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拜師劉海生
一路上也有好幾個黃包車過來拉客,杜月笙是真心想試一試這坐洋車的滋味兒。可是想到自己身無分文,杜月笙只得作罷,每次遇到過來攬活的黃包車,杜月笙都是淡淡一擺手:「我很近的,不需要。」。當下二人撒開了腳丫子,大踏步的向著那並不很近的鴻源盛果品行前進!
忙活了兩個小時,兩人終於找到大裕興街。杜月笙喘口氣道:「總算他媽的到了。」,放眼望去,整條街上大部分店鋪都是賣乾鮮果的,整條街上都飄著水果的香味,偶有一陣甜甜的濃香飄來,那是糖炒栗子的香氣。道路雖寬,但是人來人往,不但零買的不少,批發的也很多。一輛又一輛的大馬車停駐門前,裝貨卸貨,一副忙忙碌碌的樣子。
杜月笙心中嘀咕,那劉海生既然能跟康有為攀上關係,那這個必然也有些本事。既然是有本事的人,他所在的鴻源盛必然不會太小。杜月笙專挑大門店去找,果然很快找到了。杜月笙瞧著眼前那窗明几淨的大店鋪,再看看鋪子上面懸挂的那塊寫著「上海鴻源盛果品老號」的招牌,重重的吐出一口氣,如釋重負。
鴻源盛門前,兩隻大炒鍋正在炒栗子,鍋前兩個夥計,穿的非常乾淨,精神抖索,圍著白色的圍裙,挽著袖子,手腳麻利的用鐵鏟不住的翻動鍋中的栗子和炒砂。其中一名夥計看到杜月笙二人駐足,立刻過來招呼:「兩位爺,來點什麼?」
這夥計說話不卑不亢,臉上含笑,杜月笙好感大增。他嘻嘻笑道:「不買,看看成么?」,那夥計笑道:「成啊,您隨便看。」
杜月笙又是嘻嘻一笑:「那我嘗嘗呢?」,那名夥計微一沉吟,接著裝作沒聽見,繼續臉上含笑的道:「您慢慢看,有什麼需要的你儘管說。」
杜月笙心說,這小子可真夠滑頭的,也不知道是天生的機靈還是劉海生**有方。他不再繼續逗那夥計,拱一拱手道:「小哥,麻煩問一下,劉海生大掌柜可在?」
那夥計上下打量了杜月笙一眼:「您找我們掌柜的有事兒?」,杜月笙從懷中摸出康有為給他寫的便條,遞給那夥計:「麻煩你去送給劉大掌柜看看,他一看便知。」
那夥計答應一聲,接過便條,對另外那名夥計喊一聲:「海鵬,幫我看一下鍋。」,說著拿信就進了鋪子裡面。不一會兒,那夥計出來招呼杜月笙:「小先生,我們掌柜的有請。」杜月笙拉了元寶山的手,由那名夥計引著,二人一起邁步進了鴻源盛。
鴻源盛裡面,一櫃一櫃的基本全是乾鮮果,還有各種印字的木盒以及果籃,想必是送禮專用的。屋子裡面站著四五個夥計,以及七八名顧客靜悄悄的在買水果。杜月笙跟著那夥計一路向里,穿過一個小院,來到後堂。那夥計敲門道:「掌柜的,人帶來了。」。裡面低低的唔了一聲:「進來吧。」,那夥計推門將杜月笙二人讓進去,自己輕輕帶上門回去了。
杜月笙進門一看,一名神色嚴肅的五十歲左右的老者居中而站,倒背著手,臉上戴著一副老花鏡,身上穿得整齊無比。那人一見杜月笙,立刻將倒背的手垂下來,點一點頭:「你就是杜月笙?」
杜月笙心說這肯定就是劉海生錯不了了,這時候求職的見了總經理,自然是滿臉含笑,就差點頭哈腰了:「是,我就是杜月笙,特來跟劉掌柜學徒。」
劉海生點一點頭,看了一眼元寶山,開口詢問:「信上只說有你一個人,這人是誰?」。杜月笙強笑道:「這個呀,哈哈哈哈,他跟我是一起的。由於...由於那個...那個仰慕劉大掌柜的威名,所以特地前來拜師。」
劉海生看了杜月笙一眼,微微搖頭:「我收徒極嚴,你的心性,我不喜歡。若不是這人推薦你來,我是絕不會收下你的。」
杜月笙心中一稟,這劉海生果然不好對付。自己是無論如何也要在鴻源盛留下來的,可千萬不能再惹到他了。只聽劉海生繼續道:「現在學徒的規矩已經改的不像樣子了,但是我劉某人仍然要堅持古法收學徒。我鴻源盛之所以能在這眾多同行之中站住腳跟,與店員夥計的素質大有關係。杜月笙,那人沒跟你說過跟我學徒的詳細情況吧?」
杜月笙點一點頭:「沒有,正要請教。」,劉海生摸了摸自己山羊鬍須,不緊不慢的道:「在我這裡,做學徒跟當夥計有本質的不同。所謂學徒,我就要真心實意的教你做買賣的本事,將你歷練成一把好手。他日學徒期滿,你不管是單幹也好,或者身股入櫃也好,都有一身本事支撐。而夥計嘛,只是單純的在店裡幹活工作,基本上是學不到精髓的。」
杜月笙急忙點一點頭:「那好啊,看起來學徒比當夥計強多了。」。劉海生微微一笑:「你稍安勿躁,等我說完。夥計因為是單純的打工,所以,肯定是要發薪水的。而學徒,因為志在學習,所以沒有薪水。學徒三年期滿,最起碼,第一年你是沒有任何薪水的。」
杜月笙心中大罵,這也未免太能剝削了吧?怪不書上說舊社會的勞苦大眾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呢。劉海生見杜月笙臉色微變,也不點破,繼續道:「學徒要住在店中,店裡管吃管住,一年兩套單衣,兩套棉衣,你也基本上花不著錢。」,杜月笙心說,我他媽根本就沒錢,還怎麼花錢?住在店裡,那就是二十四小時的在店裡熬著,這又要被剝削啊。
劉海生沉吟道:「本來我收徒,要求徒弟都要能寫一手規整的蠅頭小楷,善珠算。可是你的身世,信中也提到了,這個你就以後慢慢練習吧。最後再說一句,我這裡,五壺四把的規矩你還是要遵守的。」杜月笙納悶道:「什麼叫五壺四把?」
劉海生耐心的給他解釋:「所謂五壺四把,就是茶壺、酒壺、水煙壺、噴壺、夜壺和條帚、撣子、毛巾、抹布。其中酒壺、水煙壺、夜壺是專門伺候掌柜的,另外的,白天用來打掃門店和伺候客戶,晚上就用來伺候掌柜的。」
杜月笙再也忍耐不住,失聲叫道:「我勒個去,坑爹啊!你是真心坑爹啊!!」,劉海生臉上轉寒,沉聲問道:「你剛才說什麼?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杜月笙心中一驚,這才腦子清醒過來。剛才實在是忍不住了,幸虧這老頭聽不懂,要不自己真就得立刻掃地出門。什麼狗屁的五壺四把,有道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活人還能讓尿憋死了?自己權且答應他,以後有的是時間想辦法應付,幹嘛非得現在跟他較真呢?
想到這裡,杜月笙嘻嘻一笑:「我剛才說的是——『我很樂意,親爹啊,你真是我的親爹啊。』」。劉海生問道:「為什麼這麼說?」,杜月笙往死里拍他馬屁:「我的意思是,能盡心的服侍您,我實在是太高興了。我以後就把您當親爹一樣對待,錯不了,這絕對錯不了!」
劉海生臉色立刻平緩下來:「你的比喻雖說粗俗,但是卻有師徒如父子的深意,勉強算通順吧。好了,以後的規矩慢慢再說。本來,你要擇日進號,稱之為『人才請進』,可是我看你孤身到此,你要是不在乎的話,可以現在就住進來。」,杜月笙點點頭:「那敢情好,我這小兄弟怎麼辦?你看他能在店裡學徒么?」,說著伸手一指元寶山。
劉海生一張老臉轉向元寶山,元寶山立刻緊張起來。劉海生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元寶山緊張地道:「我...我叫元寶山。」。劉海生點一點頭:「袁寶柵,不錯的名字。你會寫字么?把你的名字寫給我看。」,元寶山沮喪地道:「我不會寫字。」。杜月笙趕忙打圓場:「他叫元寶山,就是元寶堆積如山的意思,只要他來,保管咱們店裡元寶堆積如山。能掙錢就好,寫不寫字的無所謂。」
劉海生哦了一聲:「原來是元寶山,不是袁寶柵啊。你不識字,我不能收你。這樣吧,隔壁的大張恆果品行一直要我推薦一個夥計過去,我看你還算忠厚老實,就薦你去那裡做工吧。」。
元寶山立刻興奮地點一點頭:「好啊,謝謝劉掌柜。」,劉海生微微一笑,伸手從桌子上取過紙筆,刷刷點點寫了一張便條,折起來交給元寶山:「你拿著這張便條去吧,就在咱們鴻源盛往西第三家就是。」接著微一沉吟,又提筆寫下三個大字:「你以後別叫元寶山了,就叫袁寶柵吧。有個正式的名字,更容易被人正視。」
元寶山仔細的去看那三個字,只感覺這三個字比自己原來的名字難寫了無數倍,料想肯定是很高明的名字,所以趕緊點頭道:「謝謝劉掌柜,以後我就叫這個名字了,袁寶柵,我叫袁寶柵!」。
杜月笙也對劉海生佩服不已,這樣改名,讀音不變,可是卻高雅了不少。又能充分照顧到元寶山的文化水平,讓他不至於說錯自己的名字。杜月笙一挑大拇指:「高,實在是高!劉大掌柜,您真不是一般的高!」。劉海生皺眉道:「你以後得叫我師傅了,好了,你陪你這位小友去一趟大張恆吧,回來我再手把手的教你。」
杜月笙滿心歡喜的答應了,扯著元寶山就往外走。杜月笙嘿嘿一笑:「寶山啊,這也算是皆大歡喜吧。雖然咱倆不在一個鋪子里,但是終究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咱倆在這兒都是生瓜蛋子一個,要是遇到刺頭找咱的麻煩,咱正好可以兄弟一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