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厲兵秣馬
在唐明漢和張自和離開四野營的這段時間裡,許一山等四個人和韓玉珍實際擔負起了整個營地的管理。許一山當兵六年以來,從沒有獨立地負責這麼大一攤子事情。後勤方面還好說,韓玉珍嫁過來之後就一頭忙著伙食、被服、房舍的雜事,由於她過去在韓家局當過家,上手也快,還有黃秋生在協助她安排人手和每天的具體事情。許一山哥幾個也是人精,常常嫂子長、嫂子短地甜言蜜語,把個韓玉珍哄得天天樂呵呵的,乾脆就把所有的苦活累活都攬到自己身上,成天帶著黃家倆姐妹和『少校』、『黑花』滿營地轉悠,然後把許一山幾個趕去訓練場對付那些大頭兵。
在當初砸完秦家窯和后廠老金溝礦的時候,對於唐隊長和張政委招收的原警備隊、護礦隊等人員的整訓,許一山就趕到棘手和麻煩。加上是這次面對投誠過來的五十多個東北軍官兵,如何按照雪虎的標準來整訓他們,著實讓許一山幾個頭痛了一把。要說這些人在訓練場上一站,許一山就看出這些當兵的過去簡直就是像一群散養的羊,要軍姿無軍姿,要紀律無紀律,連站個橫隊都如死蛇一般地彎彎扭扭。一狠心,體能和專項訓練都停下,整整花了十天的時間才勉強把隊伍的隊形整頓地像個樣子。同時也把丁壘、劉輝武和韓光前三人也累得不輕,整天價地在訓練場上和這些新隊員們走齊步,練軍姿;帶頭示範,挨個糾正,一遍不行就兩遍、三遍。把劉輝武煩得直嘟囔,說是自己從打新兵集訓隊出來后就沒有感覺這樣累的。
現在四野營里的訓練兵員達到了二百三十餘人,其中有魯來相綹子的二十六人,韓家局過來的人員七十五人,餘下全是四野的原隊員和這次整訓的東北軍士兵。這幫士兵中僅炮兵就有十四個人,一個整班,班長叫王大河,一臉的麻子,當兵有五年了,屬於老兵油子的哪種,平日里在東北軍中就是個弔兒郎當的。但是此人的炮術精,在初次大石砬子戰鬥中,韓家局折的三個弟子就是被他的迫擊炮擊中傷亡的。被俘后,心裡一直惴惴不安,以為人家要找他算賬。可是卻沒料到被唐明漢強行收編入隊伍后,並沒有追究他。現在除了訓練難受點以外,其他的條件竟然比在東北軍中還要好。一是沒有長官扇大耳刮子,二是哪個叫張自和的掌柜當家的硬要他們學習文化,三是這些當教官和小隊長的在訓練中從來就是以身作則,率先示範,也沒有拳打腳踢的,完全是在拿士兵當兄弟,耐心地教授著基本的動作。四是日常伙食的油水比過去足多了,不僅飯能吃飽,而且三五天就有大肉解饞。
王大河知道,當兵的在戰場上,那就是九死一生,說不定那天就得玩完。教官們常說的「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他是深有體會。於是收起了以往懶散之態,協助教官帶著原來的一幫子弟兄們,按照訓練的要求拚命地干好。與王大河同樣心態的士兵還有不少,儘管感覺這訓練遠遠比在東北軍里要量大標準高,可還是在咬著牙撐著。
許一山幾個雖說不是干政工的,但是秉承人民軍隊的光榮傳統,全力把官兵一致和以身作則貫徹在整訓活動中,休息之餘還和大傢伙的談天說地。尤其是劉輝武,一肚子的段子笑話,常常一本正經地把受訓的隊員逗得哈哈大笑。
隊列整訓完成之後,到了專門戰術技能訓練時,這些受訓的隊員對許一山等四個教官更是佩服的五體投地,步兵的基本戰術動作在教官們身上體現的就是比教科書還要規範精確。但是令王大河他們疑惑的是,隊伍上從不教衝鋒隊形和拼刺刀什麼的,而是反覆地組織兩三個人的戰鬥小組的戰法演示,包括火力打擊、火力掩護、隱蔽運動接敵、投手榴彈、火力突襲等,重點強調自身的隱蔽動作和利用障礙,多點構築簡易工事,觀察重要的敵人目標等。許一山幾個恨不能把自己在特警隊學到和運用的所有東西都灌注給受訓的隊員們。
到了射擊技術的訓練時,隊員們已經被教官們徹底的鎮服了。只見丁壘和韓光前兩人,一人一支三八步槍,對著一百米以外吊著的十個銅錢射擊,倆人卧倒在地,從容不迫地推彈上膛,瞄準、擊發、退彈殼,動作連貫均勻,不到一分鐘,十發子彈將十個銅錢打飛。
「媽呀,這是什麼槍法啊?在咱們東邊道地界,沒一個綹子的老炮有這準頭吧?」觀看示範動作的隊員們發出了咂舌的聲音
「別光羨慕,你們要是刻苦訓練,遲早也有達到他倆水平的一天,槍法都是練出來的。」許一山對著大夥說道。說完,把黃小林叫了過來,推倒大家面前。「看看,這位小兄弟叫黃小林,加入我們以前是個獵戶,沒有打過仗。可是在我們丁教官的訓練之下,也成了一個神槍手。到我們四野后戰鬥四次,打死了十來個日本鬼子。你們這些當兵的難道還不如一個半大小夥子嗎?」
「到了我們的隊伍上,你們都必須練成一手好槍法,記住一點,你打死一個敵人,你自己的活命機會就多一分,戰場上就是這樣。」韓光前也補充說道。
可真到了射擊訓練的時候,大多數隊員的一些不良習慣還是讓丁壘和韓光前撓頭。
「嗨、嗨,李小三,你趴在地上把屁股撅老高是幹啥?放平,放平,兩隻腳朝外張開點。」
「你,說你呢,你叫二愣子是吧?拉槍栓的時候不要抬頭,什麼?習慣了?習慣了也要給我改過來。來,我來做一遍給你看。這樣,拉槍栓的時候把身子向左面偏一點,手肘不要楊起來,就用手腕子的力道轉動槍機朝後拉。」
「大夥都聽清了啊,瞄準射擊的時候把氣給憋住,手指頭壓火的時候別緊張,感覺瞄準了以後再穩穩地扣動扳機。記住,慢一點沒關係只要不放空槍就好,爭取每一顆子彈消滅一個敵人。」
「好了,今天訓練到此為止。晚上吃完飯以後,我們劉輝武教官會教大家唱一首我們四野的隊歌,也就是『游擊隊之歌』,以後大夥高高興興地唱歌,痛痛快快地打日本鬼子吧。」許一山說道。
四月中的時候,從三道溝方向來陸續來了不少逃春荒的老百姓,一問之下,居然有給一個叫韓玉珍的女人的信件,說是在四道溝可以安家和得到賑濟的糧食。常田富是負責四道溝開荒生產的,在村裡按照張自和的布置,組織起了互助組。一聽到居然來的人是照張掌柜的意思來這裡,還有信件,急忙吩咐自己的老婆劉桂花去通知韓玉珍過來查看真偽。
韓玉珍來了以後,仔細的看過信,確認是張自和與唐明漢的安排,於是立即吩咐常田富夫妻和黃秋生等人帶著四道溝的鄉親,幫助逃荒來的百姓們趕著搭窩棚,架鍋熬粥。黃秋生他們一家是逃過荒的,深知這些窮苦百姓的艱難,除了將李鐵匠一家安置在四野營以外,這三十多戶百來人口全部都分散在四道溝一帶有荒地的地方。四月,也正是燒山開荒墾地的時候。有了糧食果腹的山民們重新煥發出了生活的勇氣,比照四道溝的辦法,都加入了互助組。大家有勞力的出勞力,大人都幹活,婦女和孩子們也沒閑著,上山采蘑菇、挖野菜、砍柴火,一個春天,開出了一百多晌的地,種上了苞米高粱。就光新開出的地,按常田富保守的估計,秋後可得二十萬斤左右的糧食。
由於五道溝在大石砬子保衛戰勝利之後,韓玉珍也和老爺子商量多開荒地,多種糧食,冬春之際也開荒出來幾十晌。韓玉珍算過,在四道溝和五道溝兩地,如果按照正常年景的收成,可以保證滿足一年兩千以上人口的糧食消耗。
作為張自和委派的四道溝村民自衛隊長的常田富,對新來的移民也採取了按戶編組的辦法,將十六歲以上和四十歲以下的男人統統地集合進了四道溝村民自衛隊。找韓玉珍要來了一些原韓家局和『敖東好』綹子淘換下來的槍支,武裝起了四十多個村民。原五道溝韓家局在韓玉珍嫁給唐明漢以後,也在韓再功和韓耀庭老爺子的授意下成立了村民自衛隊,由馬光明擔任隊長,協助防守大石砬子險要。兩支村民自衛隊還加強了對出山人員的控制,凡是要出山的居住百姓,必須要在自衛隊哪裡領取路條,說明因何事出山,出去以後什麼時候回來。按照張自和的話就是要把四道溝和五道溝建成一個不透風的根據地。
姜子恆在薛家的診所里只養了十天的傷,傷口一拆線就堅決地謝絕了薛慕華的留診,回到了華盛商社的駐地。林志同和郝老三等人已經把準備第一次運輸到四野營的貨物都準備妥當了。貨物本身的量不大,就是食鹽和西藥以及一些布匹。這次運輸行動是張自和臨行前交待給姜子恆的,線路也基本確定是從豐天搭乘南滿鐵路火車到懷德車站,然後雇大車或馬隊經樺甸而去四野營,避開從長春到吉林、蛟河、敦化一線。林志同幾個月以來一直呆在奉天,而只有他才認識許一山幾個四野的人。所以唐明漢決定這次由他和姜子恆共同帶隊,同時把在奉天城收留的五個十多歲的孤兒也送到山裡。然後囑咐林志同和姜子恆等人,一定要在北到汪清、東到寧安延吉、西至長春、南到磐石和龍的周圍地區發展眼線。商隊回去以後,先在上述地方繼續一面收購糧食,一面收集情報。重點刺探敦化、蛟河、吉林一帶。要求他們倆分別帶著人手把當地駐軍、警察、日本人的開拓團和護兵隊、為禍鄉里的地主豪紳等一切將來可能成為四野打擊的目標,這些地方活動的綹子隊伍等全部記錄下來。林志同和姜子恆也是干這方面的老手,相信以一個老綹子的眼光,半年以內會把上述的情況摸個一清二楚。
這段時間唐明漢是忙得腳不沾地,在得到黃顯聲的任命以後,到各個警局挑選人手和招收人員的進度也讓唐明漢、魯來相和陳天鳳三人焦頭爛額。現在的華盛商社是人去院空,整日里除了雇來當廚子的一人和看門的一人以外,就看不見一個商社的人。
遼寧警務處在東關十字街南道包下了一家糧食商人的鋪子,充作奉天警務機動巡邏中隊的駐地,唐明漢三人把這裡當成了自己的新家,從各個警局陸陸續續地挑選的隊員也集中到了這裡。對於新成立的這個機動巡邏中隊,黃顯聲沒有給出明確的編製,只是要求比照一個警察分局的人員配置。唐明漢也不客氣,超出編製以外的人員,他打算自己掏錢發薪水,反正四野將來也是要擴充的。先以機動中隊補充隊的名義招攬人手再說。而且補充隊完全按照唐明漢自己的意願來廣泛地面對社會招收,唐明漢希望能多收錄一些有專業特長的人手,比如醫生護士、機械修理工人等,還有要招收一些思想進步的學生。不過有一條唐明漢是十分堅持的,就是無論是機動中隊還是補充隊,一律不要有嫖賭抽惡習和複雜幫派背景的人員。對此向黃顯聲解釋道是為了公正地處理以後的治安問題,黃顯聲自然是贊同。
在建立和擴充機動中隊時,荊關良也是時常過來關照指點,熱心地介紹了不少以前在師門時認識的武林人士和他們的弟子。對於介紹過來的人員,唐明漢先委託魯來相打聽這些人以前的經歷和背景。他知道在東北的江湖道上有不少日本人安排的間諜,象奉天成立警務機動中隊這樣的大事,日本人決計是要滲透和想法掌控的,何況自己現在已經是樹大招風了。黃顯聲就曾經告誡他要提防『劍道會』的報復和暗算,還有日本關東軍在奉天的憲兵隊的挑釁。唐明漢口裡連忙稱是,但在心裡也是對日本人近期的沉默有點擔心,自從四道溝和大石砬子取得反清剿作戰勝利以後,近二個月的時間,日本人方面沒有一點動靜。依唐明漢知道的日本關東軍的尿性,這個報復肯定是要來的,至於是什麼時侯和什麼方式,唐明漢懶得去費心猜測。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目前的四野營應該比當初更加牢固,諒小鬼子也再次討不了好去。
關東軍司令部自從獨立守備第三大隊野貫道一中隊全軍覆滅以後,按照石原莞爾的意見,加大了在敦化南面和樺甸東面的情報收集力度,企圖打探出這支消滅了皇軍一個中隊和東北軍一個整營的土匪有多大的力量。指令奉天特務機關加派人員重點梳理這伙來自蘇俄地區的特工人員和當地的關係,要搞清楚他們的意圖和下一步的行動方向。針對以前情報混亂而造成決策有誤的情形,新井匡夫主動地承擔了情報判斷方面的責任,在和花谷正商量后,依據石原的意見,啟動了原在樺甸的朝鮮人行動委員會下安插的特務人員,偽裝成鮮族難民和商人,命令他們必須在兩個月以內收集到完整的情報。
進入一九三一年四月以後,關東軍高層也進行了一系列的人事調整。畑英太郎由於身體的原因不能繼續履行職務,日本軍部派遣本庄繁擔任最高司令官;石原又力薦好友坂垣征四郎出任關東軍高級參議,繼續按照以前構思的滿洲問題解決案的思路,針對瀋陽城裡的東北軍守衛力量做了多次的戰術演練,催促國內迅速地將原在中國東北地區多次作戰的第二師團調到滿洲駐屯,秘密地安排重炮部隊進駐奉天的日軍兵營。哪個號稱『關東軍之膽』的坂垣征四郎狂妄地宣稱以目前皇軍在奉天的軍事力量,就足以在一天以內解決掉張學良的主要兵力第七旅駐守的北大營,奉天城在二十四個小時以內就將稱為皇軍的戰利品。令人不解的就是這一切部署,日本關東軍司令長官本庄繁竟然不知道詳細的具體內情。
這一切的鬼域陰影,暗暗地籠罩在瀋陽城的上空,日本關東軍現在是緊鑼密鼓地抓緊落實石原莞爾和坂垣征四郎的計劃,千方百計地想要找到一個借口,找到一個張學良的東北地方政府犯錯的機會,以開始他們夢想中『欲征服支那,必先征服滿洲』的血火之途。而被稱為『關東軍之腦』的石原莞爾萬萬沒有想到和算到,在奉天城裡還有一個叫唐明漢的中國人,會給他設想的滿洲征服計劃帶來那麼大的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