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葉超（中）

眼看拳頭就要砸到葉超，漢子正在欣喜，驀然間眼前的葉超已經不見了，心中大駭之下，漢子急忙要收住拳勢，忽然間天旋地轉，他發現自己已經躺倒在地上，一隻皮鞋正狠狠地踩著他的脖子。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漢子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打倒的，他的眼從葉超的皮鞋下看到，幾個學徒也已經躺倒在地，一動不動、生死不知。

漢子心中嘆了口氣，很是氣餒，想自己苦練一生，功夫到了高手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擊。

「你姓葉？」葉超冷冷的聲音傳來，問的還是同一個問題。漢子被人踩在腳下，再也硬氣不起來，在地上應了一聲。

「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年紀？祖籍何處？從何處學的功夫？武館為何起名華山二字？」葉超不急不慢地問出一串問題，同時減輕了些腳上的力道。

漢子脖子上壓力驟松，急忙深呼了幾口氣，一一回答道，「我叫葉玉堂，今年五十歲整，祖上居於廣東佛山，后移居香港，功夫由祖上傳下，我的師傅就是我的父親，武館起名華山，只因為武俠書中多有華山論劍之說，起這個名字為了有個好的彩頭。不知道在下何處得罪了好漢，還望好漢念在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葉玉堂正在喃喃求饒，只覺得脖子上一松，連忙偷眼一看，葉超已經不見了。

葉玉堂急忙爬起身來，游目四顧，房子中除了橫七豎八躺著的門徒，哪裡還有葉超的蹤影，他搶到外屋老婆的身邊，探到其脈息平穩，又一一確認門徒們安然無事，這才放下心來，心中又是一陣駭然，「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點穴嗎？我什麼時候惹上了這樣的高人？自己的命比什麼都重要，等老婆醒來，這就關了武館，回香港去吧……」葉玉堂一番忙亂過後，已經下了決心。

當葉玉堂說出自己五十歲的時候，葉超心中自嘲地一笑，是啊，看到這個葉館主的年紀，就應該想到他不可能是葉沐的徒兒，葉沐自己也就五十歲吧？

想到葉沐的年紀，葉超忽然心中一動，今天不正是葉沐五十歲壽辰的日子嗎？

倏然間，一段往事湧上心頭，那是葉沐二十五歲生日那天，就在父親葉凌回葉家莊前半個月。

當時不到十歲的葉超纏著葉沐要吃好吃的，於是一大一小兩人走了幾十里山路來到縣城的一家小餐館，葉沐點了兩份烤羊腿，就在服務員把噴香的羊腿端來放在桌上的時候，忽然一個骯髒的小叫花子直衝了過來，伸手就來搶自己眼前的菜盤。

小葉超正要出手，葉沐卻伸手擋住了他，任由小叫花子奪去了吃食，待得小叫花子跑得沒了蹤影，葉沐才鬆開了手，把自己面前的菜盤推給了葉超。

回來的路上，兩人在街頭又看見了那個小叫花子，葉沐把口袋裡的錢都掏了出來，走過去塞在了小叫花的手中。面對年幼葉超不解的目光，葉沐只是長嘆一聲，良久才道，「肯定是餓急了……那終究是一條性命啊！」

「那終究是一條性命啊……」當時這是你的真心話嗎？想到這裡，葉超心頭一陣黯然，轉身離開了武館。

葉超回到車中，卻並不急於離開，只是靜靜地坐著，從前與葉沐一起生活的點點滴滴，像電影一樣一幕幕從心頭流過。

母親在葉超出生時就難產去世了，而父親葉凌外出遊歷未歸，是爺爺葉博和奶奶撫養葉超長大的。

自從葉超4、5歲記事開始，葉博吩咐葉沐傳給他修行，從那以後他就在葉沐的教導下開始修鍊，每日朝夕相處。葉沐不僅教他修行，同時也教他識字讀書與做人的道理，一直持續到他10歲那年。

可以說葉凌回來以前，葉超對葉家的所有記憶都與葉沐有關。

當時的葉沐也只有二十歲上下的年紀，就如一個開朗耐心的大哥哥，他在葉超眼裡是慈愛的，但同時也是嚴厲的，在他的嚴格要求下，葉超十歲的時候體修已經修滿了十八級，念修達到了二十燈，可以說是葉沐一手造就了葉超。

如果不是那場變故，在葉沐的教導下，也許葉超未來的修為不會低於被人譽為天才的父親葉凌。

然而二十五年前的那場巨變，讓葉超的世界變得破碎流離。十歲的小葉超一覺醒來，爺爺葉博與小叔叔葉潛橫死，庄中更是死了一百餘人，葉沐卻失蹤了。

父親葉凌告訴葉超，葉沐因為看到自己遊歷歸來，繼承家主之位無望，趁自己帶領葉家子弟外出之際，突襲害死了葉博和葉潛，搶得祖傳法寶典籍逃走，葉家眾子弟聞訊攔截，也被葉沐利用法寶全部殺死。

葉超不願相信葉沐會做出這種惡行，但卻又不得不相信，舅舅等所有親人都告訴了他同樣的故事，他也想不出還會有別的解釋。在這場巨變之前，葉超也感覺到莊子里氣氛不對，似乎有大事發生，但是人人都瞞著只有十歲的他，而巨變發生之後，他發現莊裡人再遇到自己時噤若寒蟬，紛紛躲避。

葉超心中自卑，認為原因在於自己是那個惡魔葉沐教導出來的弟子，大家躲著自己是因為看不起自己、仇恨自己吧。

幼小的葉超曾經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一遍遍問自己，難道葉沐真的是如此虛偽詭詐的一個人嗎？自幼對自己的教導，什麼關愛天下蒼生、什麼捨生取義都是一派謊言？這個曾經和自己朝夕相處的叔叔，真的會做出弒父殺弟的獸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