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大明統理政教招奪大元帥

被帶進屋來的人個子並不高，油光發亮的大辮子在頭頂上盤著，滿臉的胡茬子，儘管有些黑瘦，卻顯得非常精悍。

這人進了屋子看了看左右侍立的官兵，朝端坐在太師椅上的趙正明拱了拱手道：「這位就是太平天國順天候趙大人了吧？」

趙正明點了點頭，實在不能把眼前這個漢子和來投奔自己的良將謀臣劃上等號，那一雙赤腳分明表示此人不是農民就是跑船的，心中免不了有了幾份輕視：「兄弟口音像是廣東人，不知如何稱呼？從上海來，不知道尋本候有什麼機密大事？」

那漢子看了看左右按著刀柄的士兵，想了想道：「小人劉占林，是廣東海澄人，趙大人，我家主人已經往天京派出了幾批人了，至今都沒有收到消息，上萬人的性命干係，還請大人能屏退左右。」

神密兮兮的，趙正明笑著擺了擺手，除了幾個牌刀手，其他人立刻轉身退了出去，劉占林直到人都走光了，這才拱了拱手道：「趙大人，我家主人差小人給大人送一封信。」說完，散開盤在頭頂上的辮子，從中取出一個紙卷，仔細檢查了一下，這才上前幾步遞到趙正明的手裡。

見他如此重視，趙正明也嚴肅起來，接過紙卷一看，才明白原來是一個叫什麼「大明統理政教招奪大元帥」的人給太平天國寫的一封信，說什麼原意奉太平天國號令，共舉反清義旗，還說什麼要在上海舉兵，請太平軍出兵相助之類云云。

趙正明差一點以為自己又穿越了，莫明其妙的怎麼跑出來一個大明元帥，他只記得有一個「小刀會」借著洪教主的東風在上海打了一陣，為首的叫劉麗川的，好像還是天地會黨徒，但那也是上海人的事，和這個廣東海澄人有什麼關係？

「你家主人叫什麼名字，手下有多少弟兄？大明統理政教招奪大元帥？口氣倒是不小，」趙正明問道，「反清復明那是你們天地會的事，咱們是要滅了清妖，可咱們恢復的是漢人天下，可不是大明的天下。」

劉占林見趙正明語氣冷淡，也不以為異，又道：「我家主人姓劉，如今雖然打著反清復明的旗號，但那也不過是為了振奮人心罷了，我家主人說，如果天朝肯出兵相助，咱們便奉太平天國為正朔。」

「姓劉？莫不是劉麗川？」

劉占林一愣，隨即道：「大人識得我家主人？」

「略有耳聞，劉麗川兄弟倒也是個做大事的人，」趙正明心裡奇怪，難道是自己穿越的時空和歷史書上的有些偏差？劉麗川反清是反了，卻搞的不是小刀會，而是自己做了大明王啊。

劉占林笑了笑道：「既然趙大人知道我家主人，那便是不錯的了，我家主人一個月來已往天京派了三批人，有的走水路，有的走旱道，小人是第四批了，前幾批都沒有迴音，想來是被清兵拿捕了去了，事情緊急，還請大人儘快轉奏天王他老人家。」

「我這麼跟你說吧，你們打著這個大明的旗號，傳到天京去，咱們天王是絕對不會同你們合作的，這點本候還是知道一些的，」趙正明看過一部電視劇，對於這個事情還是相當肯定的，「而且你們要咱們出兵相助，怎麼相助？難道要咱們出兵去上海？只怕這也是有些為難的，那塊地方洋人也要插一腳，著實有些麻煩，依本候看，你們真要想干大事，就得舍了家裡那些罈罈罐罐，來常州，要不本候助你們拿下蘇州，跳到外圍來機會多，困死在上海實在不聰明。」

劉占林點了點頭道：「大人說的是不錯，咱們在上海的弟兄也沒什麼捨不得的，本來就都是廣東、福建來討生活的，哪裡有什麼罈罈罐罐，只是我家主人雖為大元帥，但屬下各路英雄，各有各的打算，百龍黨、雙錢會都是福建船幫弟兄，讓他們棄船上岸，只怕他們不肯，青巾會、紅巾會潮州弟兄，多數在蘇松太道吳建彰編的廣勇里聽差，一時半會兒也拉不出來，編錢會恐怕是願意去蘇州的，就是人數太少……」

「等等，你們到底是幾路人馬？」趙正明聽著頭暈，他還以為歷史上的小刀會，如今的大明國是劉麗川當家作主的，誰知道有這麼多尊菩薩。

「七路，不過咱們都是喝過血酒，拜過關二哥的，都是反清復明的好漢子。」劉占林毫不猶豫的答道。

難怪歷史這劉麗川兄弟時運不濟，幾千號人還要分成七個幫會，又都是廣東、福建人這些異鄉人，能得到上海地方民眾的響應？趙正明搖了搖頭道：「劉兄弟，聽我一句實話，你馬上回去告訴劉麗川，他舉兵反清，咱們是歡迎的，但是上海地處華洋雜處之地，海內外利益糾結，這裡不是縱橫捭闔的好地方，他要是鐵了心在上海乾，本候料定他必受重圍，不如來常州，實在不願意跟著老子干也成，去蘇州便是，到時候咱們兩家遙相呼應，即便不能進取，也斷不至於大敗。」

劉占林顯然同想到趙正明會拒絕，默然的想了很久，忽又抬頭道：「小人聽說太平天國天王萬歲龍興於窮山惡水之間，一年之間便揮師百萬攻下了千年古城天京，這份膽氣豪氣小人極為佩服，但不知道為什麼大人卻好像少了這份擔當？」

趙正明笑了起來，心說這小子嘴巴挺厲害啊，自己是穿越大能，自然對你們結局清清楚楚，那也不需要什麼膽氣豪氣：「好吧，既然劉兄弟決心在上海舉兵，本候只能如實上奏天王，請天王聖裁決斷，如果天王下令，本候自當出兵相助。」

「若是天王瞧不上咱們這些反清復明的小人物呢？大人能否出一份力？」劉占林臉上一喜，在他看來，太平天國是無論如何不會放棄這麼一支近在身邊的友軍。

「如果天王不允，本候會相機決斷，但不能給你們什麼承諾。」趙正明想了想答道，「不過你們想在上海站住腳，和洋人的關係是一定要理理順的，劉麗川不是號稱大元帥么？實在不行就把上海交給洋人便是，國際共管，和平中立之類的也成啊，總比落到清兵手裡強。」

「國際共管？中立？」劉占林皺了皺眉頭，疑惑地看著趙正明。

「本候的意思，單憑你們的力量想從清兵手裡拿下上海並不難，但是想完全、長期的控制上海，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上海關係洋人利益，你們成天和清兵打來打去，洋人必定會出兵干涉，到時候清妖把地皮一劃，送給洋人做了租界，你說說看，那時候洋人是幫你們，還是幫清妖？所以說，讓劉麗川乾脆點，宣布上海是和洋人共同管理的自由城市，再拉幾個洋人入伙，組成個臨時治安委員會，這事洋人最愛出頭，海關稅收嘛。」

「這……」劉占林目瞪口呆，萬萬沒有想到這些話居然是出自一位太平天國高級將領之口，要知道前不久楊秀清和英國人會面的時候那可是相當嚴辭的強調了平等交往的，「小人在上海看到《北華捷報》上說，東王殿下似乎不允許……」

「東王不允許，你們又不是東王屬下，你們不是大明王的手下嗎？」趙正明越發覺得上海成為一個自由港的種種好處，如果自己能夠控制住蘇浙，那麼就可以從上海洋人那裡源源不斷的買到大批的軍火，相反，清兵和天京方面都沒有這種優勢。

「這事就這麼定了，你馬上就回上海去，把本候的意思轉告劉麗川，除此一條路，否則他必敗無疑。」趙正明猛的一拍桌子道，「只要他照老子說的做了，不論成敗，老子都會出兵相助！」

劉占林想了想，點頭道：「既然如此，小人這便回去面見我家主人，還請大人賜下手書一封，也好做個見證。」

「手書？」趙正明一愣，他的毛筆字可著實丟人，想了想伸手在桌上的印泥里按了按，又取過一張白張用力一撳，得意的舉起來晃了晃，「這可是老子的頭一份簽名，拿回去給劉麗川好好看看。」

劉占林接過這個印著手印的白紙哭笑不得，心道這趙候爺說起來淘淘不絕，搞了半天也是個大字不識的主兒。

當下，劉占林雙將白紙卷了起來藏進了辮子里，仔細的盤在頭頂，朝趙正明拱了拱手道：「大人，小人這便去了。」

「等等，」趙正明忽然想起了什麼，起身踱了幾步道，「你們那裡洋槍洋炮能弄到不？」

「能！」劉占林立刻肯定的答道，「我家主人是廣肇會館的當家，和上海的洋行都有關係，美南浸信會的晏瑪太神父也和我家主人交好，弄些洋槍簡單的很，大人要多少？五十枝？一百枝？」

「十萬兩銀子能買多少枝？」趙正明也搞不清楚如今的行情，只好讓劉占林報價，雖然知道會被他們大明國從中抽頭，就當是送了友軍，他倒也並不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