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酒後吐真言

十八、酒後吐真言

此時的地蠻子,看上去已顯得成熟了許多,走起路來一步一個腳印,在哪裡一站,穩穩噹噹如一礅盤石。自從他與彩鳳結婚後,他爹就把鐵匠鋪里的營生全交給了他,另外給他招聘了一個叫合子的男孩來當下手。他爹自己則退居二線,成了個顧問,只是偶爾到鋪子里看看,關節地方指點指點。地蠻子生長在鐵匠世家,對於鐵匠行當的活從小耳濡目染,稍大又掄起錘給他爹當下手,接過鐵匠鋪對他來說是輕車熟路、順理成章的事。已到吃午飯的時間,他對合子交代了幾句,便從旁邊的小門拐進院子。兩個娃娃像兩隻小老鼠,前前後後從屋裡鑽了出來。地蠻子與彩鳳結婚不到三年就生了兩個娃娃,大的姑娘叫茅茅,兒子來寶還不滿兩歲。來寶手裡拿著一個燒熟的苞谷,見了他,一邊啃著,一邊蹣跚著朝他走來。地蠻子上前幾步,蹲下身將來寶抱起。來寶立刻用一口含混不清的話告狀:「爹,姐姐打我。」

旁邊的茅茅立刻回告他說:「他去踩豬屎,喊他他不聽。」

地蠻子沒在意女兒的反告,親了來寶一口說:「等會我打姐姐。」

聽了她爹的話,茅茅頓時感到有些茫然。不過,據她的經驗,但凡她爹像今天這種說話的語氣,絕對不會算數的。

來寶得寵於他爹后,顯得非常得意,仍用含混不清的話對他姐姐說:「咦!我告爹了,爹要打你。」

聽到地蠻子的聲音,彩鳳從屋裡走出來。她比地蠻子要矮大半個頭,蓄著黑幽幽的頭髮,雖已生了兩個娃娃,與當姑娘時卻沒多少變化,臉龐仍是那麼紅嘟嘟的,胸脯仍是那麼翹鼓鼓的,眼睛仍是那麼火辣辣的,屁股仍是那麼圓敦敦的。她走到地蠻子跟前,伸手過去對來寶說:「爹累了。來,媽抱你。」

來寶十分乖覺,聽了他媽的話,立刻張開兩隻小手臂撲到他媽的懷裡。進入堂屋,地蠻子靠近彩鳳,陰著扯了一下她的衣角。彩鳳會意,將來寶放到門檻邊說:「媽有事,快去和姐姐玩,吃飯時會叫你。」

來寶突然鬧著要屙尿,彩鳳把他抱到門外石坎邊站著,幫他剮下褲子。來寶自己揪起胯下的小**,朝著院壩里撒了泡尿。彩鳳為兒子提上褲子,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疼愛地說:「快去和姐姐玩,媽和你爹有事。」

來寶欣然離開他媽,慢吞慢吞地蹭下石坎,到院壩里玩耍去了。彩鳳卻跟著地蠻子窸窸窣窣地進了裡屋。

地蠻子媽是個五十齣頭的小腳女人,聽到兒子和媳婦的聲音,知道兒子已回到家中,便高高浪浪地從另一間屋子走進堂屋,見兩人突然沒有了蹤影,便躡手躡腳地走近兒子和媳婦房間門邊,聽到一陣吱嘎吱嘎聲從屋裡傳出來,她明白是什麼回事,便退到堂屋中央,踟躕了片刻,一下閃進了灶房。

地蠻子爹已到地里去了,中午不回家。飯菜一上桌,彩鳳就盛了滿滿一缽端到鐵匠鋪遞給合子。一家圍著桌子吃飯時,地蠻子媽就提醒兒子說:「昨晚你爹說了,房子的土牆多年沒有修補,前幾天下雨牆根還浸水,叫你瞅一段閑工夫,找幾個人幫忙,把土牆修整一下。」

地蠻子狼吞虎咽地剛往碗里刨了一氣飯,咀嚼個半細便吞下肚,空出嘴巴回答說:「修整哪樣?這土牆年成太久,牆身已經脫落了不少土塊,不如換成石牆。」

他媽說:「這樣也好。現在雖費點神,但房子是千秋萬代的事,現在做了,免得以後留給來寶他們去麻煩。還有這屋頂上的草也該換得了。」

「嗯。」地蠻子伸手夾了一大注菜放到碗里,仍埋頭大口大口地吃著。

晚上,光和從地里回來,地蠻子把房子土牆換成石牆的打算告訴了他,吃飯時全家坐下來商量,很快一拍即合。地蠻子放下碗筷,便急著出門往大鼻十一家而去,打算把托幾個弟兄幫忙的事事先告訴他們,也讓大家有個思想準備。

大鼻十一離開老兩家院壩回到家中,便把菜地里那樁使他一直懸吊在心上的事在他媽面前作了個了結。由於一天一夜沒合眼,早上那覺瞌睡雖睡得很沉,一時難以補回來,故一吃完晚飯他便洗腳洗臉上了床,準備第二天起個早。剛躺下不久,便聽到屋外的狗叫了起來。不一會,就聽見了敲門聲。

「誰呀?」惠芝在屋裡問道。

「大媽!是我,地蠻子。」

惠芝把門打開,將地蠻子迎進屋。「有事么?」惠芝問道。

「找十一哥有事呢。」

大鼻十一還沒睡著,聽見是地蠻子的聲音,趕忙起身從凳子上扯過衣服褲子,邊穿邊招呼說:「你坐一會,我馬上就起來。」

地蠻子與惠芝閑聊了幾句,就見大鼻十一邊系褲帶邊從裡屋走出來。「害你睡下又爬起來!」他抱歉說。

「沒關係。天都黑了才跑來,有急事么?」大鼻十一在地蠻子對面坐下。

地蠻子把家中修整房子,打算請幾個弟兄幫忙的事對大鼻十一說了,大鼻十一一口答應下來,叫地蠻子定下時間后就立馬通知他。

莊稼收割進屋后,地蠻子把大鼻十一、牛二、鐵疙瘩、福九、八苗等幾人請到家中,簡單備了頓酒飯招待,將房子動工的安排向大家作了說明。兩天後的一大早,眾人便前前後後來到了他家。地蠻子和八苗拿著鐮刀揣上飯糰,到山上割茅草去了。茅草割下后,要放在山上晒乾才能用,趁著這幾天太陽還辣,正好備料。其它人提著炮釺、大鎚、鋤頭、撮箕等來到採石場。採石場就在地蠻子家屋后的山腳,從地蠻子家走過去,不出一袋煙工夫就到了。

紫花與喬五妹來到地蠻子家,主要在廚房幫助彩鳳燒水做飯,當男人們的後勤。鐵鍋里的水燒開了,彩鳳從碗櫃頂上提下一隻醬色瓦罐,將蓋在上面的缺口碗揭起來擱在灶台上,舀了一瓢水把瓦罐沖洗乾淨,將掛在壁笆上的一個紙包取下來。紙包里是一包茶葉,這茶葉是從山裡的野茶樹上採摘來自己加工的。她解開紙包,抓了一把放在罐里,然後在鍋里舀了幾瓢開水將瓦罐摻滿,又用缺口碗蓋住罐口。

牛二正掄起大鎚朝著炮釺打得起勁,見彩鳳提著瓦罐和一提籃茶碗一路走來,胸前那高高突起的地方像兩大袋嫩豆腐在這群男人眼前顫動著,顯得十分張揚。他停下手中的活,撐著錘把看著彩鳳,其他人也停下來,福九與彩鳳搭訕,另幾個乾脆坐下來裹葉子煙,煙葉裹好后,各自從衣袋裡摸出煙袋,將煙栽進煙袋嘴裡點燃,叭噠叭噠地咂起來。

在這群光著半截身子的男人面前,彩鳳的情緒顯得格外興奮,看著他們油黑的身子和身子上那一綹一綹的肌肉,心中不停地蹦著。「口喝了,喝碗茶吧。」她將瓦罐中的茶水倒滿碗一一遞過去。到牛二跟前,牛二沒立刻接碗,而是噓的一聲從口中噴出煙霧,眯起眼睛看著她傻笑,笑態顯得十分詭異。彩鳳一下紅了臉,將手中的茶碗縮回來,沖著他罵道:「你狗日的豬尿喝多了不是!沖著老娘憨笑哪樣?」彩鳳與這群男人平時開慣了玩笑,話說重點輕點都不會礙事。

牛二嘿嘿地笑了兩聲,趕忙伸手接過茶碗說:「地蠻子上山割草,咋個不把你一起帶去呢?」

彩鳳說:「你狗日的問得稀奇!老娘又不是他的護身寶,去割個草都要帶著。」

眾人見他倆開起玩笑,也跟著興奮起來。

牛二故意做出一副正經相說:「他去的地方遠呢,晌午回不來,你知道么?」

彩鳳說:「老娘同他在一口鍋里舀飯,在一張床上睡覺,咋個不知道,還要你來說么!」

牛二狡黠地笑了兩聲,咂了口煙,瞟著彩鳳說:「他放得下你么?」

彩鳳聽得出這話的含意與那男人和女人的事有關,便咋聲賣氣地沖著牛二說:「老娘不相信你狗日的每次上山都要把喬五妹捆在褲腰帶上!老娘家娃娃都幾大個了,你都放得下,他有哪樣放不下的!」

眾人一陣哈哈大笑。

鐵疙瘩說:「聽說地蠻子每天都要吃一頓晌午,你不在他身邊,他不急么?」

眾人又發出會心的大笑。

彩鳳頓時漲紅了臉,她明白鐵疙瘩話中的意思,卻做出一副神態自若的樣子,掉過臉來沖著鐵疙瘩說:「你狗日的從哪裡聽來的舌根,他連晚飯都顧不過來呢,晌午有哪樣急的?」

福九在旁邊聽得嘴癢,便接過話茬:「我都替他急了,他還不急?」

彩鳳掉轉身沖著福九說:「你狗日的也是稀奇!人家結婚的不急,你投胎的替人家急些哪樣?老娘白天晚上都守著他,他煩都還煩不過來呢!」說完,自己也忍不住咕咕咕地笑出聲來。

牛二聽話意有隙可乘,便吐出一口煙霧,唰地站起身,故意顯出一副鄭重其事的樣子說:「他敢煩你?他要是敢煩你,今天晚上你就跟我走!」

眾人又是一陣鬨笑。

彩鳳並沒有因為大家的群起攻之而陷入尷尬,相反提高噪音,做出認真樣子說:「老娘倒是想跟著你走,可你家中又還有個喬五妹,加上老娘一起,不把你煨成一鍋狗肉醬才怪呢!」

福九見這玩笑開得越來越激烈,又忍不住插話說:「說哪裡的話!像嫂子這樣搶眼的女人,別說一個,就是十個恐怕都不會把誰煨成狗肉醬呢!」

眾人頓時笑了個滿臉開花。

彩鳳心想,這幾個狗日的安心拿我來「涮罈子」,今天我就把話說絕點,看他們還有什麼說的,便紅著臉沖著福九說:「別吹你媽的死牛皮!就你這黃皮小秧雞佝腰駝背、長毛嘴尖的樣子,老娘立馬把褲子脫了,有本事你當著大家的面整,老娘看你整得了幾回!」說完,便做出解褲帶的樣子,大家鬨笑著趕忙把臉掉朝一邊。彩鳳並沒有真把褲帶解開,而是做了個假動作,便提起空瓦罐和籃子,咕咕咕地笑著扭起屁股走了,工地上頓時發出了一陣酣暢淋漓的笑聲。

前前後後忙碌了二十多天,地蠻子家房子的土牆換成了石牆,割放在山上的茅草早就干透了。大家用繩子把茅草收攏捆好背回家中,地蠻子和八苗又從山上砍來些青竹。材料備齊后,大家七手八腳,有的爬到房上,將舊的茅草扒下來,有的划篾條,有的從木樓梯上把新茅草送上房頂。幾天以後,這棟房子的屋頂屋面都換了個樣。

完工的這天晚上,大家收拾好工具進屋,圍著方桌邊坐著,一邊抽煙,一邊天南地北地閑聊。

地蠻子將罐中泡得淡了味的茶葉倒進后檐下的水溝里,重新泡了一罐。捲曲的毛尖茶葉在茶罐里悶了一會,漸漸舒展開來,那苦澀的茶味慢慢溶進了滾燙的水中,透出一股清香。他將一摞土碗放在桌上,介紹說:「這茶葉是今年開春在山裡采來的毛尖,喝下去先是苦澀,最後才能品出它的回甜。每天出門泡上一罐,口乾舌燥時,喝上幾口,解渴最來勁。遇到過年過節大酒大肉吃多了,喝一大碗熱茶,又清火又潤肺,可舒服呢!」

幾個女人炒的炒菜,端的端菜,不久便擺了個滿席。地蠻子在牆角提出一個土黃色的陶壺。這壺頸小肚大,足可裝十來斤酒。大家把茶碗里的茶水喝乾,將就用來盛酒。地蠻子拔開壺塞,一股醇厚的酒香頓時衝出壺口,頃刻瀰漫了整個屋子,大家都暗暗將鼻孔綳大,貪婪地吮吸著。這酒氣進入鼻孔后,順著鼻孔通道傳導致血管,又沿著血管傳至大腦,在大腦里慢悠悠地旋轉幾圈,又慢悠悠地瀰漫到全身,一直瀰漫到四肢關節,熏得大家未曾沾酒就感到渾身麻酥酥的。

地蠻子提著壺肚上的耳形把,斜著壺口對著桌上的碗咕咕咕地倒了大半碗,端起碗放到鼻子下細細地聞了聞,又嗞地抿了一口,連聲說好,沒敞氣,隨即將碗一個個斟滿端到各自的面前。

女人和小孩是不入正席的,各自在灶房裡擺了一桌,地蠻子爹最近老叫胃痛,不能喝酒,故將就在灶房裡同女人和小孩們一道吃。

地蠻子首先端起碗起身邀請大家,大家也跟著端起碗站起來。地蠻子用笨拙的言詞說了幾句表示謝意的話,便將酒碗舉到眼前,大家也跟著他把碗舉起來,喊一聲「干」碰一下,乒乓作響,然後一飲而盡。一碗酒干,便都亮出碗底,以表示自己酒品與人品的真誠和坦蕩。

喬五妹吃完飯說家裡事多,等不了牛二,便與紫花先回去了。地蠻子爹媽天一黑就睡了,彩鳳簡單收拾了灶上的東西,把娃娃誆上了床。堂屋裡這幾個喝酒的男人,經幾番推杯換盞,酒喝到興頭上,話也談到興頭上,地蠻子突然把話題轉向大鼻十一說:「十一哥,你幾個兄弟都成了家,娃娃都有了,你咋個到現在還沒見點響動?你不急,兄弟們都為你急了!」

牛二接下去說:「是呀!前幾天我遇到你媽,老人家也為這事犯愁呢。」

福九伸出一根大拇指在眾人眼前一晃說:「就憑十一哥這本事和人氣,還愁么!哪個女人真要是攤上他,那才是前世修的福呢!」

地蠻子說:「我看不是愁不愁的問題,倒像是十一哥心裡裝著叫人猜不透的事。不然,咋個會見了寨子里的姑娘都白眉白眼的。看他那樣子,不像是他想去找女人,倒像是人家去求他抱著整他都不願干似的!」

地蠻子的直言表白逗得在場的人都笑起來,大鼻十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八苗夾了一注菜塞進嘴裡,嚼了嚼吞下去,放下筷子問:「十一哥的心中到底想找個哪樣的女人呢?」

大鼻十一端起酒碗,一抬下巴咕了一大口進肚,放下碗,用手抹了抹嘴唇說:「我也說不清。人都是講究個緣分,緣分不到,哪樣都是白搭。」

地蠻子突然想起了什麼,酒碗剛送到嘴邊又放下來問道:「你心裡是不是還牽挂著小時候同你拌姨媽媽的那女人呢?」

沒等大鼻十一回答,也沒等地蠻子把話說透,鐵疙瘩卻搶言道:「唉!十一哥,我聽人說你在柳樹灣救老兩媳婦時,曾和她有一腿,是不是真的?」

大鼻十一翻著布滿血絲的眼球嘿嘿一笑,沒有回答。

牛二倒了一口酒進嘴裡,聳了一聲鼻子,眨巴著醉眼結結巴巴地說:「這事我也聽人講過,問了你幾次你都沒爽爽利利地說個明白。今天當著幾個兄弟在,你要不說,就是有意在我們面前打埋伏了。」

大鼻十一淡淡地笑了兩聲,塌下眼皮伸出筷子到碗里拈了一注菜塞進嘴裡,又抬起眼皮翻著醉眼看著大家,慢嚼細咽地說:「一腿的關係倒沒有……不過……嘿嘿……」

眾人同樣翻著醉眼盯著他想聽下文,見他欲言又止,都放下筷子嘆了聲氣。牛二說:「今天十一哥咋個像變了個人似的,說起話來吞吞吐吐,一點都不爽朗。趁大家興緻高,要說現在就說,把今天過了,你就是拿喇叭筒湊近我們耳朵說,我們也懶得聽了。」

在眾人的催逼下,大鼻十一開口說:「一腿的關係倒沒有,不過,她的身子從頭到尾、旮旮角角都被我看了。」大鼻十一趁著酒興,說這話時不僅沒有忌諱的樣子,反而帶有幾分炫耀的成分。

牛二問:「光用眼睛看,就沒動手么?」

大鼻十一又「嘿嘿」笑了兩聲說:「手倒是動了,不過只揑了她那兩隻奶團。」

地蠻子提過酒壺,把眾人的酒碗一一斟滿,自己先抬起喝了一大口,放下碗:「這麼說,你已經把她整了?」

「沒有沒有!」大鼻十一連忙搖頭否認,繼而又申明說:「本來想整,但沒整成。」

「那奶團都被你揑了,你說沒整成,誰會相信?」鐵疙瘩把兩隻醉眼睜得如閃光的銅鈴,用一種極其懷疑的語調說。

福九說:「那女人看一眼都叫人魂魄出竅。你把她扔團都揑了,我不相信還忍得住呢!」

牛二說:「整就整了,有哪樣值得遮遮掩掩的。大家都知道,老兩是個廢人,想要個兒子都想得發了瘋,你要能給他整出幾個兒子來,他感激你都還來不及呢。」

「本來想整,但沒整成……嘿嘿……」大鼻十一靦腆地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我有點不信!你最好把事情從頭到尾講來聽聽。」地蠻子好奇地提出要求。

大鼻十一又抿了一口酒,夾了一注菜送進嘴裡咀嚼著,從容不迫地把筷子放到桌上,用手掌在嘴巴上從左邊揩到右邊,又從右邊揩到左邊,又把沾上油漬的手掌放在大腿部位的褲子上擦了擦,趁著酒興,開始陳述那段河中救美的故事。大家也放下筷子,睜大眼專註地傾聽著他的敘述。當大鼻十一講到正在解褲帶,就被臘秀打了一耳光時,都不約而同地「哎呀」一聲,為他感到惋惜。他繼續往下說,說到臘秀舉起鋤頭想朝他挖下來時,地蠻子說:「你救了她的命,你真以為她會一鋤頭給你挖下來么?她是做個樣子給你看呢!」

大鼻十一端起酒碗,送到嘴邊一倒,一半進了肚子,一半灑在衣襟上。他放下碗,翻了翻眼皮結結巴巴地說:「但我也不能乘人之危嘛!」

牛二一巴掌拍在桌上,激動地說:「這咋個叫乘人之危呢?你已經把她救活過來了,她光著身子躺在地上,就你們兩人,又沒有第三個人看見!」

「還不是怪你沒出息!遇到我家地蠻子,十回都把她整了!」

眾人聽到這接話人的聲音來得突兀,像是被喊了聲口令,齊唰唰地將目光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見彩鳳笑盈盈地正從裡屋走出來。彩鳳將娃娃誆睡著后自己卻沒睡著,便躺在床上豎起耳朵聽這幾個男人的對話。聽大家講到生動處,便忍不住捂在被子里笑。聽到這精彩地方,便耐不住寂寞,索性翻身起床,開門出去接了話題。

「我還以為是哪個呢!男人們說男人們的事,婆娘家來參乎哪樣?還不快去睡覺!」地蠻子沉下臉說。

「嗨,你這人真是稀奇!上了床要我參乎你的事,慢一點都不行,一下床就不認人啦?這是那一任閻王規定的?」彩鳳顯出一副認真的樣子,朝自己男人不屑地翻了個白眼,又變過臉對著大家笑了笑,徑自回屋睡覺去了。

眾人慢斟細酌,直喝到天將微明,才打著嗝出了門,深一腳淺一腳地回到家裡。一覺瞌睡醒來,已是午後,頭天晚上閑聊的內容,早已忘卻得乾乾淨淨。唯有大鼻十一,依稀還記得昨晚的情境,幾個兄弟間毫無遮掩、直抒胸臆的交談,無形中誘發了他對往事的惦記,使心中添了份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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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障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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