你們，就是望你們能夠在有生之年，遇到大事之時，想想為師此日的言語，能夠以你們師祖為榜樣，捨生取義，做出正確的抉擇。」

葉沐語音停了下來，丁帆等三人忙齊齊道，「弟子緊遵師傅教誨，有生之年，決不做傷天害理之事。」

葉沐緩緩點頭，又道，「為師這些年隱姓埋名，並且對你們行為多加約束，實是萬不得已。依照葉凌當初的計劃，如今天下眾多門派，想來或為葉凌滅門，或歸依葉凌，一旦我等露出蛛絲馬跡，恐怕即無可遁形。為師身邊只有這一件金鈴可做攻擊之用，當年你們師祖用作防身法寶，臨離開葉家莊前賜於為師。而這些年葉凌從各個門派掠奪來的法寶不知凡幾，一旦行跡暴露，怕是我等並無一戰之力。天幸帆兒修行進步神速，待得揭開手鐲秘密，若能發揮手鐲威力，剷除葉凌等喪心病狂的葉家敗類，為世間除害，為師將來九泉之下見了你們師祖，也可以有所交代了。」說話間，葉沐眼中又有淚光泛出。

三人見師傅傷感，忙上前勸慰，待得葉沐心情平復，葉卓方才問道，「爹爹，葉家莊有幾百人，除葉凌之外，未必個個都是姦邪吧？」

「那是自然，葉家莊地處偏僻，多數葉家子弟心性原本並不邪惡，只是年輕浮躁、不明是非而已，也有一些是念及家中老幼安全，為葉凌所迫。據為師所知，當年死心塌地跟隨葉凌做下大惡的共有六人：

葉清、葉冷二人是我和葉凌的堂兄弟，自幼崇拜葉凌，惟葉凌之命是從，蜀山一戰，據說此二人下手最是狠辣；

葉湘，輩分上是為師的姑姑，你們師祖葉博同父異母的幼妹，是爺爺七十歲上由小妾所生，年齡比為師還小了八歲，當年只有十七歲，最得你師祖葉博疼愛，誰料想她卻是充當了葉凌的眼線，正是她將消息飛鴿傳書告訴了葉凌，才造成這場慘禍。

此外三人卻是葉凌死去原配妻子的兄弟，柳乘龍、柳乘風、柳乘雲，柳家幾十年前逃荒來到葉家莊，得到前任莊主收留，善加款待，安頓下來，後來兒女長大更是與葉家結為親眷，女兒嫁給了葉凌，兩個大兒子也娶了葉姓女子為妻，這次慘變，柳家三兄弟翻臉無情，對與葉凌意見不合的葉家子弟痛下殺手，竟是連自己妻子的父兄長輩也不放過，實在是畜生不如……」

葉沐想到當年柳家三兄弟追殺自己時的慘劇，眼中似要射出火來，過得片刻，才長嘆一聲又接著說道，

「這二十餘年，卻不知道葉家子弟在葉凌的帶領下，又有多少人手上沾染了鮮血，將來我等替天行道之日，雖是同出一脈，對惡貫滿盈之徒卻是不可容情，哎，葉凌啊葉凌，你造出如此殺孽，將來死後有何面目去見葉家歷代祖宗。」

三人見葉沐復又傷感，忙又上前勸慰，葉沐黯然揮揮手道，「你們都下去吧，這些日子帆兒安心修行，我們師徒四人都要做好準備，應對手鐲的秘密。」

三人應命下去不提，葉沐卻久久不能平靜，記憶像打開了閘門一般，不可遏止。雖然已經過去了幾十年，但一切似乎都還那麼清晰：幼年時與葉凌、葉潛三兄弟的親厚，葉凌離家之時的不舍，葉凌歸來之後的瘋狂…

還有就是自己教導長大，曾經日日相伴的葉凌之子葉超…

「爹爹，葉潛，你們可還建在……超兒，二十五年了，你早已經長大成人，如今的你變成什麼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