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早有預謀的偶遇
劉裕的慶功表彰大會落幕,眾人離開劉穆之家,有的叫嚷著要去街上吃喝一頓,給自己「接風洗塵」。
南大街已經是一片凌亂,商鋪都在整理店面,挽回損失,重新備貨開張。既然那裡還沒恢復元氣,去了看著也讓人心煩,一行人乾脆去了北大街一家酒肆開筵席吃一頓。都是爽快人,吃飯喝酒也像干架似的,一桌子人好不熱鬧。
酒至半酣,杯盤狼藉,醉醺醺的眾人拖著蹣跚的步子,前前後後的走出了酒館。
王焯笑道:「寄奴,這兩天辛苦你了。不過,你回去可得做好思想準備,嫂子那關可不好過呀,哈哈!」
劉裕酒量好,別人都喝得踩凌波微步,他仍然是步伐穩紮。劉裕爽快的道:「看你這話說的!大男人做事,一個女人家管得著嗎!自己婆娘,給我好好看著家不就成了,外面的事都是我做主,還輪不到她插嘴!」
何無忌口無遮攔:「呵呵,你少吹了。兄弟幾個,你們說說,誰不知道我們寄奴兄弟最疼他新婚夫人哪?我們圈裡的人,劉裕護家是出了名的,要說疼家裡女人,有誰敢跟他比呀!你們說,是不是啊!」
檀越醉醺醺的補充道:「那是!上次我還撞見寄奴給他女人買紅布料呢。你……你說一個大男人買紅布頭幹什麼,還不是給自家婆娘的?就是不知,寄奴有沒有洗過他夫人的肚兜啊……哈哈!」
眾人捧腹大笑,更有甚者噴了一口酒水。
劉裕大話被戳穿,感到很沒面子,憤憤的踹了檀越一腳,將這醉鬼踢倒在地。奇怪的是,檀越一點都不惱,還在驚天動地的笑,劉裕又往他腿上踢,他還是不覺得痛,看著劉裕氣急敗壞、惱羞成怒的樣子,愈發歡喜得意了。
王焯上前勸解道:「行了寄奴,他受虐慣了,你別再動手也是浪費力氣。省省吧。」上前將檀越扶起,幾人又打鬧了一陣,各自回家了。
王焯到了江府,正趕上江笛兒要出門。兩人一湊近,江笛兒一瞧見王焯臉上紅光滿面,再聞聞他那渾身的酒氣,捏了捏鼻子,退開一步,笑罵道:「你這人真是的,又跟我姐夫鬼混去了吧?我姐夫是酒鬼,你再這樣下去,也快變成酒罈子了!」
「笛兒,你這是要去哪兒?」王焯喝得半醉,走路搖搖晃晃的,沒注意門框,一腳上去腳趾一撞,痛得「喔唷」一聲,一個竭蹶。
江笛兒怒道:「你看你,還真被我說中了!」她扶住王焯跨過了門檻,才放心的舒了口氣。
她又說道:「你這個樣子非被董姐姐罵一頓不成。行了……」轉頭對看門的家奴,「你扶著郎君後院去,讓他好好醒醒酒。」說罷帶著六個奴客出門去了,王焯再喊她,她也不回聲。
王焯奇怪:「那麼急沖沖的跑去幹什麼,她還當家了,去打點莊園不成?」
支著身子,見過了江世伯,就往後院卧房去了。已近黃昏,王焯回房,一沾到床榻,就撲通倒下,朦朦朧朧要睡去。
「夫君,怎麼了,喝酒了?」董顏見他要睡,就給他脫了鞋子,將兩條橫在半空中的腿挪到床上。天氣已熱,董顏給他蓋了張薄的帛毯。小葉和玉兒在門口張望,董顏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讓她們出去呆著,別打擾了夫君睡覺。
許久,王焯閉著眼睛,擺了擺手,又說話了:「顏兒啊,你吃過晚飯了沒?我就先睡了,你別餓著肚子,有了身孕,要食補。」
董顏拍了拍他的手,道:「早吃過了。你要睡快睡,什麼時候醒了就去洗個澡,一身酒氣的!」她皺了皺眉頭,無奈苦笑,起身出了房,將門掩上。
這不睡還好,一睡,直接睡到了第二天黎明,枕邊的董顏一個勁的推他,他才醒。
王焯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酒味淡了許多,不過哈了一下,明顯有口氣,身上還有汗味,真可謂是千滋百味,一身雜陳。在愛妻的催促下,王焯大清早就沐浴,太陽高高爬上山頭時,他也出了澡盆。
今天就要啟程前往建康,用過早膳后,王焯恭敬的向江嗣和江夫人辭行。
巳時一刻,王國寶的馬車來接了。江嗣將王焯一家送出了門,奴客將王焯的行李搬上了馬車,王焯和董顏想江嗣道別,張望了一下,一早上都沒見到江笛兒,以為是她貪睡或者避而不見,也就算了。
王焯和小葉各騎一馬,董顏和玉兒坐馬車,王國寶一人另坐一輛馬車,隨行十六個護衛,一行人往西去。
見王焯他們遠去,站在門口的江嗣輕嘆了聲,心想:「走了也好,他既然沒有娶我女兒的心思,我也省得這個麻煩。唉,可惜,要是王賢侄沒娶妻,那就好了。」他轉身回屋,剛快進門,推了把黑油大門,腳步一停,問身旁的婢女道:「對了,笛兒呢,一大早跑哪兒去了?還是窩在房裡?」
婢女道:「回郎主,娘子天蒙蒙亮就出去了,奴婢問過,娘子不說。」
「搞什麼名堂!算了,這丫頭向來隨性,也不怪你。」前兩天剛鬧過流寇,江嗣有些不放心,對家奴繼續道:「你們,帶著些部曲,往西面找,將娘子給我帶回來。」
「是,郎主!」
從江府到西門距離不遠,王焯等人很快就到了城門前。
這兩日因為流民剛鬧過亂子,城中戒嚴,城門戍衛增加了一倍還多,城牆上還有不少士兵在來回巡邏,絲毫不敢怠慢。百姓出入城都要經過嚴格盤檢,不過王國寶身份特殊,亮出身份,再一看這威風凌凌的十六個京中侍衛,門卒不敢阻攔,恭維的放行了。
出了城門,一路上,王國寶對能夠騎馬的小葉很感興趣,從馬車中彈出頭來,訕笑著問王焯道:「炎明兄,你這丫環可了不得,瞧這馬術,都快趕上我府上的侍衛了。」
王焯騎著白馬慢悠悠的走,跟在王國寶的馬車旁,說道:「國寶兄說笑了,這丫頭是北方人,馬戶出身,會騎馬不奇怪。」
王國寶恍然:「哦,原來如此。」他又伸出脖子,仔細端詳著小葉,看得這丫頭怪不好意思的。王焯有意無意的斜了王國寶一眼,國寶嘿嘿一笑,將肥厚的脖子縮了回去,抓起酒囊就是一大口,打了個舒坦的飽嗝。
行了三里多,到了北固山下,忽然見山道上走下來一群人,帶頭的是一個白衣女子,再仔細一瞧,不正是江笛兒嗎?王焯明白了,難怪一早都見不到她,原來她是來這裡給我送行。他覺得有些愧疚,自己是錯怪江笛兒了。
道旁,江笛兒領著隨身婢女小竹,還有隨行的六個奴客,朝著王焯一行人迎了上來。她取出竹笛,邊走邊吹奏。
笛聲一開始很輕盈,後來逐漸響亮,音調變得悠長,如清風拂面,如小橋流水,偶爾的兩聲顫音,更像是山間鳥鳴,清新動人。這曲調很熟悉,王焯騎馬上前,聽了一會兒便記起來了,這正是那曲《詠春》,當初還是自己給取的名字。
王國寶也聽到了笛聲,好奇的伸出頭來一看,滿臉驚奇,問王焯道:「炎明兄,這個女子是什麼人?」他略一思忖,明白了過來,「哦,想必這就是那位江家小娘子吧?看來是有情人給你餞別來了,炎明兄,既然你佳人有約,那我就不打擾了,你快過去吧,哈哈!」
笑了兩聲,王國寶揮手示意隊伍停下,王焯領了王國寶的好意,和董顏說了一句,獨自上前去會江笛兒。眾人見有佳人來給王焯送行,心中都已經將此事看成了一出風流佳話,笑著站在遠處,等看戲。
而探頭探腦的董顏,見著自己夫君向著江笛兒應上去,心中酸溜溜的。只有小葉不解風情,天生是當燈泡的料,騎馬跟著王焯就上去了,看得王國寶楞了楞。
笛聲帶著山腳林間的花草清香,撲面而來,聲聲入耳。此刻也正是晚春時節,翠綠滿目,樹下的一襲白衣,垂首輕奏,真是別樣清婉動人。
王焯下馬,循著笛聲,緩緩走了上去。
一曲奏完,江笛兒一揮翠竹笛,擺手示意左右的奴客退開些。她走到王焯跟前,又嗔又怒的白了王焯一眼,輕聲說道:「王郎君,真沒想到在這兒碰到你了。這曲詠春,你還滿意吧。」
「粉蝶汲露醉桃顏,翠葉碎盞何**;暖春清風攜竹笛,煙雨小巷出璧人。當初我的詩配你的好曲,當然滿意了。」王焯笑了笑,看了看不遠處的那幾個奴客,又說道,「江小娘子,今天吃早飯的時候沒見到你,原來你是跑這兒來了。你特地來相送,我真是感激不盡!」
江笛兒不領情:「誰說我是來送你的?要送你的話,我直接在家門口不就行了,至於跑這麼老遠嗎,想得倒美!這……這不,剛巧,我今天想看日出而已,便來北固山了,不行嗎?」
王焯苦笑著嘟噥道:「要看日出,不跑東邊的山去,到西面來幹什麼,看日落還差不多。」
江笛兒沒聽清,臉蛋微紅,強裝鎮定的道:「你說什麼呢!」
「哈哈,沒什麼,我是說你好興緻,如今春暖花開,風景不錯,多登山有意身心健康嘛,以後你要堅持鍛煉。」王焯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麼,又道,「如此說來,我們還真是巧了,這樣都能碰上面。」
「是呀是呀,真夠巧的。」江笛兒還在裝傻。
王焯看她一副尷尬至極的表情,咧著嘴苦笑,越發覺得她傻得有點可愛了。看著這個有些倔強傲然的少女,他心中暖暖的,有些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