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刺客
雲嬈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低垂不敢看她,顯然心中很是猶豫。
慕雲歌一愣,隨即便感覺一腔苦澀填滿了自己的心房。她忽然就明白了雲嬈為何不願去東魏——穆舒志命不久矣,父親的冤屈昭雪指日可待,而自己身邊也有了良人,再也不會孤單,更不會被人欺凌,可是,父親一個人在西趙難免孤單,他連墳墓都沒有留下一座,只剩下那間破敗的小院……
「母親,我還會再見到你嗎?」慕雲歌濕著眼眶,哽聲問。
雲嬈抬手撫摸她的臉龐,這一副花容月貌,她再也見不到了,可是她不後悔。
昨天晚上,她一個人去即吳山,舊院還在,院子前的枇杷樹比當年更繁盛了很多,可是,再也沒有一個人會在樹下等她,再也沒有一個人會在枇杷樹下讀書,再也不會有個人在枇杷樹下問她:「閑庭信步,坐看花謝花開,願否?」
雲嬈一夜未回,靠在庭前的枇杷樹下坐了一夜,風雪漸漸大了起來,可她一點都沒覺得冷,彷彿有誰為她遮著風、擋著雪……
她想,或許子鴻從來沒有離開過這世間,他一直等在這裡,等著她回來……
她怎可辜負?
雲嬈含淚點了點頭:「會的,我想你的時候,會去東魏看你。」
這已是她最後的承諾,慕雲歌知道,以雲嬈的性格,她既選擇避世不出,大概就再也不會離開即吳山了。
慕雲歌忍不住撲到雲嬈的懷裡,緊緊抱住了雲嬈,可她不敢哭,不敢讓自己的眼淚造成母親更多的愧疚。她能做的,就是抱著雲嬈,輕輕拍著母親的背脊,柔聲說:「母親不能來也沒關係,我來看父親和母親也是一樣的。」
雲嬈的馬車漸漸遠去,慕雲歌的眼淚才肆無忌憚的落了下來。
魏時摟著她,安靜的目送雲嬈消失在天邊,沒有太多安慰的話,他能說的只有那句:「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
此間事了,送走了雲嬈,慕雲歌抽空去見了喬鳳起和佩欣。已嫁為人婦的佩欣盤起了頭髮,圓圓的臉龐少了些調皮,多了幾分沉穩的味道,她如今和喬母一起經營著喬鳳起的酒樓,是皇都里最受歡迎的老闆娘。
慕雲歌看著佩欣左右奔波,將上上下下打理得井井有條,不禁嘆了口氣,跟魏時感嘆:「看到佩欣如今過得很好,我就放心了。」
「是啊。」魏時同樣也是一腔感嘆:「想不到當年的小丫頭,如今已長成了八面玲瓏的精明掌柜!」
兩人說話間,喬鳳起已從喬宅過來了。穆如煙倒台後,周如序扶持喬鳳起做了西趙的國師,他如今可謂是權傾朝野。不過,喬鳳起為人親和,在朝中無論有多大的權勢,下了朝,便跟平頭百姓一般無二。加上佩欣開了這家「國師樓」,滿朝都知道國師的夫人在經商,她的態度就是喬鳳起的態度,國人知道他並不歧視商戶,也就意味著取消等級劃分指日可待,對他更加親近了幾分。
他從街頭走到國師樓,不少百姓都在跟他打招呼,一片其樂融融。
魏時笑道:「看來,喬鳳起在西趙的名望很高。」
「嗯。」慕雲歌淡淡一笑。
前世的喬鳳起是東魏的國師,這一世的喬鳳起是西趙的國師,看來轉來轉去,他依然是脫不掉國師的命。
喬鳳起上了樓,小二立即引著他上了二樓雅間,喬鳳起連連致歉,慕雲歌不喜幾人之間的生疏,笑著岔開了話題:「國師樓這名字一定是佩欣取的吧。」
「醒目明了。」喬鳳起抿唇一笑。
魏時樂了:「確實是佩欣的風格。」
正指揮著小二上菜的佩欣聽到這話,頓時羞得無地自容,捂著臉躲到喬鳳起的身後去。
好不容易將人拽了出來,她卻又開始了忙前忙后的對慕雲歌獻殷勤。太久沒見到慕雲歌,沒有慕雲歌的允許,她也不能輕易回到東魏,好不容易盼到慕雲歌來,那種激動可想而知。喬鳳起等她轉了幾圈,終於看不下去,一把將人按坐在凳子上,笑道:「好啦,雲歌難得來一次,你陪她好好說說話,別忙了。」
佩欣這才坐下,不好意思的看著慕雲歌:「還有小姐喜歡的糯米糖藕沒上呢。」
「我去。」喬鳳起認命的扶額,按住又要起身的佩欣,跑了這麼多趟,也該是累了。
看著喬鳳起轉身而去,那執筆成書的手端著菜盤,慕雲歌和魏時對視一眼,都寬慰的笑了。
午飯過後,喬鳳起跟慕雲歌、魏時閉門密談了一下午,等從雅間出來時,回國的馬車早已等在國師樓樓下。
喬鳳起夫妻親自送他們出城,佩欣又哭成了淚人,拉著慕雲歌的手問:「小姐,下月佩英成親,奴婢想去看……」
「好啦,都多大的人了,怎麼還動不動就哭?」慕雲歌笑著伸手擦乾她的眼淚:「也不要自稱奴婢,你早已不是我的丫頭,你可是喬夫人呢,哭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欺負你呢?你看看周圍的百姓,都想跳出來揍我了。」
佩欣轉哭為笑:「小姐,你又逗我。」
慕雲歌含笑看著眼前的女子,她離國已久,很想念家鄉,去看佩英成婚也不過是借口而已。
慕雲歌假裝不知道,點了點頭:「想來,你就來吧。」
說完,她看向喬鳳起,略略使了個眼色,喬鳳起會意,給了她一記放心的眼神。
這樣的分別已不是第一次,但佩欣仍舊哭得死去活來,喬鳳起無從安慰,只得將人抱得好好的。夫妻兩人手牽手目送慕雲歌和魏時走遠,春雪又落了,漫天大雪裡,那輛馬車終於緩緩消失在了視線里。
兩人都沒看到,城門南角,兩個罩著黑衣的人影藏在城牆后,目光陰狠的看著遠去的馬車。
「查清楚了嗎?他們就帶了兩個侍衛?」
「都查清楚了。慕雲歌帶著的是那個叫紅衣的婢女,魏皇誰也沒帶,是一個人來的。」
「好,這一次,咱們賭上全部的人馬,一定要報了此仇,哪怕是——死!」
兩人一前一後的離去,回到一座森嚴的高牆角落裡,那高牆上赫然掛著兩個字:「天牢。」
慕雲歌來時匆匆忙忙,去時有魏時相伴,反而走得輕鬆愜意,兩個人邊走邊玩,將近十天,才走到兩國邊境。離西北軍鎮守的城池還有幾十里的距離,魏時忽然興起,說北面的菩薩山上有座菩薩廟,很是靈驗,兩國的百姓逢年過節都會來此祭拜,於是兩人便興沖沖的登山。
菩薩廟裡供奉的是觀世音,慕雲歌俏臉微紅,忽然明白魏時是過來求子,嬌嗔著橫了他一眼。
不過,話是這麼說,拜菩薩的時候,慕雲歌的誠心可不比魏時少。
拜過了菩薩,廟裡的主持說側殿旁邊的寒梅開得正好,推薦他們去遊玩。兩人到了側殿,果見大片寒梅怒放,景緻不凡,最妙的是,從這裡能夠剛好看到作為西趙和東魏交界線的寒池,碧綠一灘,恍若天泉。
兩人正看得出神,忽覺身後梅林里有響動聲,那步調卻不像是正常的走動。
魏時的手下意識的摟緊了慕雲歌的腰,聞到聲響,立即往左邊閃動,這才回頭看去。
只見從梅林深處,不知何時湧出來了一群民眾打扮的人,只不過人人手中都拿著刀劍,證明他們並非是尋常百姓。
魏時冷笑一聲:「宵小之徒,總算原形畢露了!」
「殺!」
這些人壓根不多說,直接就沖了上來,一上手就是殺招。
魏時抱著慕雲歌左右躲閃,難免有些吃力,他便將慕雲歌放下來,一晃手,一柄短刀就握在了手上。武器在手,魏時也不是凡類,轉眼間就擊殺了好幾個。他不擔心慕雲歌,慕雲歌的百影無蹤已到了一定境界,這些黑衣人壓根拿她沒辦法。
只是,不知為何,這一批人武功都只是中上,卻似乎總是殺不盡,死了一批,又來了一批,魏時漸漸力竭,跟慕雲歌匯合時,低聲說:「我真不該撇下馬開德和紅衣帶你上來,這些人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看身手,怕不是東魏的人。」慕雲歌冷聲說:「咱們出東魏的事情十分隱秘,到底是誰走漏了風聲?」
「絕非是我東魏人,看樣子,是西趙派來的殺手。」魏時扯開嘴角:「喬鳳起和周如序也並非完全控制了西趙,還是有漏網之魚。」
說話間,他又砍殺了一個衝上來的死士,抬手在嘴邊吹了個哨子。他體力消耗太多,不再斬殺死士,只是左右閃躲。
然而,最先過來的並不是魏時的暗影,居然是喬鳳起派來的人!
這些前來相助的人一上來就立即清理那些死士,好半天,才終於將這些人團團圍住。這一批比那些刺客人多得太多,幾乎是對方的兩倍,不過,他們也並不生擒,直接就下了死手。
等人都躺下了,領頭的人才跪在慕雲歌跟前,愧疚的回稟:「我等一時失查,才讓主上限於死境,屬下們死罪,願意受罰!」
說罷,齊刷刷的捧上了自己手中的兵刃。
「這都是誰的人?」慕雲歌見此陣勢,自己都被嚇了一跳,忙跳開一步,擺擺手,讓他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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