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傻子
直到懷裡的她，徹底失去溫度，直到雪花慢慢飄落在她慘白的臉上，直到最後一句我愛你說出口，直到香消玉殞魂歸天國，我才明白，在事實的洪流面前，我們真的太過渺小，而小兒女的所謂愛恨糾葛，其實在人生的比例中佔得太少太少。
我的姐姐，沒有在她有生之年，看見她弟弟結婚。我的姐姐，沒有在她有生之年，看她弟弟生兒育女。我的姐姐，沒有在她有生之年，享受更多的親情和幸福。
人生這樣孤獨，沒有人會嫌棄記憶豐富，我卻沒來得及給她更多的記憶。
一生孤苦，漂泊無依，客死他鄉。
「姐，下輩子，生在富貴人家，別再受苦了，好嗎？」眼淚早已流干，痛的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姐，下輩子，我們還做姐弟。我來照顧你，好嗎？」大雪不斷飄落，老頭在收一縷香魂。
「姐，是我對不起你，我害了你，害了你一輩子……我總說要保護你，要照顧你，可我一件都沒做到，永遠都是你在照顧我，用一生在保護我……姐，我好想你。」
大雪葬香魂，一生落孤墳。
姐，下輩子，我一定能找到你。
墓碑立下，一生奉獻一生守護，至此長眠。我用盡最後的力氣，在木頭上刻下：摯愛姐姐楚纖柔之墓。
姐，我好累……
接連的打擊，接連的離開，我真的好累，我想睡一會，昏厥是大腦承受不住打擊的自我保護，那我現在，真的想昏過去，讓我疲憊的大腦，承受不住你離開的事實，讓我睡一會吧，讓大腦自我休眠吧。
……
「哎！傻子，你別亂跑啊，外面全是雪，你沒穿鞋呢！」一身粗布麻衣的少女，邊喊邊追趕，恨不得用棒子打他一頓。
傻子嘿嘿的笑著，站在滿地的雪裡，腳凍的冰涼，卻拉著少女笑著：「嘿嘿，姐，你看，下雪了……」
「你還知道是下雪了！不穿鞋亂跑什麼！你要氣死我了！」少女狠狠的踢了傻子一腳，氣的滿臉通紅，可傻子無動於衷，還揚了她一臉雪，她無奈的搖搖頭，自怨自艾的嘆道：「我怎麼這麼倒霉，撿到你這麼個傻子，什麼活都不能幫忙，還得我照顧你，我怎麼這麼倒霉呢，從小被欺負到大，現在又被你一個傻子欺負。」
「嘿嘿，素心……你看，下雪了，我們可以堆雪人了，快來！」傻子撲騰的跑向雪堆，連滾帶爬，含著素心的名字。少女追著他邊打邊喊：「你個傻子！這是我爺爺留下的衣服，你別給我弄壞了！」
「素心，嘿嘿，堆雪人。」
「我不是素心！我也不是你姐！我叫春桃！」
一身粗布麻衣，樸實甚至土氣的少女，叫春桃，年紀不大。相依為命的爺爺早早去世，只剩下她一個女孩，貧困艱苦的苟活著。
夜晚，破舊的小房子里，只有一站光亮微弱的油燈，壞了一腳，黑漆漆的桌子上，放著鹹菜和饅頭，傻子卻吃的津津有味，邊吃邊笑著：「安妮，你做飯真好吃。」
「誰是安妮啊！我叫春桃！」春桃狠狠的捶了傻子一下，結果傻子笑的更開心了，伸手拉住她的手：「安妮，你怎麼又打我了。」
「你腦子摔壞了是吧！打你你還高興！」春桃甩開他的手，又氣又笑：「看你吃的，都落衣服上了，我收留你到底有什麼用啊。」
少女放下心裡的氣，同情的看向傻笑的人，亂七八糟的雞窩頭，卻不掩飾他白凈的臉，只是沒洗乾淨。這個人長的也不差，一看就是城裡來的，到底發生什麼了？
「喂，傻子，你家在哪？」春桃試探的問道。
「啊？家？我沒有家，不對，我有家！我沒有家！姐！我們有家對吧！」傻子語無倫次。越說越激動，大力握住春桃的手，一個人貧苦生活，少女的手太粗糙太疲憊，傻子頓時癟起嘴：「姐，你別幹活了，你看你的手。我給你買化妝品了。」
春桃氣的用力甩開，嗔道：「又胡說八道了，誰是你姐？我……我連化妝品都沒見過，你給我買？我不幹活吃什麼呀！拿什麼養你！」
說完，春桃看著傻子濕潤的眼睛，突然有點後悔了，也許他和他姐姐的感情很深吧。
「哎，我跟一個傻子生什麼氣啊。撿來你一個星期了，天天就念叨這幾個名字，什麼活也不幫我干，家裡這點吃的，都要被你吃完了，我好不容易存這點錢，都給你花了，你要一輩子都傻乎乎的，怎麼還我錢啊！」
少女的心軟良善，是從小爺爺教她的，也讓她善良的救下了這個人，可救過來之後，瘋瘋癲癲的，什麼活都不能幫忙。還要白養著，好幾次都想把他趕出去，可話到嘴邊，春桃又不捨得，她也好久沒有家人了，一個人太苦。
「玲玲！你要去哪！別走了好嗎！」
「我去生火啊！不生火晚上凍死你！懶得跟你說話！」春桃已經習慣了傻子的瘋瘋癲癲，每次都喊出不同的人名，有時候她也好奇，可她問不出口，心裡知道，都是苦命人吧。
穿上破舊的棉衣，春桃連忙去生火，這也是爺爺留下來的，南方突然下了大雪，破舊的小屋裡，有點抵不住嚴寒。
剛回屋裡，正划著火柴要生火，肩膀上突然多了一件衣服，春桃驚訝的回過頭，卻看見了文弱的笑臉，在傻笑。
「心語，你天生體寒，現在太冷了，你多穿點啊，別凍壞了，嘿嘿。」
春桃頓時心裡一暖，已經好久沒人關心過自己了，她擦了擦髒兮兮的小臉，笑著嗔道：「傻子，你是關心我還是關心別人啊。」
「多穿點，多穿點。」
「你穿那麼點，不怕冷啊。」春桃難得想多跟他說話。
「我不怕，我沒事，大家都不能有事……」傻子沒理會她，邊嘟囔邊跑回屋裡。
少女看著瘋癲的背影，同情的嘆息著，破舊的小屋裡，只有一個傻子，和艱難維持生活的少女。
生完了火，屋裡終於多了點熱氣，剛躺在炕上，傻子卻把身上的棉被全都蓋在春桃身上。春桃連忙推開：「喂！你又發什麼神經！想凍死自己啊！」
「姐，你說你冷，我再也不讓你冷了，快蓋上，我沒事，我真的沒事。」
傻子衣著單薄的躲在一角，瑟瑟發抖，卻笑的開心，春桃氣的一把將他來過來，怒道：「還說沒事！撿到你的時候渾身都是血，我那點錢，全都給你請大夫了，現在連疤都沒好呢，你凍出瘡了怎麼辦！我哪有錢給你治病了！給我過來！」
「姐。我不花你的錢，我不要你給我賺錢了。」傻子突然哭得像個孩子，把春桃嚇了一跳，連忙摟住傻子，低聲安慰道：「好好好，我不提錢了，不要你還錢了，你別哭啊。」
「姐！」
傻子突然嗷嗷大哭，春桃不知道該怎麼哄了，只能蓋上被子，把他摟進懷裡，她記得村裡婦女哄孩子都是這樣哄的。
「喂，你別哭了好不好，明天我……我再那點錢，給你買好吃的，不吃饅頭了……」
「姐！我害怕！」
「我在呢，別怕！」
「我怕你走啊！」
「我不走，以後，額，以後我就是你姐，我養你好不好，我不趕你走，反正我也沒家人，你就當我家人吧。」哭聲讓春桃心裡也泛起莫名的辛酸，她一個人孤苦要撐不住了，偏偏撿來了一個傻子，讓她心裡多了幾分溫暖。
「家人？對，姐。我們是家人。」傻子停止了哭聲。
「那你以後叫我春桃姐。」春桃摟著懷裡比自己高那麼多的人，哭笑不得，明明自己才十幾歲，還要當傻子的姐姐。
「好，姐，我們睡覺，我抱你睡！」傻子突然用力摟住春桃。緊緊摟在懷裡，春桃掙扎不得，髒兮兮的小臉一熱，小聲嘟囔了幾句，便沒再動，兩人安靜的躺在一個被窩裡，互相取暖。
剛剛有了溫暖的睡意，破舊的木門突然驚響。
砰砰砰！
「春桃！快開門！」
春桃看傻子已經哭累了睡覺了，連忙從被窩裡爬出來，心裡緊張不安。
「啊？小剛哥？這麼晚了，你來幹嘛。」少女話里有幾分膽怯，她知道來人要做什麼。
小剛哥直接闖進屋裡，一臉奸笑的看著身材愈發姣好的少女，搓了搓手笑道：「剛哥想你了唄，一個星期都沒來了，你天天圍著那個撿來的傻子。」
「小剛哥，你……你走吧，傻子還沒睡呢。」春桃膽怯的後退了一步，小剛卻大步上前摟住她。
「那傻子沒睡又能怎麼樣，他能看懂啥？你個小丫頭，躲了一個星期了，還想怎麼的！前幾天我都看見牛二叔晚上來了，我就不能來啊！快脫了！」
陰暗的角落裡，少女被狠狠堵住，動彈不得，任人宰割，小剛猴急的解開自己的皮帶。
身後突然傳來腳步聲，緩緩走來了一個人，小剛下意識的回頭，卻嚇了一跳，來人滿臉殺氣，雙眼瞪的駭人，嘴裡陰冷的怒道。
「混蛋！誰也不準碰我姐！我他媽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