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十 章
為了安撫童天奇他們幾個,同時也為了自己那顆小小的良心,李良決定拿出百八十兩銀子來做點什麼。
不過要賣人情就要賣個整人情,不然很可能花了錢還得不到應有的效果。所以李良把童天奇他們找了來,也不廢話把銀子往桌子一放后直截了當的說道:「讓哥幾個在這裡『受罪』實在過意不去,這些錢你們拿去用著,需要什麼就派小廝去買就是了。」
童天奇眼睛一亮道:「李大哥,不買東西做其他的行嗎?」
「當然可以!」李良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童天奇很陰險的笑了笑又一次問道:「真的做什麼都行?」
李良瞧出有些古怪,但並沒有太在意,只是強調道:「你們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可有一條,不能出這個院子。」
「沒問題!」童天奇樂呵呵的和一群小兄弟們跑了出去在院子的角落裡嘀咕了半天,然後叫了兩個僕人過來讓他們這樣……這樣。
閑得發慌站在窗口注意院子里動靜的李良,從他們鬼祟的舉動上隱隱的感到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他心道:「搞什麼名堂?乖乖……我可別來個終日打雁卻被雁牽了眼啊!」但即便如此,李良也不擔心童天奇他們,反正只要他們不出這個院子,還能翻天不成。而且他們這些人的家教都是不錯的,品行性格也都還好,一群半大不大的公子哥也許就是讓那兩個人去弄些春宮圖什麼的回來過過眼癮。
可惜李良雖然說起來也是世家的公子哥出身,但他卻是比較另類的那種。因為體弱多病一直過著封閉生活的他,根本就不了解這些世家子弟不為人知的**生活。就算是像岳闊、童天奇這樣家教很嚴的世家,貼身服侍的丫鬟其實就是以後的偏房妾室,也只有李良(以前的那個)這樣不懂男女之事,而且隔一段時間就會把人給打跑的公子哥才沒有陪房的丫頭。
沒過多久那兩個被派出去的僕人就回來了,而同他們一起來的還有一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姑娘。李良一看眼睛都直了,暈了!這些傢伙該不是把青樓的姑娘給招到這裡來了吧?難道他們竟然要在這裡……!
這幫小子把這裡當什麼了?堂堂的禮部下屬的辦公機構被他們改成妓院了!不行……這個不行!李良倒不是怕影響仕途,和毆打外國使節相比這不過是件小事,可是傳國公府被老娘知道了那可不得了。她老人家可是明令禁止自己去逛妓院的!他可不想惹這位為自己操碎了心的母親生氣!
好在事情並沒有李良想的那麼惡劣,童天奇他們還沒有明目張胆到哪個地步,也沒有出現想象中的一人領一個回房間去昏天黑天的場面。
來的這群人是青樓的姑娘沒錯,不過卻是那種賣藝不賣身的清官歌妓。僕人們搭了把手抬了幾張桌子椅子出來,姑娘們也將隨身的樂器取了出來,然後就在院子里咿咿呀呀的唱了起來。還有兩個身材不錯的在院子的中央邊歌邊舞,一時間平日冷冷清清的鶴院就熱鬧的起來。
看到這樣的情況,李良鬆了口氣,改成歌舞廳總比改成妓院好吧。既然人已經找來了,這銀子也出了,那就由著他們開心吧,想到這裡李良自己也搬了把椅子坐在門口欣賞了起來,直到傍晚曲終人散。
第二天仍舊如此,到了下午的時候歌姬們自己就來了,一群人聽歌看舞好不逍遙。奉命把守在門前的刑部衙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囂張的犯人,但是上面試交待過得,所以他們也就睜一眼閉一眼,舞雖然看不到,但這歌還是可以跟著聽的。
到鶴院里來的這些歌姬舞姬經過一天的接觸,和院子里的幾位小爺也都熟了很多,在表演之外就和童天奇他們眉來眼去起來了。對此李良倒沒有大驚小怪,昨天晚上的時候童天奇已經告訴他了。他們用那些銀子包了這些來自京城裡,最大也是最有名的青樓萬花園的歌姬五個下午。
本來這些錢是不夠包這麼多天的,也請不了這麼多人來的。不過在知道看歌舞的人的身份后,萬花園裡賣藝不賣身的歌姬們就動了心思了。在這個信息閉塞的時代里,消息最靈通的就是茶樓酒館和青樓妓院了。她們自然也聽說了有一群少年英雄毆打了勾斐使節,像她們這樣的歌姬最好的前途就是能嫁到豪門當個偏房妾室,如果再能生個一男半女這輩子就不用愁了。所以在知道他們的身份后,一個個都搶著要來,若非老鴇極力堅持,只怕連銀子都免了。
到了第三天歌也停了舞也不跳了,一對對的青年男女都各找了相對隱秘的地方打情罵俏去了,把個準備繼續看歌舞的李良一個人給亮在那裡發獃。這算什麼事啊!收了錢卻不表演了,太沒敬業精神了。
熟話說的好,世上沒有不偷腥的貓,像柳下惠坐懷不亂的魯男子也已經成為了傳說中的典範了。而李良也絕對不是把他當楷模的純情少年,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的混賬理論是深合他心的。不過……李忠兄弟這一對哼哈二將把李良看的嚴嚴實實的,一點機會都不給。
算了!你們不彈不唱,我自己來!
取出夫人所制的玉簫李良是見物思人,好幾日沒見媳婦了,怪想的,過來天回家好好抱抱!不知不覺間,一曲《春江花月夜》就奏了出來。
這天一大早,人稱烏婆子的萬花園老鴇不時地從園子里來到門前張望一番。
烏婆子其實並不老,也就四十剛出頭,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別有一番風味,不少的達官貴人都想將她收了去。不過這種在很多人看來是一步登天的機會被她用各種理由給拒絕了,而且在她的周旋下不但沒有得罪那些被拒絕的人,還得到了更多地關照。從這一點再加上她能憑一己之力撐起萬花園這麼大的一個場子,就能看得出她有顆八面玲瓏的心和能言善道的嘴了。
五輛馬車在萬花園的門前停了下來,從中間的香車上走下來了一對蒙著面紗的妙齡女子。早就在門裡等候多時的烏婆子,見到客人來了人她立刻迎了出去,一邊走就一邊張揚的喊道:「哎呦!謝天謝地,白小姐,烏婆子我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是把您給盼來了。」
以雪白的面紗蒙面的女子上前兩步道:「烏媽媽太客氣了,小女子此番前來要勞煩媽媽了!希望沒有給您添麻煩。」
來的這人姓白,自取的芳名為冬雁。白冬雁出生在趙國的貴族之家,其父兄都是趙國的名將,家族顯赫。她自幼就喜愛音律,不但彈得一手好琴還能歌善舞,十四歲時就已經名聲遠揚了。像白冬雁這樣家事又好,人又漂亮且有才華的富家千金,本本是人人羨慕的天之驕女,在任何人看來她都應當無憂無慮的終其一生。可惜命運多作弄,其父兄在同北方蠻族作戰的時候中了敵軍的埋伏,白冬雁的父親在突圍中戰死,她的兩個哥哥一個在斷後的時候陣亡,另一個則被趙國君主以臨陣退縮的罪名給斬首了,而白家也被抄了家。
雖然看在白家以前的功勞上,趙國的君主並沒有下旨將白家的女子充為官妓,但為了給受刺激而病倒的母親治病,白冬雁開始涉足風塵之地。而憑藉著她過人的才藝,很快的就成為青樓里的頭牌了,很多王孫公子都成為了白冬雁的仰慕者。為了躲避這些有權勢的蒼蠅,白冬雁在母親亡故后帶著忠心的家僕四處流浪賣藝為生,而所到之處最歡迎她的就是那些她下榻的青樓了,因為她的每場演出都會給青樓帶來豐厚的收入。
「瞧這話說的見外了不是!英小姐大駕光臨我這萬花園,是老婆子的造化。這位是?」烏婆子看著英小姐旁邊的姑娘問道。
用青紗蒙面的姑娘對烏婆子點了點頭,白冬雁道:「這是我妹妹。」
「原來是白二小姐啊!」
在僕人搬東西的時候,烏婆子引導著姐妹二人往下榻之處而去。在路過一個小院子的時候,白氏姐妹不約而同的停住了腳步去聆聽院子里傳出來的絲竹之聲。
婉轉悠揚的曲調時斷時續顯得很是生澀,似乎院中之人是在練習一首新學的樂曲。說實話,院中人的演奏技藝並不高明,曲子的意境表達也不好。但深通音律的白氏姐妹卻從中聽出,這是一首聞所未聞的曲子,而其中的高明之處已非是用言語所能表達的。
反覆聽了幾遍后,白氏姐妹為曲調所傾倒,但也為演奏者的糟糕技藝感到惱火。白冬雁想都沒想就坐在了院子里的石凳上,一直跟在她們身後的一個男子將背負的遙琴取了下來放在了白冬雁的面前。
烏婆婆一直沒怎麼注意到這個人始終低著頭跟在白氏姐妹身後的人,但在不經意的看到了他的相貌后,閱人無數的她在不由得到吸了一口涼氣。這個人的相貌很是普通,甚至可以說有些醜陋,而且在那張醜陋的臉上幾道刀疤格外的刺眼。從這個身上隱隱的能看到一種隱藏的很深的殺戮之氣,而他手中的短劍上更是散發出陣陣的血腥之氣,烏婆婆此時已經猜到了他是什麼人了。
這個三十多歲的人就是白家的忠僕白無名,不但人無名連他的劍也是無名之劍,可就是這樣一個無名之人卻名動天下。
白無名的身份很特殊,他現在不但是白冬雁的僕人,而且還是趙國的通緝犯,不過他最早的身份卻是是白冬雁父親的親衛。
在那場讓白家遺恨的戰鬥中,就是他以一把短劍擊殺了上百個意圖割取白將軍頭顱去請賞的蠻族勇士。而後又在身負重傷的情況下背著主人的屍體,步行數百里回到了趙國。而也是因為他的存在,那些想摘取白冬雁這朵鮮花的蒼蠅才不敢用強。
曾經有一個二世祖想要強娶白冬雁為妾,但在他強行下聘后準備搶人的時候,剛剛養好了傷的白無名用他的無名之劍割下了那人的鼻子。而且為了不為小姐留下後患,白無名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連夜將那二世祖的全家的頭髮剃了個精光,警告他若是再敢冒犯白冬雁就是砍頭。而後白無名數次逃脫了官府的重兵追捕,又把那二世祖重金請來為他報仇的很有名的劍客盡數擊殺。
從那時侯起,所有的人都知道了,除非先殺了白無名,否則就不要想亂動白冬雁的腦筋,而白無名也成了各家豪門教育僕人們的正面教材了。
烏婆婆對著白無名道:「您就是白大俠吧!」
「我是個僕人!不是什麼大俠!」白無名冷冷的回了一句后,將頭低下站在了白冬雁的身後。
撥弄了下琴弦將不準的音挑正後,白冬雁玉指撥動間動人的旋律立刻讓人深深的陷了進去。一條波瀾壯闊的大江之上浪花洶湧,一輪殘月掛在灰暗的天空中,忽然一陣寒風吹來,在北風呼嘯之處白雪紛飛,一隻孤雁在風雪中悲鳴著,它盤旋在江邊不願意離去,那裡似乎有它的牽挂。
引人入勝的琴音平息之後,就見白冬雁從遙琴之前站了起來,而白二小姐則坐了下去,她也要彈奏一曲。
同樣有一條大江出現在聆聽這首曲子人的腦海里,但這條江是寧靜的,如鏡的江水裡能看到一輪滿月高掛在晴朗的天空中,群星璀璨下溫暖的春風撫過,大江兩岸的百花紛紛綻放——好一副春江月夜圖。
烏婆婆對音律也是很在行的,但她從來不知道,明明相同的一首曲子在兩個人的手中竟然能讓人產生不同的感覺。在白冬雁的指間這首曲子是悲壯的、白二小姐的祥和柔美的,這兩種不同的感受竟讓她錯以為她們彈奏的是完全不同的兩首曲子。
「好!實在是好!」
白二小姐一曲終了之時,烏婆婆不由得拍手叫好。這倒不是白二小姐比她姐姐彈奏的高明,嚴格的說她還要略微遜色一些。但是白冬雁彈的實在是太悲了,讓人不忍拍手稱快。
烏婆婆道:「沒想到白小姐藝絕天下,而白二小姐的琴技也如此高明!老婆子開眼了!我還從來沒聽過如此動人的曲調。」
這時候剛才在小院里練琴的幾個歌女也聞聲而出,這幾個都是到鶴院里表演的歌女。她們在昨天聽了李良吹奏的曲子后覺得太好聽了,於是就默記下來后正在練習,不想卻聽到有人在外面彈奏,於是就一起出來想看看是什麼人。不想就見鴇娘如此稱讚一個外人,於是其中一個很是不快的說道:「也不見得是她們彈的好,只是曲子好罷了!」
烏婆婆把臉一沉道:「你們越發放肆,是不是覺得攀上高枝了,以為從此就可以一步登天了!」
還真讓烏婆婆說中了,有幾個人真的已經約定好了,等以後一定給她們贖身,所以幾個心中有鬼的歌女撇了撇嘴低頭不語了。
「讓媽媽和諸位姐妹見笑了!」白小姐對歌女們的目光並不在意,讓無名將琴收起來后道:「請問媽媽,這曲子是何人所做?」
烏婆婆還真不知道,她也是第一次聽手裡姑娘彈這首曲子,抬手叫過來一個歌女問道:「誰教你們的曲子?」
被叫出來的這個歌女生平膽小,不敢欺瞞鴇母,就道:「是昨日聽李大人吹奏的,似乎就是他自己寫的。」
白冬雁疑惑的問道:「吹奏的?」
「是呀!」歌女們七嘴八舌的把玉簫的樣子描述了一番,把白冬雁聽得是嘖嘖稱奇。
這時白二小姐拉了拉姐姐的衣袖,而對音律幾近痴迷的白冬雁立刻就明白了妹妹的意思。她對烏婆婆道:「能不能麻煩媽媽將這位李大人請來,也好讓我們姐妹能當面請教。」
這有什麼,熟話說的好姐兒愛俏、鴇兒愛鈔。只要進了大門,管你是自己送上門的,還是特意請來的,哪個不得甩些銀子到老鴇的臉上裝闊氣。
可就在烏婆婆想應下來的時候,有個歌女多嘴道:「李大人是請不來的……嘻嘻……我聽童少爺說,李大人的老婆厲害著呢,根本就不讓他到青樓來。」
李良如果聽到這話一定要大叫冤枉,也怪他自己嘴賤,在和童天奇聊天的時候把母親不讓他去青樓的事情說了出來。要說這本來沒什麼的,很多世家都不會讓沒成親的孩子去青樓妓院的,不過這話經過了童天奇嘴裡再出來就變成了李良怕老婆,連妓院都不敢去。
白氏姐妹相視一笑,在男子為尊的社會裡竟然還有這樣的人,於是姐妹兩個就更想去看看這位怕老婆的李大人是個什麼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