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奉天城內（五）

竇國傑帶著六個荊關良的弟子加入華盛商社后，張自和並沒有對他們說起四野幾個隊員以前的往事，尤其是在個人能力方面，絕口不提。也囑咐魯來相暫時不要透漏，一切以後再說，所以無論是荊關良和竇國傑，以致這六個身手也十分了得的武林子弟，對唐明漢此時表現出來的精妙刀法和精準的應對技巧都是乍舌不已，不相信一個商社的掌柜能有這樣的身手。只有魯來相在一旁暗笑，想到自己也輸在唐明漢手下，就絕對地相信唐明漢今天一定能贏。

在看到唐明漢抗住了織田的幾波狂風一般的進攻后，支那人並沒有象他們想象地哪樣被砍成兩半，而是將奉天城裡的日本劍道會第一高手逼迫地氣喘如牛，幾個浪人漸漸地沉不住氣了，焦急地大呼聲給織田打氣，有幾個甚至拔出了刀，對著中國人這邊揮舞著，咆哮著。

相對於魯來相，竇國傑是一個沉穩冷靜地人，他伸手擋住了幾個憤憤欲動的弟子，勸說大家靜觀。張自和在一旁觀察，對竇國傑的舉動暗自點頭。

不大的十字街口，此時由於比斗兩人的騰挪閃展，已經將圍觀的人群都逼到了街口以外，日本人多數在街口南頭，而華盛商社的成員和中**警都在街口北頭，中間隔著一個刀光閃閃，金鐵交錯的決鬥場。唐明漢幾個回合下來，已經基本摸清了織田出刀的招法和方位，而在兩刀不斷的撞擊中，對於這個『劍道會』高手的揮刀速度和力度也大致地有了體會。在激烈的對抗中，唐明漢覷眼看見織田額頭的汗水和焦慮的眼神，知道對手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於是加緊了攻擊，一刀一刀地加快，採取先發制人逼迫對手招架的辦法，把對手的體力和精神消耗乾淨。

在『劍道會』武士和魯來相、竇國傑眼中，這唐明漢根本沒有什麼刀法可言，勢大力沉、雷霆霹靂的刀鋒只管從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向織田的身體罩了過去，逼得織田只能狼狽地招架，毫無反擊的機會。接連幾刀過後，織田一個踉蹌，身子急忙地想後退躲閃，唐明漢瞅准機會，箭步上前，刀交左手，伸出直逼織田的右手手肘關節處，身子卻急如電閃一般搶入對方的懷中，右手一把就扼住了織田握刀的刀鍔下沿，右肘頂住織田的脖頸，右手五指像鋼鉤一樣猛的一擰。織田握刀的雙手根本把持不住，自己的佩刀眼睜睜地被奪走。唐明漢馬上又接著一個膝撞，狠狠地頂在織田的胸腹之間，織田再也支撐不住，「唔『地悶叫一聲，一口氣沒上來，軟軟地癱倒在了地上，暈了過去。

剎那間，全部圍觀的人們目瞪口呆地看著場中，不明白剛剛還勢均力敵的兩人怎麼一下就分出了勝負？短暫地靜謐之後，街口北面的中國人群爆發出震天價地喝彩和鼓掌，只有街口南面的日本人這裡一片死寂。鈴木幸夫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拿著鈔票的手在不由自主地顫抖著，直到張自和來到他面前取走手中的錢時，方醒悟過來。

「八嘎，無恥的支那人，你一定是用了不可告人的辦法，我們『劍道會』將不會放過你們的。」三島等人在狂呼亂叫。

「快看看奉行官閣下怎麼樣了。」鈴木回過神來，急忙地命令到。

此時倒在地上的織田尾張方才悠悠地緩過氣來，面色如死灰一般。勉強在幾個浪人的扶持下站了起來。面對一直冷眼看著他的唐明漢彎腰鞠躬，「你的，很強大，我的，失敗了。」說完，步履踉蹌地來到鈴木幸夫面前，又是一鞠躬，「有負鈴木君的重託了，作為一個武士，被人奪走了武士之魂的佩刀，我會向『劍道會』的神牌剖腹謝罪的，請成全一個武士的光榮。」說完轉身在三島的攙扶之下轉身回走。

這牛順警長幹了多年的治安，和日本人打交道也很有經驗，見狀連忙地大聲招呼，「都散了啊、都散了啊！大夥該幹嘛就幹嘛去啊。」一面命令手下警察將街口北邊的中國百姓驅離現場，一邊對著張自和他們說趕緊地離開這裡，不然，這裡聚集的日本人要是醞釀起來再出個什麼意外就真是不好辦了。

張自和是搞綜合治安出身的，對這種狀況早就心有預防，唐明漢奪刀在手后，他立即就去鈴木那裡把錢拿了回來。這時候牛順一找他，張自和也不講客氣地將先前交給牛順的保證金也討要了過來。然後對著華盛商社的人大聲地招呼他們都護著唐明漢馬上地迴轉。

一場風波過後，奉天城裡半年多的時間都在街頭巷尾流傳著唐明漢比斗奪刀的美談。九一八事變以後，日本關東軍和偽滿洲**政部先後下達了對唐明漢的通緝令，這個故事日後竟然變成了傳奇，流傳在關東大地上。

薛陵本來向在當天去觀看比斗的，但是由於父親這邊診所實在是太忙而沒有時間，正在給姜子恆換藥處理傷口的時候，他的朋友季向高進來了。「薛陵，你今天怎麼沒去南關外啊？你說的哪個華盛商社掌柜和日本武士比斗呢，今天真是大張了咱們中國人的氣勢。你得介紹我和他們認識認識啊。」

「向高，你也對他們感興趣？我是聽我的同學陳天鳳介紹他們的，前天又去了他們在奉天的住地，聽了那位張掌柜的談吐。如果你去和他們認識的話，我可以介紹。不過今天不行，病人太多了，走不開。」

「那好，哪天要是你有空，就知會我一聲，我要去拜訪他們。」

華盛商社的採辦林志同這兩天那是興高采烈，自打唐明漢奪了織田的刀以後，在奉天的中國商人無不對這位華盛掌柜之一的唐明漢充滿了好奇和敬佩，連帶著只要林志同提出的採辦貨物的時候，這些商人們都熱情地幫忙聯繫貨源或將貨物以公道的價格提供給華盛。

風波暫歇，張自和總算是鬆了一口大氣。當天晚上，不顧魯來相提出要慶賀的意思，和唐明漢一起，召集了包括竇國傑等人在內的全體人員，開了一個會議。一再強調目前商社的一切行動都必須低調和隱蔽。

「弟兄們，現在日本人是徹底把咱們給盯上了，我們唐隊長的這次在比斗中取勝，鼓舞了咱們中國人的志氣。但大家千萬要看到日本人是一個不擇手段報復的民族，所以在對付他們時，一定要注意不能被他們咬上。這一點，可千萬千萬地記住嘍。我們當前最重要的就是迅速地組織貨源和商隊，馬上開始向長白山裡的營地輸送物資。還有就是我要和唐隊長得分開一段時間，我要帶幾個人去北平，在那裡建一個貨棧。已經和唐隊長商量好了，李大慶和黃二虎，竇國傑和他帶來的六個弟子都和我過兩天一起去北平；姜子恆現在還在養傷，等他傷勢一好，就馬上開始商隊的運輸；我們唐隊長和陳天鳳、魯來相留在奉天，繼續為我們商社招攬人手；林志同這裡帶著幾個孤兒負責打探消息。」

唐明漢在張自和講完以後，補充道：「安全的問題，剛才我們張掌柜的已經說了。目前階段，行事要低調一些。我強調的是，我們商社的所有人員，都必須接受軍事鬥爭的知識和技能的訓練，尤其是新加入的成員，儘快地掌握武器運用的常識，現在光靠拳腳功夫是鬥不過日本關東軍的；過幾個月以後，會有不少的新夥伴加入到隊伍中來，老魯，你能不能聯絡一下你的大師兄，多介紹一些可靠的弟兄來？還有就是如何開展訓練，我的想法就是凡新成員都要進山裡的基地去訓練一段時間，招一批，進一批。這個事情也可以和商隊運輸結合起來。我可以告訴大家，一旦我們華盛有更多的人手，瞅准機會，我會帶著你們去干一些驚天動地的事。所以大夥都得好好地練功，包括老魯和天鳳在內。」

在張自和與唐明漢的安排之下，商社馬上開始了忙碌。張自和等人在帶了一些皮毛山貨做掩護以後，將黃金夾在貨物中，組成了一個小商隊。魯來相這次辦了件細心的事情，就是從他師兄哪裡要到了一張遼寧警務督署的證明。由此，張自和打算從陸路經熱河入關到北平，免去乘坐南滿鐵路客車受日本人檢查的麻煩。

四月二十日，張自和一行十人帶著八匹健馬，三輛大車，向西南而去。這一次張自和身上的任務也不輕，唐明漢委託他到北平後去天津一次，找國外的武器軍火商人聯繫購買步槍瞄準鏡等裝具，希望無論以什麼樣的價格都要購買一些，至少十套以上。外幣現金如果不夠的話，就用黃金支付。臨行前，和唐明漢約定最快兩個月就回來，回來后就辦理接收與羅豐年商定的槍械彈藥事宜。

張自和走後，唐明漢一頭扎在訓練原姜子恆綹子的人員上，小小的院子里，包括魯來相和陳天鳳兩人都在按照特警戰術訓練。對於所有隊員，唐明漢首先教授的是擒拿格鬥術，這是後世特警隊員的專訓項目，結合自己掌握的克拉夫馬加自衛術，專門講解合理運用自身的手、腿、身體其他部位的反關節技巧，演示攻擊對手要害部位的動作；接著又演示了匕首和短刀的格鬥技巧，拔出自己的95槍配刺刀，向隊員們一遍遍示範正握、反握的格鬥戰術，一再強調格鬥中近身戰術的作用，看得隊員們眼花繚亂。

魯來相和陳天鳳兩人也是大開了眼界，他們原先練習的功夫主要是以招式制敵，欠缺了隨機應敵的靈活性。而且對於像匕首這樣的武器，原先是嗤之以鼻，認為是流氓小混混的玩意兒。聽唐明漢的解釋再加上自己試練后，感覺確實威力不小。這陳天鳳看到唐明漢不僅長刀精熟，就連匕首短刀拿在手裡也是旁人難以近身，，更是萬分佩服。

現在南關警察局的牛順警長已經成了華盛商社的常客了。自打唐明漢比斗奪刀以後，牛順對唐明漢沒有當場殺掉織田也是敬佩不已，至於哪個日本人回家后是否要自殺，那不管警局的事，只要一場風波消餌了，就是天大的好事，不然自己就連匡局長也脫不了干係。這一想，跑唐明漢這裡更加勤。

這天照例來到華盛商社的院子，看見隊員們都在練習擒拿格鬥術，旁觀了一陣，覺得這樣的訓練非常適合警察。找到了唐明漢，詢問這樣的方法能不能教教自己。唐明漢笑著問道，這些玩意兒可是自己商社的秘技，要想學，可得大人物來請，還要看自己有沒有心情。一個言者有意，一個聽者有心，牛順馬上表示要向上司報告，並拍著胸脯子叫道現在瀋陽警務處的黃處長正在四處延攬警界英才，如果自己舉薦唐明漢的話，事情能夠多半會辦成。

魯來相的師哥荊關良也聽說了華盛商社這裡的訓練，一直以來對唐明漢等人感興趣的他，也專門抽了時間過來觀看了訓練的內容。一看之下就放不開眼了。荊關良在警務督署擔任教官，可是他教授的武術那是要打小練好基礎才有可能出效果。警局招收的警察，多是一些小夥子或從學校里讀書出來的年輕人，接受傳統的中國武術功夫成效不佳，再加上自己在師傅手裡就是按照套路來苦練，也沒有什麼叫科學的辦法，只是一味地站樁、舉石鎖，走梅花樁、散手什麼的，不成一個體系，針對性也不強。看了華盛商社唐明漢教授的格鬥術以後，覺得這是一個可以迅速提高受訓人員能力的好辦法。抱著與牛順同樣的心思，荊關良首先向警務督察的熊飛提出了希望能讓唐明漢來警署教授格鬥術的要求。

熊飛一聽，問這唐明漢是不是前幾天和日本奉天『劍道會』比試勝了的哪個人？荊關良又藉機將那天比斗的經過添油加醋地講述了一遍。沉吟半響，熊飛對荊關良說道，：「既然荊教官認可這個人的功夫適合警隊的教練，那麼就向警務處長黃顯聲報備，加入編製吧。」

黃顯聲，原任東北軍新一旅的旅長。在張作霖被炸身亡的皇姑屯事件中，秘密地協助張學良返回奉天掌握政權，是張少帥的心腹。去年以來，鑒於日本人在東北地區越來越表露出侵佔的野心，張學良決定擴充警察部隊以防不測。此舉以打消日本人借口，用非武裝部隊的軍事力量來加強在瀋陽地區的警戒。黃顯聲受命上任警務處長以後。便積極地籌建警察總隊，此時正是需要專門人才的時候。

接到奉天城南關警局的舉薦和熊飛的推薦以後，黃黃顯聲將軍特意地安排出時間接見唐明漢和魯來相、陳天鳳三人。

遼寧警務處的辦公室里，唐明漢仔細地打量著這位被後世稱為抗日義勇軍之父的人，只見黃顯聲三十五六歲上下，中等身材，方臉細目，眼神炯炯，一口遼寧的地方口音：「這位就是唐先生吧，還很年輕啊，我聽說了你在和『劍道會』奉行官織田尾張的比斗中奪下了他的武士刀的事情。真是初生牛犢不畏虎，你知不知道這日本人的奉天『劍道會』有多大的力量？」

「我不知道這個『劍道會』有多大的力量。我只知道咱們東北有三千萬民眾，有三十萬的國民革命軍，倘若能共御外侮，『劍道會』甚至日本關東軍又有何懼？」唐明漢堅定地說。

「說得好，可惜的是目前國家處處烽煙，遍地軍閥，民眾對於國家之命運前途關心者少。我關東四省現已危機重重，自十八年中東路事件后，外國勢力愈加在這白山黑水間視我東北地方政府如無物。主權一日不回，則東北一日不寧。這次包括警務督察熊飛前輩也推薦你來警務處任職，我是放心的。我也和幾位警界的人士談到對你的安排，你也知道，警察總隊剛剛成立，還沒有處理過象你遇到的南關糾紛這樣的騷亂事情。而你在那次的糾紛中，對處理日本人的挑釁是有理有利有節，贏得了體面、榮譽和實利，我很欣賞。如果你能放下手中商社事務，專門來這裡乾的話，我委任你為瀋陽警務機動巡邏中隊的隊長，不隸屬於任何分局，而是在警察總隊轄下專門處理與日本人的暴力衝突事宜，我授權你可以在全瀋陽城的警察隊內挑選人員，也可以招收你認為有專門技能的人手。有什麼事情直接向我報告。你考慮一下我的提議。」

「謝謝黃將軍的青睞，我很感激將軍給我這個機會，我一定不負將軍重託，為瀋陽城的治安盡最大努力。」

「好，一言而定。我期待你的表現。」黃顯聲一掌重重地拍打在唐明漢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