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地形
劉普一副自得之色,道:「我無勇志,亦不善武,但欲安家業,卻須治兵。過去十多年裡,家中獲健仆千餘,練得精銳步卒一曲。今在壽春境內,無其他家族可逆其纓。」
「步卒一曲?才兩百人,這也太少了。」劉子揚大感驚訝,不禁失聲道。
劉普笑道:「曄兒,你卻不知練兵所費資財之巨,更不知每個士卒一年所耗,便是郡國官兵,常常也不過一營,再多便養不起了。」
大漢的兵制,以二或五計。五人為一伍,二伍為一什;五什為一隊,兩隊為一屯;二曲為一部,五部為一營。一營之長為校尉,或都尉,可稱之為將軍。
一營也不過兩千軍士,竟然是郡國兵通常的配置,這讓劉子揚一時難以接受。他記憶里的二十四史,都只是一行行枯燥的文字,只有帶著目的性查找時可以找到相關知識,平時卻不能給予感性的提示。因此劉子揚初一想到大漢軍隊,想到士族私兵時,所產生的第一時印象卻是穿越前玩過幾款三國志遊戲。
在遊戲里,任何人都可以豢養私兵,徵兵的上限是一萬。普通人養一支私兵,每日耗一金,一年便是三百六十金。而有名士稱號的人,養私兵不消耗金錢,想必是名士們可以搞屯田吧。
劉渙頗有興趣地問道:「父親,不知養這一曲步卒,年費幾何?」
劉普道:「一卒年費八千錢,一曲年費一百六十萬錢。」
劉渙登時瞠目結舌,劉子揚也聽得一驚。
當年劉普雖然丟了國王襲爵,但封賞土地卻得了不少,並未降為平民。成惪一地,大片良田為其私產。大漢稅賦種種,其中以田賦最低,僅三十稅一,其他「算賦」、「口賦」、「更賦」等人頭稅則偏重,故而百姓壓力雖然並不必秦朝差多少,但大地主們斂財卻容易。
如劉普家這般,阜陵劉氏的高族,雖然本地同族多歸附於當今的阜陵王,但也有少許同族依靠,協力經營成惪土地,一年竟可入千金。此時一金摺合一萬錢,千金便合千萬錢,劉普每年只養兵便消耗年入的一成半,可謂之巨。
劉子揚道:「我聽說黃巾亂賊,動輒萬人,殺戮劫掠,十分兇險。我們只兩百步卒,安敢討之?不如在家守衛,況且前些年黃巾猖獗時,也未曾來攻我成惪,今或亦未必來。」
劉渙在一旁連連點頭,附和道:「父親,孩兒以為曄弟所言有理,征討亂賊太過兇險,宜守衛家境。」
劉普含笑點頭,贊道:「你二人見識不錯,如此為父便可安心。」
劉普突然拍拍手,便有一少女應聲而來,只見她身材高挑,膚如凝脂,雙目低垂,婉約清秀。劉子揚不認得她,記憶中也沒這個映像,想必是劉普新收的侍妾。
劉普吩咐了幾句,那女子點頭應下,不多時便呈上一具絲絹。鋪展開來一看,竟是一副地形圖。那絹四尺見方,上面地圖繪製清晰,卻沒有寫圖名,也沒有比例尺標註。方位為上南下北,圖上山脈、河流、居民地和道路詳細的標示出來。其中,每條河流都是按水流方向由細粗均勻變化的實線表示,而山脈則用曲線標示,山體走向明確。
劉普道:「這是我家傳故阜陵王國地形圖,國中轄六縣,具在圖中。」
劉子揚以前從未在史料中見過漢朝的淮南地圖,當下仔細觀看,卻見壽春、阜陵、成惪、合肥、浚遒六縣地形果然在圖上。阜陵王國外沿的郡縣,如汝南、廬江、吳郡等地也略有涉及。
劉普指著地圖道:「這些硃紅色標記,乃是駐軍所在。成惪原是偏境,本無駐軍。我家移居此處后,本地方才興旺起來,至今不過三十年矣。昔年,張角作亂,天下動蕩,而淮南僅幾處遭匪,幾乎平安,你們以為何故?」
劉渙想了想,猜測道:「或是淮南民心樸實,不生賊寇?」
劉子揚心中好笑,卻不敢流露表情。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中平元年,黃巾軍在淮南少見,但這位便宜哥哥的話也太過幼稚。黃巾軍都是些不堪重荷,奮起造反的農民,他們心性如何,自然不可知。但是,想必大漢朝,天下的農夫,素質相差不會太多,何來「淮南民心樸實」一說呢?
仔細檢索記憶中的歷史記載,劉子揚漸漸萌生了一個念頭,他也用試探的語氣道:「曄兒也以為兄長所言有理。我聽說黃巾賊原本約定甲子起義,但在之前,他們在京城的內應馬元義便被捕獲,刑以車裂,是以天下各處亂軍最終不得聯合。那馬元義本是揚州人,他收荊、揚數萬亂民,攜之北上,欲圖雒陽。曄兒猜測,當時淮南亂民已離鄉境,故而未亂。」
劉普驚異地望了劉子揚幾眼,既然欣然笑道:「我素知你聰慧過人,卻不知你對時局還有如此多了解,不愧是我家麒麟兒。」
饒是劉子揚心理上都有二十八歲,聽了這句稱讚,都忍不住羞得耳熱臉燙。卻聽得一旁劉渙竟也和聲稱讚,只得一陣告謝。不過,劉子揚心中不免存疑,像劉普這般毫不掩飾地欣賞自己,兄長劉渙會沒有嫉妒之意么?
劉子揚暗自提運內氣,施出望氣術,偷看了劉渙幾眼,卻見他體外逸露的依舊是寧靜的白光。這個長劉曄兩歲的哥哥,實力卻不如弟弟,劉子揚很早之前查看過他的氣色。
如果劉渙的氣色由白色轉紅,便很有可能是心生敵意。如今看到那顏色未變,劉子揚心中才放安穩。
劉普又道:「曄兒,這些事你是哪裡聽來的?難道是周寧家那孩子說給你聽的,他以前不肯再加安分,多去壽春鬼混,日後怕不也是個亂民!」
劉子揚急忙辯解道:「黃巾亂賊之事,孩兒早幾年便聽說過,馬元義的來歷,也是聽市集上的人說的,和那寧叔幼子無關。那周泰心性不壞,只是好武,才和市井驍勇之輩結交。今孩兒已收他做了小廝,日後必嚴加管教,定不會縱他惹禍。」
劉普冷哼一聲道:「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