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尹光夏當場一噎,面孔漲紅,心虛又困窘的別過頭去。
「尹光夏,我問你,如果尹家人執行任務失敗了會怎樣?會受到懲罰嗎?」
自己這是在擔心她的下場嗎?藍於洛問完立刻楞了一下,很快就回神。就算她回去會被折騰得很慘,那也不關他的事。
她撇撇嘴,「我不知道。」
「你不是尹家人嗎?」
「我是姓尹,但我還不算是正式的尹家人……這樣說也不對,我是尹家人,但是我……」尹光夏自己也越說越胡塗,「總之,今天是我的成年禮考核,唯有順利拿到東西,才會正式獲得家族的認可,之後也才能夠奉家族命令執行任務。」
原來是還沒正式出師,難怪。他搖搖頭,「那你還是不要通過好了,你這麼笨,就是今天沒被扭送警局,下一次也肯定會失風被捕。」
「呸呸呸,你憑什麼這樣詛咒我?」她氣得瞪他。
想她這雙手可巧了,家裡的叔叔伯伯嬸嬸姑姑,哪一個不是被她偷到連聲討饒,她不過就是方向感差了點,其它可好著呢!唔,回頭該給這雙手保個高額險才對。
藍於洛口吻涼涼的說:「憑你現在被我綁在椅子上。」
尹光夏頓時有種被人兜頭倒了一桶冰水的感覺。這人講話真是嗆,懶得理他。
尹光夏忿忿地別開臉。
他又問道:「得到家族認可很重要嗎?」
「當然!如果是你,你不想嗎?」
藍於洛神情睥睨,冷笑,「我說過了,我這個人比較挑剔,不是我要的,就是免費送到我面前,我看都不看一眼。」換言之,少爺我不希罕!
對藍於洛來說,家不過是一具爬滿虱子的軀殼,他要這種骯髒的認同做什麼?
他沒離開,是因為不想讓某些人過得太順心如意,就只是這樣而已。
他講話踐得不可一世,可不知怎地,尹光夏卻好像從那雙烏黑的瞳仁里看見一抹孤寂,心莫名揪了起來。
「喂,你都知道我名字了,可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他又抽了一口煙,黑眸邪氣的瞟她一眼,「藍於洛。」
「藍於洛,抽煙對身體不好,尼古丁會把你的肺弄壞。」
「與其有這種閑工夫擔心我的肺,還不如多擔心擔心你自己。」
「擔心沒用啊,你若不放人,我也沒轍。」
「呵,現在你倒是看得開。」他熄掉手中的香煙,起身走向她,雙手一左一右的搭在尹光夏的肩膀上,「我是個商人,想跟商人談判,你總要端點牛肉出來不是嗎?堂堂H酒店,居然就讓你一個還沒被家族認可的丫頭片子一路殺到這裡來,消息傳出去能聽嗎?再說,放你走我有什麼好處?」
「有仇報仇,有恩報恩,你放我走,我就欠你一份人情,日後不管是什麼事情,只要你提出要求,我尹光夏無條件幫你一回!」她豪氣干雲地宣示。
「聽起來勉強還行。但口說無憑,誰知道你會不會空口白話,說過就算。」
「那你想怎樣?」
他歪頭想了想,靈感就這麼自然而然出現。「借錢要寫借據,結婚要辦登記,不如……咱們錄像存證好了。」
她瞠目,「啥?!還要錄像存證?」
「不要?那算了。」他轉身欲走。
「喂喂喂,你要去哪裡?」
「睡覺啊,你也不看看現在都幾點了,難不成要像個傻瓜坐在這裡陪個掉漆小偷斜倚熏籠坐到明?」
去你的掉漆小偷啦!尹光夏差點又被這番冷嘲熱諷氣得嘔血三升自然終。
「那我要先確認三件事——第一,錄了就放我走。第二,影片不許外傳。第二,一旦我履行諾言,這支影片就必須馬上刪除。」真是,忍無可忍偏偏又只能忍,說的就是她如今的處境。
「你還真是龜毛無極限,被你搞得我好像在拍什麼不入流的東西似的。」他吐槽。
「本來就不怎麼入流啊……」
「好好好,高規格,完全秘密作業,絕不外流。」
「那就快點錄!」嗚嗚嗚,已絕望。
「放心,我會幫你把美肌開到最大,保證讓你完全美肌零死角,就算是被綁在椅子上,那也是美美的狼狽。」藍於洛一臉邪惡的笑著保證。
二十歲生日這天,行竊失風的尹光夏漲紅著臉,用那張想生氣又不敢生氣的臉,面對著手機鏡頭,恥辱地說——
「我,尹光夏,以尹氏列祖列宗發誓,我欠藍於洛一個人情,日後只要藍於洛提出不違反社會善良風俗的要求,我尹光夏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絕對無條件幫到底。在此錄像為證,若違背誓言,我將……將……」
「回回失風被捕住牢房。快說!」藍於洛壓低嗓音提醒。
這個王八蛋,居然詛咒她!尹光夏絕望的閉了閉眼睛,一臉快哭的重複完這句話后,懊惱的彎下身,小臉都快埋進腿間。
「哈哈哈哈……」藍於洛從沒這麼開心過,俊臉朝天,朗笑數聲。
尹光夏恨恨看著他。嗚,她無顏見江東父老了啦!
「藍於洛,我恨你!」
藍於洛猛然睜開眼睛,腦袋短暫空白后,意識回籠,一股強烈劇痛宛若核爆,自眉角處的新傷口往整個腦袋輻射開來,疼得他眉頭緊鎖,轉眼,鼻樑額頭都掛著一層薄薄冷汗。
片刻,疼痛稍緩,他舒了一口氣,抹了抹臉,伸手從床頭撈來那支震動不歇的手機,長指往觸控屏幕一滑。
「喂。」他聲音沙啞得厲害。
「你要的東西都寄到你信箱了,一切如你所想,果然是你那個好弟弟藍於治的傑作。」
聽著電話那端,康漵這麼開門見山的公布謎底,藍於洛先是沉默,繼而抹開幾聲自我解嘲的低笑。
「如果說,之前借著昌新的案子讓大舅誤會你見死不救,是在幫你樹立仇恨,那麼這次搞爛你和法國佬的採購合約,可就是把槍口對著你了。喂,防彈衣穿了沒啊,兄弟?」
「沒事,採購合約我能搞定,就是覺得也該做點什麼壓壓他的氣焰了。」
「簡單,他現在不過就是仗著自己傍到一個好岳父嘛,憑你的姿色,還怕找不到比他更好的?其實外頭早有一大堆名媛千金等著你,要家世有家世、要背景有背景,一點都不輸給藍於治的未婚妻,是你自己眼睛長頭頂上。」
「光是好沒用,重點是要能擋得住明槍暗箭。」他也有過幾段婚約,撇開喜歡不喜歡不說,根本沒一個擋得住家裡那些算計。
「那是!有你繼母和那對好姊弟,要當你的未婚妻就跟勇闖毒龍潭沒兩樣。」
「這事急不得,眼下我得先去法國,親自搞定合約,明天一早出發。」
「明天去?周末就是你家老爺子的壽宴欸.」要知道,藍家可是最重視這種繁文縟節了,長輩壽宴,小輩豈可不到?
「我知道,我一定會在壽宴之前趕回來。」
「有沒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
「幫我注意一下藍於治的行蹤,別讓他又作怪,另外,幫我把當天會出席壽宴的各家名媛千金底細查一查,這次要再找未婚妻,一定要找個耐操有膽識的。」
「肯定要的,最好還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才能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打一雙。你放心,事情包在我身上。」
結束和康漵的通話,原要把手機擺回床頭去,似是想起什麼,他又拿了回來,滑開屏幕,打開一個影音檔案夾,嬌軟的女嗓響起。
「我,尹光夏,以尹氏列祖列宗發誓,我欠藍於洛一個人情,日後只要藍於洛提出不違反社會善良風俗的要求,我尹光夏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絕對無條件幫到底。在此錄像為證,若違背誓言,我將……將……回回失風被捕住牢房……」
他彎起了一抹和冷酷神情十分衝突的溫和淺笑。
當初完全就是出於一時的好玩,藍於洛原以為自己很快就會刪掉這支愚蠢的影片,沒想到一次沒刪、兩次沒刪,最後就這樣留了下來,每當煩悶時拿出來笑笑,總能很快振作起精神。
好快,夢裡彷佛還是昨天,轉眼就五年了,影片播到快要爛掉,那人的皺眉、那人的氣極無奈、那人敢怒不敢言的卑微,他可以說是爛熟於心,可這個欠債者卻遲遲沒有出現,如果算上利息,這樣的加倍奉還肯定很可觀。
不急,他等,就當作是一樁長期投資,等到哪日天時地利人和都齊全了,一次獲利了結,再讓她賠得死去活來也不遲。
掀開棉被,藍於洛起身下床,吞了兩顆止痛藥,壓壓傷口的疼,換上防風運動服,套上慢跑鞋,他靜靜的步出靜謐的大宅,緩緩邁開步伐,一個人順著蜿蜒山路,穩健地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