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吃醋

「香克斯這次又為何會來到和之國呢？」

真櫻看向香克斯，描繪著精緻妝容的臉上帶上幾分不甚明顯的期待。

「說來話長......」

香克斯偏過頭看向身邊的黑髮少年，笑得一臉溫和。

已經空掉的點心盤子已被下人撤走，又換上了幾盤裝著精緻點心的黑色陶盤，黑髮的夜兔少年吃得很是歡快，點心的碎屑沾得衣領上到處都是。

「琉璃的朋友似乎在和之國，這次來主要是為了幫他找到他的朋友。」

香克斯很是自然地幫少年拍掉衣角的點心碎屑，少年對著香克斯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再指了指桌子上的紫砂茶壺，露出一副很痛苦的模樣。

這是噎著了？

香克斯有些好笑地從茶壺中倒了一杯茶，確認不是滾燙的茶水之後遞給少年。

琉璃仰起腦袋，「咕咚咕咚」一口氣就將杯中的茶水喝得一乾二淨。

「還以為要噎死了阿魯。」

琉璃砸吧砸吧嘴巴，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胸口。

「都說讓你吃慢點了。」

香克斯一臉無奈。

「可是這些點心太好吃了阿魯，一不小心就.....」

琉璃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然而視線依舊停留在黑色陶盤裡的精緻點心上面。

香克斯：「......」

看著兩人之間的互動，真櫻有些怔愣，原本放在心中醞釀許久的那句話明明都已經到了嗓子眼，但不知為何，無論如何也無法開口說出來。

「香克斯，我......」

「對了，真櫻，你在和之國有沒有聽說過歌舞伎町這個地方？」

真櫻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香克斯的這句詢問給打斷，剛剛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又被重新打了回去。

真櫻看著香克斯，緩緩搖了搖頭。

「這麼多年我從未離開吉原一步，外界的街道更是從未有過踏足，你所說的那個歌舞伎町我也不知。」

真櫻在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無比平靜，就連之前眼底的那几絲細小的波動都重歸靜寂，消失不見。

然而表面上的平靜，並不代表內心就一定沉著。

「抱歉......」

真櫻的故作淡定他都看在眼裡，想起吉原的規矩，香克斯忍不住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說起來，之前的那個刺客，你可知道他的身份？」

氣氛變得有些凝滯起來，香克斯隨即將話題轉到剛才那個襲擊者的身上。

「在吉原這裡受到襲擊的事例並不罕見，不過襲擊的人-大多都是受到他人的雇傭，幕後的主使人一般都隱藏得很深，不是輕易就能知道的。」

真櫻再次搖頭，頭上的櫻花髮飾相互碰撞，輕聲作響。

「那......」

香克斯還想繼續詢問，這時，和室的紙門被人從外頭輕輕叩響。

「千鶴太夫，佐藤老闆請您過去。」

男人的聲音隔著一層紙門聽起來有些模糊，但要傳達的內容確實很清晰地傳達到了內部的和室中。

真櫻在聽到這個聲音之後，面上的表情變得更為平靜，甚至可以用冷漠來形容，原本嬌艷如花的面孔像是蒙上了一層冰霜，嘴角的那抹淺淺的弧度更像是從未出現過一般。

「看來我們也該告辭了。」

香克斯看向紙門，跪坐在門外之人的身影透過昏黃的燭光映照在米白色的隔扇之上，看身形，似乎是一個六尺開外的男子。

真櫻瞥了香克斯一眼，描著精緻眼妝的眸子里閃過几絲波動，形狀姣好的嘴唇張了張，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慢慢合上，對著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真櫻緩緩撐起身子，想要起身，剛踏出第一步，就被花魁和服過長的下擺給絆倒，再加上頭上的髮飾過於沉重，重心極度不穩，沒能反應過來就朝著藤草編織的地板倒了下去。

一旁的香克斯見狀，急忙起身扶住即將倒下的真櫻，攬住她的腰身，順勢將她帶入懷中。

「沒事吧？」

香克斯有些關切地詢問道。

「沒，沒有，謝謝......」

本就上了一層胭脂的面孔此時又添上兩抹紅暈，看上去當真是嬌嫩無比，國色天香。

琉璃看著面前的兩人，從他的這個角度來看，兩人似乎是相擁在一起，琉璃怔愣了好幾秒，拿在手中的粉色櫻花餅硬是遲遲沒有塞進嘴裡。

不僅如此，之前還很清香甜糯的點心，此時殘留在口腔中的只有一股難以言說的酸硬苦澀。

超級難吃的阿魯。

琉璃將手中粉紅色的精緻小點心重新丟回黑色的陶盤中。

月朗星稀的夜晚，除去天上那輪皎潔的明月，夜空中幾乎呈現一片黧黑之勢。

在許多街道都和夜空同化，重歸靜寂與黑暗之時，吉原這條街道，則像被揭開幕布的舞台一般，剛剛開始它一天之內最為繁華的時段。

昏黃閃動的燈光，街道兩旁的閣樓中時不時散發出來的或濃或淡的香氣，夜晚的吉原就像是被蒙了一層輕紗的絕世美人，舉手投足盡顯風情，全身散發著一種曖昧誘人的氣息，引誘通過那扇黑漆木大門的外人墜入名為情/欲的深淵。

香克斯走在吉原用青石板鋪成的街道上，並未理會兩旁閣樓里傳來的細聲軟語，此時的他，全身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走在前頭的黑髮少年給吸引去了。

香克斯很納悶，從真櫻那裡離開之後，黑髮少年就沒有跟他說過一句話，即便他給他買和之國的點心零食的時候，琉璃也只是默默接過，甚至連謝謝都沒說一聲。

更不用說像往日那樣用那雙黑白分明的清澈眸子興奮地看著他，對他說「香克斯你真是個好人」這樣的話了。

不對勁，很不對勁。

前面傳來少年咀嚼食物的「喀吱喀吱」聲，香克斯越想越納悶，最後還是決定直接詢問少年。

「琉璃，為什麼突然不說話了？」

香克斯繞到琉璃的前面，擋在他的身前，讓他無法再往前走。

「喀吱喀吱」

琉璃依舊一聲不作地啃著手上的食物，似乎完全沒有聽見香克斯的話，不過腳下的步子的確跟著停了下來。

「我有什麼地方惹你生氣了嗎？」

香克斯俯下身子，從上往下俯視著面前的黑髮少年，剛想抬手摸上少年的腦袋，卻被少年不經意地給躲開了。

香克斯有些微怔，伸出去的右手在半空中定了好幾秒，之後慢慢收回，摸上了自己的腦袋。

「如果琉璃找到了那個叫神樂醬的朋友，我就要和琉璃說再見了呢。」

香克斯轉身走到琉璃身邊，看著吉原夜晚繁華的街道。

「也許以後我們就見不到了。」

旁邊「喀吱喀吱」的咀嚼聲音逐漸小了下來。

「不過不管怎麼樣，琉璃你都是雷德弗斯號的一員，這一點是不會變的。」

咀嚼食物的聲音完全消失了。

「我會給你們寫信的阿魯......」

少年的聲音瓮聲瓮氣的，完全沒有平時的活力十足。

「終於肯開口說話了么，剛才為什麼一直不出聲？」

聽到少年的聲音，香克斯笑了笑，將話題又轉了回去。

「沒什麼阿魯。」

琉璃又開始自顧自地啃起了手中的食物。

「琉璃。」

香克斯頗有些無奈地叫住少年的名字。

少年腳下的步子一頓，隨後繼續朝前邁步。

「......」

香克斯只能跟在少年身後，以免他不小心跑到什麼不該去的地方。

「聽說了嗎？千鶴太夫今天晚上好像被刺客襲擊了。」

「不會吧，璃櫻閣的護衛那麼嚴密竟然也會被人鑽進去？」

「聽說是朝田將軍手下的暗影衛。」

「什麼？暗影衛，那種身份的人怎麼會來刺殺千鶴太夫。」

「聽說千鶴太夫今天拒絕了右衛門大人過夜的請求。」

「這可真是......」

路邊傳來兩名男子的輕聲議論聲，香克斯聽到真櫻的名字，不由得停下腳步。

「你很在意那個花魁嗎阿魯......」

香克斯正思考著些什麼，旁邊突然傳來少年的聲音。

「嗯？」

香克斯偏過頭，看著旁邊的少年。

精緻的臉龐上少了幾分平時的懵懂，卻多了幾分莫名的情緒。

似乎是有些不高興的樣子。

香克斯若有所思，想了想，點頭說道。

「嗯，很在意。」

黑髮少年臉上不高興的情緒更加明顯了，這一次甚至連看都沒有看香克斯一眼，直接走人。

「我說......」

香克斯哪能讓他走得那麼乾脆，直接一把拉住琉璃的衣領，硬生生將他拉到自己面前，眼中帶著揶揄的笑意。

「你不會是吃醋了吧。」

這一次，香克斯很精確地摸上了少年毛茸茸的黑色腦袋，看著原本還算服貼的黑髮在自己手下亂成了一團雞窩，香克斯甚是滿意地笑了笑。

琉璃的身子一僵，在香克斯揶揄的眼神下，黑色的小腦袋慢慢往下低，越低越下越低越下。

香克斯也就想戲弄戲弄他，看到少年這個模樣，突然感到有些不忍心，剛想開口道歉時，原本低垂著腦袋的少年突然抬起頭，黑白分明的雙眼裡帶著無比認真的神情。

「嗯。」

隨後重重地點了點頭。

「欸？」

這次輪到香克斯怔愣得說不出話來了。

「我吃醋了阿魯。」

少年甚是認真地用著一本正經的語氣回答道。

然後在香克斯回過神來之前，從懷中一堆花花綠綠的零食袋中掏出一根用紅色紙袋包裝的零食，在香克斯面前晃了晃。

「我在吃醋昆布阿魯。」

香克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