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十一 章
事情的起因是李良接到了一張拜貼,裡面寫的很客氣,說是仰慕他的才華要前來拜訪一下,落款寫著白冬雁三個字。不知道這個要來拜訪自己的人是那路神仙,李良自然要問一下了,可惜平日能當百事通用的李忠兄弟這次是一起搖頭說不知道。於是乎李良就走到門前,對著在院子里放風的一干『囚犯』們喊了一嗓子,卻沒想到眾人一齊瞪大了眼睛看向了他。
被看的十分尷尬的李良惱火的說道:「看什麼看!快回答我的問題,不然晚飯繼續吃釘子!」
眾人這時候才想起來自己這些人是犯人,而李良就是這所奇怪的監獄的牢頭。別看平時他們和李良嘻嘻哈哈的,其實從內心裡他們還是很佩服李良的。雖然現在名義上是受處罰,被皇上給關了起來,但是人都看出來,這也就是做做樣子,估計等風頭過了之後,皇上老爺子的獎勵立刻就會從天而降的。所以對為他們帶來這種機遇的李良,自然是連感激帶敬佩了。
見李良生氣,幾個人湊了過去你一言我一語的白冬雁的出身來歷講述了一遍。聽了他們的述說,李良知道了,白冬雁應該就是這個世界里的文藝界的天皇巨星了,她現在的行為和巡迴演出差不多,而從面前這幾位提起白冬雁就像是吃了春藥一樣激動,看來這位白小姐不但名聲遠揚,而且還擁有眾多的粉絲。
最後是由童天奇做的總結性描述:「白小姐在母親病故后不原意繼續呆在趙國這個傷心之地,便離開了趙國四處尋訪名家討教音律,並收集各地的民間小調。她用了六年的時間走遍了豐國和衛國,在兩年前進入我國,算算路程,她應該是快到京城了。哎……李大哥,忽然問白冬雁做什麼?」
是人都有虛榮心的,李良把拜貼亮了亮道:「哦!有個叫白冬雁的說是下午要來拜訪,不知道是不是你們說的那位白小姐。」
半信半疑的把拜貼接過去看了看,謝信突然嗷的叫喚一嗓子,他神情激動的指著拜貼的封面道:「錯不了,這種繪有雪雁圖拜貼正是白小姐專用的,一定是了!」
就像是清水倒進了滾燙的油鍋,院子里立刻就炸窩了。幾個小子為了把白冬雁親筆書寫的拜貼據為己,先是口角紛爭後來是大打出手。
李良搖了搖頭道:「哎……現在的年輕人啊!」
轉身要回屋的時候,李良發現平時面無表情的李忠兄弟這時候似乎也想起了什麼,眼中是精光亂冒。他們兩個的表情雖然沒太大的變化,但李良還是看出來了,這兩個傢伙完全是一幅鐵杆粉絲在即將見到偶像前的神色啊!這倒奇怪了,剛才他們明明說不知道白冬雁是誰,現在怎麼就變成這副模樣了。
把李忠叫過來一問,原來他們哥倆這個樣子倒不是因為白小姐,而是在為有可能見到傳說中白家的忠僕白無名而激動呢。為什麼說是傳說中呢?因為他們哥倆在接受訓練的時候,白無名的事迹就被訓練他們的人作為楷模不停的往他們腦子灌輸,長久下來白無名就成了他們崇拜的偶像了。
本來對這種所謂明星不是很感冒的李良也來了精神,這位白無名的所作所為雖然不能和趙雲在長坂坡前七進七出單騎救幼主相媲美,但能做到像他這樣已經是相當了不起了,如果有個什麼忠孝節義榜的話,應該也是上榜人物了。
鶴院里的每個人都懷著不同的心情等待著白冬雁的到來,在眾人的期盼中,門前的護衛前來通報外面有兩位白小姐求見。
本來都擠在李良屋子裡等的一群狼呼嘯著就跑了出去,沒一會就簇擁著兩位面罩薄紗的年輕女子走了進來,離的老遠李良就聽到童天奇、謝信他們大獻殷勤的聲音。
李良走出房間打量了下來人,面紗之下看不清楚來人的相貌,但從隱現的五官上能讓人感覺到這兩人一定是美女。美女見的多了的李良,在盯看了兩眼后就把注意力放在了人群后僕人打扮的白無名身上,只可惜這位總是把頭垂的很低。
謝信搶著為白冬雁引見道:「白姑娘,這位就是你要見的李良。」
白冬雁一個萬福道:「小女子見過李大人!」
「不敢當!」李良在拱手還禮的時候注意到,白無名低垂的頭抬了一下,在看了自己一眼睛后就又迅速的低了下去。
將白冬雁一行讓進了屋子,本來童天奇他們死活也要跟進來,不過白冬雁答應他們一會會演奏幾曲,這才讓他們心甘情願的留在院子里。
分賓主落座后,李良看著低頭不語的白無名道:「請問白小姐,這為大哥可是白無名。」
屋子裡的人都愣了一下,要知道僕人就是僕人,即便是白無名這樣名傳天下的忠僕,人們在傳誦的時候還要特意強調在忠的後面有個仆字。
白無名緩緩的抬起頭道:「不錯,我就是白家的無名僕人。」
李良站起來道:「天下的人都有名字,而無名大哥偏要說自己沒有名字,讓在下佩服直至,請坐。」
「我不過是個僕人,站這就行了。」說完白無名不屑一顧的把頭偏到了一旁,以前也不是沒有人為了想收買過他裝出一幅禮賢下士的樣子,這種人他見得多了,雖然第一次有人能如此自降身份對他叫一聲大哥,但在白無名眼裡,李良只是更狡猾一點罷了。
白冬雁見多不怪的說道:「李大人,無名他就是這樣,請你莫要見怪。」
「既然無名大哥喜歡站著,那就站著好了。」李良熱臉蛋貼了個冷屁股,自討沒趣卻並不在意,這才是傳說中的人物該有的個性。不過,你給我面子,那就別怪我不給你家小姐面子了。坐回到椅子上后,李良問道:「請問白小姐前來有什麼事情嗎?」
外面聽牆根的小哥們聽了李良的話差點氣的衝進去,李良這問題問的太直白了,那話外的意思擺明就是在說,有事說事,沒事快走人。
白氏姐妹互相看了一眼后,白冬雁道:「小女子聽到一首曲子,聽聞是李大人所做,所以前來確認一下。」
李良笑道:「在下從來就不會作什麼曲子,小姐想必聽錯了。要不這樣,小姐把聽到的曲子演奏一遍,也好讓李良聽聽是什麼樣的曲子能讓名貫天下的白小姐來拜訪我這『無名』之輩。」
白無名聽了李良的話是猛然抬頭,兩道能貫穿人心肺的目光狠狠地瞪著李良,把李良看的是小心肝撲通、撲通亂跳。
「也好!」白冬雁起身讓白無名將琴取出擺好,然後就開始彈奏起聽來的曲子了。
琴音過處,眾人是紛紛凝神靜聽,不聽則已,這一聽之下,才知道什麼叫見面勝似聞名,什麼叫盛名之下無虛士。房間外面的那幾個今天算是飽了耳福、開了眼界了。但眾人都沉迷於白冬雁的琴音中的時候,卻有一人在那裡東張西望。
這首春江花月夜李良不但自己會,就連原版的盜版的由著名的演奏家用洞簫、古琴演奏的帶子都聽了不知道多少遍了。而白冬雁的彈奏水平在這裡可能是無人能及,但在另一個地方卻是一抓一大把,如果她去那裡考級別的話,可能也就是八、九級的水平。
李良先是看了看一直在旁邊沒有說話的白二小姐,然後又盯住了白無名研究了半天。
就見始終站在白冬雁身後的白無名,在全神貫注的聆聽著琴曲的同時,他的目光也沒有一刻離開過她的背影。他的神態很特殊,那是一種在滿足了所有的心愿后才有的幸福神態;是一種不需要曾經擁有而只願天長地久的神態。
曲終之時,房間里的人可以清楚的聽到屋子外面在嘆息,嘆息這麼好聽的曲子竟然就這麼結束了,為什麼美好的時光總是如此的短暫。
李良敢打賭,在所有的人中,最不想讓曲子結束的就是白無名了。因為當白冬雁雙手離開遙琴的那一刻,白無名輕輕的閉上了眼睛,在胸膛起伏的同時躲開了白冬雁習慣性看過來的眼神。這是一種長久以來才能形成的默契,好一對痴男怨女,同情心忽然肆無忌憚的鼓動著李良,讓他幫一幫他們。
「不錯!」李良拍著巴掌道:「彈得很不錯,再多練練就可以趕上我了。」
除了白冬雁外,其他人鼻子都氣歪了,有這麼借著誇別人來抬高自己的嗎!
白冬雁平靜的說道:「小女子能有幸聆聽李大人奏上一曲嗎?」
「既然白小姐想聽,那在下就獻醜了!」李良把玉簫取出,放到唇邊卻又放了下來道:「在下要吹的曲子名曰梅花三弄,不過這一曲在下卻是為無名兄所奏。」
低沉的長音悠然而起,在連續幾小節的長音之後,樂曲逐漸歡快了起來,悠揚的曲調將一個幅冬雪寒梅圖展現在了眾人的腦海里。
江南絲竹之中,笙管笛簫琴箏琵琶,洞簫最具陰柔的品性。金戈鐵馬自古就同洞簫無緣,適宜洞簫演奏曲調通常都帶著幾分凄涼悲哀的情懷。不過,李良現在所吹得梅花三弄,卻是洞簫曲中少有的幾曲以喜悅為主調的。
曲徑通幽的小路上一對青年男女攜手而來,踏雪尋梅戀人在白雪紅梅的世界里無憂無慮的盡情嬉鬧,沒有世俗的眼光,只有枝頭梅花的祝福。
等待虛幻中的青年男女攜著一枝綻放正艷的紅梅挽手而歸的時候,李良放下了玉簫道:「有道是有花堪折直需折、莫待無花空折枝。無名大哥,李良的這一曲如何?」
李良話中的每一個字都重重敲打在白無名的心頭,那曲調中的景象是不正是他夢寐以求的嗎。但是這可能嗎?白無名獃獃的望著手持玉簫的李良,就是他將自己心中的秘密給點了出來。
李良知道白無名現在想的是什麼,不過也可能他的腦子裡什麼也沒想而是空蕩蕩的一片。他走到白無名身邊低聲道:「你要相信自己,除了你……沒有人能給白冬雁想要的幸福,至於她的心愿嗎……也不是一時半會能達成的,慢慢來吧。」
李良的話讓不但把即使面對成群的蠻族士兵也不會膽怯的白無名給嚇住了,也將白冬雁給嚇住了。
好半天後白冬雁才從震驚中掙脫了出來道:「我有什麼心愿?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李良笑道:「從你彈的曲子里聽出來的!」
「不可能!」白冬雁道:「我彈的是你的曲子,怎麼會能中聽出我的心意?」
切……聽不出來才怪呢,一首好好的春江花月夜被你彈的快成了大浪淘沙了,再結合她的出身經歷,心裡沒事才怪呢。
李良道:「曲子是在下的曲子,但到了白姑娘手裡卻變了味道,雖然同樣悠揚動聽,但其中的恨與怨在下還是聽的出來的。如果在下想的不錯的話,白姑娘你恨趙國殺了你的哥哥,但更恨蠻族殺了你的父兄。雖然在下不知道白姑娘是準備報仇,但請聽我一句勸……國恨家仇不是不需要報,但要量力而行。但白姑娘的父兄在天之靈,一定不願意看到為了復仇而斷送白姑娘的一生吧!」
說完白通雁后李良又對白無名道:「無名兄,給自己一個機會也給白姑娘一個機會,相信我!你們會很幸福的!」
白無名顫聲道:「我可以嗎?」
李良道:「這你要問白姑娘!」
對著心愛姑娘的背影,白無名輕聲的問道:「我可以嗎?」
慢慢的轉過身,白冬雁的面紗已經被滑落的眼淚弄濕了,她舉起拳頭錘打著白無名的胸口道:「十年了,我等這句話等了快十年了!你怎麼這麼狠心!讓我等了十年了!」
李良一看這裡沒自己什麼事了,就帶著李忠兄弟出了門,站在門前對向裡面探頭探腦的幾個小子說道:「看什麼看!都各回各屋!」
童天奇他們在李良的淫威下乖乖的走了,都回去安撫因為自己的夢中情人投入他人的懷抱而傷感的心了。
和李良他們一起出來的還有一個人,白冬雁的妹妹。她來到李良面前左看看右看看,似乎是見到了什麼怪物。
背對著門正用力支棱著耳朵,想聽牆根的李良被看得很是沒脾氣的道:「二小姐,你想怎麼樣?」
白二小姐指了只自己又指了指房間,然後對著李良盈盈一拜。
這意思李良懂了,她是在替裡面的人謝自己呢。不過看這樣子,面前的這個姑娘竟然是個啞巴!這白家二姐妹真是紅顏多薄命啊,父兄遭難,姐姐淪落風塵,這妹妹又是個殘疾。
李良沒有和聾啞人打交道的經驗,所以面對著白二小姐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好半天他撓了撓頭道:「那個……這個……!對了,我再吹首曲子怎麼樣?」
白二小姐點了點頭,又輕輕的拍手表示很想聽。
於是李良就又吹了一曲關山月,把小姑娘聽的是如痴如醉。看著她托著下顎坐在那裡傾聽的樣子,李良心裡很是高興。
白無名從房間里走了出來,從他的表情上看,當是應該抱得美人歸了。待李良一曲奏了,他上前一躬到地道:「多謝李大人!」
李良笑道:「無名兄太客氣。」
回到屋子裡的時候李良發現白冬雁的面紗已經取了下來,那真是嘴不點而含丹,眉不畫而橫翠,好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尤其和白無名站在一起,絕對是一個鮮花插在牛糞上的經典例子!
現在的李良要說不後悔那就假話,他心裡暗罵自己嘴欠,要是早知道這位白姑娘長的這麼好,那就應該……先這樣……然後那樣……最後……!
白冬雁對李良也是先施禮后才道:「李大人,能聞音知心,實在是小女子的知音。」
『哎!知音就知音吧!』李良道:「在下也是信口胡說,讓白小姐見笑了。」
白冬雁道:「李大人能聽出小女子曲中之意,而小女子也能聽的出李大人心中所想!」
李良好奇的問道:「敢問白姑娘聽出了些什麼?」
白冬雁輕笑道:「小女子聽出……李大人胸懷天下,但似乎又不願為天下所累,正在猶豫是要脫身而去,還是投身其中!」
這次輪到李良大驚失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