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赤劍蓋聶(三)
看著蓋聶略帶興奮的表情,賈易沒有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道:「墨家宣揚的就是兼愛、非攻,這個倡議就是三歲兒童也有聽聞,我能知道又有何奇怪的。不過你剛才說的客門是怎麼回事情啊?這個我倒是第一回聽說。莫非墨家還分了眾多堂口?歷史書好像沒有提到啊?」
前面的話蓋聶聽懂了,到了後面他卻是聽得一頭霧水,他不知道什麼了歷史書,更沒有聽說過堂口是什麼東西。但他既是一代英才,領悟上自然也遠超常人。大概能理解賈易的意思。
不過他說得出不錯,墨家赫赫威名,儒、法、道、雜四家都無法望其項背。他聽鄉間愚夫愚婦說過,也不算奇怪。才點頭道:「墨家古來就有,只是到了墨翟矩子這一代,才被發揚光大,便改換原本名字稱為墨家。墨翟出任鉅子后,將原本的墨家人眾,進行了細分,這便是現在的客、兵、易、辯和巧五門。其中客門便是專門培養劍客,我便是客門中人。」
賈易奇道:「你剛才說我想起客門,莫非我也是客門中人?還有什麼是矩子?你難道就是那個什麼矩子嗎?」
蓋聶盯著賈易看了很久,終於做出了決定,思考一陣,才道:「鉅子就是我們整個墨家的首領,領導整個墨門中人。你嚴格說起來只能算半個墨家人,你的父親是墨客,也是上一任的墨家矩子,因為他忽然去世,我才急忙趕來,沒想到居然救下你一命。只是可惜,你又傷了大腦,記不得事情。你父親生前,並不想讓你和他一樣,成為一名劍客,所以我才沒有告訴你這些。」
賈易聽到此,沉聲道:「那你為何現在又告訴我這些事情?莫非是怕我到咸陽會有不測?」
蓋聶嘆了一囗氣,苦笑道:「你現在雖然失憶,反倒比當年要精明的多。你父親身懷鉅子令,那人殺你,想必就是為了此物,可惜他本以為你父親會將矩子令傳給你,殺你奪令,不過是件易如反掌的事,豈知你父親早就料到會有不測,先將矩子令放到我這裡,才沒被他得手。」
見他一副認真在聽的表情,接著道:「我找到那傷害你的人,本想將他一劍殺了,但我墨門一向講究兼愛,他又是我墨門棟樑人物,只不過是一時貪念,殺之可惜。便讓他立下誓言,永不在你面前出現,才繞過他。」
「這個是矩子令。若你要加入墨家,從此你便是墨家新任矩子。」蓋聶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塊令牌,遞給賈易。那令牌看上去本是一塊普通黃銅,只是上面紋有上古異獸,在中間的地方上篆刻著一個「墨」字。
賈易見他把矩子令遞來,手腳並搖,一口回絕道:「什麼墨家?這都不管我的事情。而且我這一生又沒有大願望,只不過想做些軍火買賣,富甲一方,至於為理想拋頭顱灑熱血,那是偉大革命者的情操,我不過是一個市井小徒,這麼大的一個膽子我可擔待不起!」
墨家矩子是什麼?上要遵從聖人德行,住的地方不能超過三尺,門前階梯不能超過三層,茅屋破舊不能修剪,椽梁損壞不能拆房;吃飯要用土碗,只能吃粗米飯,喝稀粥;夏天穿粗布麻衣,冬天穿鹿皮日。死後棺木不能厚過三寸。就這還要打腫臉充胖子,別人說:「儉而難遵」。你要回答他:「這是『強本節用』,是『人給家足』之道」。
這些東西在賈易看來,簡直就是自虐狂的表現。他好不容易穿越一回,雖然不能封侯拜相,但也絕不會為這個矩子的虛名,給自己找罪受。倘若接下這個差事,用後世的一句話說,那自己就是「沒事找抽型的」。
蓋聶皺著眉,見他如此激烈反對,也不好為難,深思一陣道:「倘若你不願意,我也不強迫你。那把墨玉刀你可以帶走,但從今後,墨家的事情,便與你毫無關係。」
賈易見他如此好說話,長出一口氣,將提著的心放下,低聲道:「蓋大俠您和家父應該很熟悉吧!三年前家母失蹤,不若蓋大俠告訴我怎樣才能找到她老人家,可好?」
蓋聶聽他提起母親,倏地轉身,兩眼猛然瞪著他,眼神如電,直刺賈易門面,聲音冷冷道:「天下之大,找一個存心躲你的人,豈是件容易的事。有這些磨嘴的功夫,不如將刀法學好,免得壞了你爹墨刀的名頭!當有一天她不想躲你的時候,她自然會出現。否則你即便是找遍天下,也難遇到!」
蓋聶的話很多都極其隱晦,每次都是說的緊要處,便不在往下說。賈易並不相信他這話,只是不知道一個母親有什麼事情,要躲避自己的兒子,可惜記憶全失,一時間想不出如何反駁他,只好道:「你不會是一個人憋悶太久,想找人打架上癮了,想把我留下來,當個長期沙袋打吧!」
蓋聶聽他說的幽默,這才微微笑道:「就你這樣的也配陪我練武,你看這樣好可好?就如我們先前的遊戲,你若是能用手裡的長刀碰到我的衣角,我不但不會迫你留下來,還會給你盤纏路費,讓你到咸陽如何?」
賈易嘴上雖說不願,可對蓋聶的武藝,卻是由衷佩服。他現在對刀法上的領悟,有許多生澀之處,正需要名師指點,蓋聶這一說,自然是正中下懷。於是兩人便在這山坳住了下來。每天天微亮,蓋聶便會將賈易一把領出去,在院中陪他練劍。這些天來,賈易雖然多次開口求教,蓋聶也不理他,只是不停的揮劍出手,每天不將賈易打的渾身傷痛,便不罷手。
每當這時,蓋聶又精通醫術,不知道弄了些什麼東西,往他身上一糊,第二天醒來,那些傷痕便消失無蹤。再這樣高強度的訓練下,賈易刀法造詣也是進步神速,連蓋聶都暗暗稱讚不已。
蓋聶每晚都會離開,留下賈易一個人在屋裡,讓他把當天所得,自己總結一遍,這樣才能牢牢記住。一個時辰的時間,蓋聶便會回來,這個時候手裡總會提著一些野物。
兩個人就這樣在小山坳里,匆匆渡過了一個月的時間。
這天蓋聶並沒有讓賈易陪他練劍,而是將他喊到身邊,示意他坐下,一臉凝重地說道:「我要離開一段日子。」
賈易輕吐了口氣,暗自慶賀自己苦難的日子終於可以結束了,只是這些日子以來,他早看出,蓋聶雖然話不多,對自己的態度也很冷淡,但卻是發自內心的關心自己,見他神色凝重,關切道:「要去那裡?很危險嗎?」
蓋聶聞言,嘆氣道:「嶺南,危險?或許吧!」
「嶺南!」賈易低聲重複一句:「那裡是荒蠻之地,去做什麼?」
蓋聶答非所問的說道:「屠雎死了!我剛剛得到回報,說他在嶺南大肆屠殺百姓,誤中埋伏,被當地人用毒箭射殺了。」說到這裡,蓋聶頓了頓,搖頭苦笑道:「屠雎本是墨家兵門難得的將才,南征之時,尚說要攻心為上,攻城次之,平日又兼愛士人,怎會如此失據?」
賈易不認識屠雎是誰,亦不知道他口裡的南征是怎麼回事,更不知道這個時候說什麼才好,索性便閉嘴不言。
蓋聶從懷裡掏出一隻袋子,丟給賈易道:「這裡有些銅錢,草屋外有我給你準備的馬匹,一直往西,出了山區,便是關內了。我此次到嶺南怕會有耽擱,你自己要好自為之,凡事多留些心,免得被人家賣了。」蓋聶說完這些,不等賈易反應過來,便已起身朝外面走去。
東方天際處露出一絲曙光,賈易揉揉還自迷濛的雙眼,見馬兒正在樹下吃草,這才又倒頭睡了一會,才起身跳下樹榦。
在這個該死的山裡,賈易居然迷路了,按照蓋聶的指示,他一直朝西,再這渺無人煙的大山裡走了足足十多天,可眼前卻還是山環山,山套山,根本看不到平原。
這些天他幾乎都是靠著摘些野果,或者偶爾打一些野兔充饑。他身上又沒有引火的工具,那些兔子只能剝了皮,用墨玉刀切碎,一塊塊的生吃。若非他前世野外生存的經驗豐富,這些天他人早就跨了。弄得衣不蔽體。
看著剛升起的太陽,賈易決定改變方向,雖然蓋聶並不會騙他,可這樣一個人影都見不到,沒有休整的地方,身體遲早會吃不消。他回憶一下前生的國家地圖,知道自己應該在秦嶺的那個地方,按照現在的方位,自己應該先朝著北方走。等走出大山,到了有人煙的地方,再打聽前往咸陽的道路。
打定主意,賈易便往騎馬往北方走,中途繞過兩座山脈,終於看到前面山麓。等離開山區,便見一條官道,賈易也不管自己現在蓬頭垢面,用力策馬遁路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