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要不是雙手被他綁著,尹光夏還真想揪住他的肩膀,學演員馬景濤的招牌動作,狠狠地搖晃他,看能不能增加點說服力,或者讓他耳聰目明點。
聽見她不是為了盜取合約書而來,藍於洛渾身戾氣明顯收斂了大半。但不代表他就完全相信她說的話,畢竟他認識的溫麗玉和藍於治可是陰險又狡猾,加上這女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功夫亦是爐火純青,真相為何,顯然還有需要他謹慎判定的空間。
「臂釧?」藍於洛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她點頭如搗蒜,「對,就是臂釧,一隻有著褐色牛毛紋沁、包金浮雕獸面紋的白玉錯金臂釧。」原本尹光夏是想偷了就走的,奈何現在都被逮到了,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話攤開了說:「我知道我一開始的動機不好,但我有非做不可的原因,這樣吧,你給我一個價碼,要多少錢,你才會願意把臂釧……借我。」她彆扭地撇撇嘴,「我也沒多少錢,頂多就跟你租一天。」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反正大伯母只說要她把東西帶回去,可沒規定她用什麼方法,這年頭結婚金飾都能租了,還差一隻臂釧嗎?就不知道這一臉冷酷的傢伙肯不肯。
「我身上沒有你要的臂釧,而且我可以百分之百肯定,這屋裡也不會有。」
尹光夏驚耗抬頭,「不可能!我的消息來源很清楚告訴我,臂釧就放在尖沙咀H酒店二十八樓,特級豪華海景套房的保險箱里。」
大伯母給的訊息絕對不可能有錯,事關尹氏家族的名聲及家族成員人身安全,若有半點懷疑,大伯母是寧可捨棄也不讓人冒險的,這點她絕對百分之百相信大伯母。
看她說得信誓旦旦,斬釘截鐵,倒真瞧不出半點撒謊的跡象。只是,她說東西在二十八樓特級豪華海景套房的保險箱里……
藍於洛表情玄妙,濃黑的劍眉挑了挑,「所以你假冒酒店員工身分混進來,想來個不問自取?」
「你、你又知道我是假冒的了?」尹光夏逞強反駁,殊不知她其實很心虛。
「你若真是酒店員工,又怎麼會連H酒店的特級豪華海景套房是在去年落成的新翼大樓都不知道?」
H酒店兩年前易主后,就在酒店北面增資擴建了新翼大樓,而促成這樁交易的幕後推手正是他——藍於洛。
似是看穿了她的困惑不解,藍於洛決定好人做到底,畢竟就是要人死,也得讓人死個明白通透,不是嗎?
「新舊大樓在二十五樓規劃有空中走廊,你若從員工出入口進入酒店,順利完成喬裝后,藉由二十五樓的空中走廊通行到新翼大樓會是最快、也最不引人注意的方法。面對南方時,搭乘A梯上樓必須右轉,搭乘B梯上樓則必須左轉,面對北方時則反之。而很顯然的,你的方向感實在是糟透了。」
這番詳細的解釋對尹光夏來說,無疑是一道青天霹靂!她瞠目結舌,久久說不出話來。
搞了半天,她居然跑、錯、地、方了!可她明明就把H酒店的樓層動線都背的滾瓜爛熟了,難不成以後出門得還得要一手指南針、一手羅盤?想到自己這樣努力,最後還是敗在方向感殘缺這個死穴上,尹光夏真想拿根麵線勒死自己算了。
她用一雙哀怨的眼瞪他,「你怎麼會知道的這麼清楚?」
「因為我是H酒店幕後股東之一。」而且還是共同出資的朋友里,所佔股權最多的那一個。「你說,我應該把你交給酒店處理好呢?還是把你交給警察好呢?」
尹光夏大受打擊,徹底無言。
可惡,是有沒有這麼幸運啊,居然遇到酒店股東,這算不算是一種闖空門遇屋主的倒霉概念?
看她一副絕望到快要死去的蠢樣,就是素來冷酷的藍於洛也差點要嘴角失守,當場爆笑出來。
俊秀長指順著她直挺的鼻樑揩了一下,輕彈鼻尖,「你叫什麼名字?」
「你想做什麼?」她一臉防備。
「沒什麼,就是用來提醒自己,以後小孩千萬別跟你取一樣的名字,免得方向感跟你一樣糟糕。」藍於洛嘴壞說。
「真是謝謝讚美喔!」被這樣羞辱,她要還傻傻自報家門,那她尹光夏就真的蠢到太平洋去了。不說,打死不說。
見她那張小嘴緊得跟蚌殼似的,藍於洛骨子裡一股久違的、想要惡作劇的念頭,倏地湧上心頭。
沒辦法,他這人天生劣根性重,就看不得有人比他踐、比他倔強,今天她就是酷斯拉,他也要教會她乖乖坐下握手。
「果然有些事情就是要交給專業的來,我還是直接聯絡警方到場處理好了。」
轉身,他作勢朝電話的方向走去。
「欸欸欸,別走別走!茫茫人海,相見就是有緣,幹麼這樣,有話好好說嘛。況且,我一不是來偷你合約書的,二也沒找到臂釧,既然偷竊不成立,我又沒破壞酒店任何東西,你、你就不能放我一馬嗎?」她擠出笑容,一臉討好的沖著他笑,美目眨巴眨巴的,像小鹿一樣可愛。
「小姐,求人之前是不是要先展現誠意?要知道,沒名沒姓沒誠意。」他跩跩地斜睨她之餘不忘又悠悠提醒,「要是讓我知道你弄個假名糊弄我,下場會是如何,應該不需要我說明吧?」
她重重地呼了一口氣,豁出去答道:「京兆尹的尹,陽光的光,夏天的夏。」
許是覺得太丟臉,語氣顯得悶悶的。
「你姓尹?!」
這幾年接觸古物收藏,讓藍於洛結識了不少喜歡賞玩古物的收藏家朋友,閑聊時偶然聽聞有一支神秘家族,靠著盜寶積攢了累世的財富。
隨著時間流逝,儘管這支家族轉趨低調,可這門盜寶的技藝還在,依然持續接受委託,不少搞收藏的人會透過管道委託這支家族的成員代尋寶物,買得著就買,買不著就偷。說起這支神秘家族,許多收藏家都是又愛又恨、又敬又憎。
聽說這家族就姓尹,後代散居各地,其中最主要的一支已低調的在香港落地生根多年。
藍於洛直覺問:「傳說中以盜寶起家的尹氏家族指的該不會就是你家吧?」
「跟我沒關係,我從來沒聽過什麼尹氏家族。」尹光夏不假思索飛快否認。
說完,看見他似笑非笑的模樣,尹光夏就知道自己弄巧成拙了。枉有一身小聰明,這下聰明反被聰明誤,果然事關己則亂,唉。
「叫尹光夏是不是?看來這名字還真不能取,兩光兩光的。」
她鼓著一張小臉氣呼呼,「喂,什麼態度,好歹也是我家太爺爺取的名,不準笑!現在名字也告訴你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我有說要放你走嗎?兩光小姐。」
「你——」這傢伙果然冷酷又陰險。被綁在椅子上的尹光夏著實慍惱,孩子氣的直跺腳。
其實藍於洛晚上還約了幾個香港朋友見面小酌的,可不知怎地,比起跟朋友聊天,他顯然更有興緻和這位兩光的尹家小妞鬼扯淡。
許是在商場打滾太久,見多了心機深沉、城府深密的傢伙,看著眼前這張但凡有點情緒就盡皆顯露的小臉,就覺得有股說不出來的有趣。
藍於洛走向長沙發,從西裝外套里撈出香煙和打火機,徑自點了一根煙,深吸一口,吐出連串的白色煙圈后,想著曾經威名赫赫的尹氏家族,再看到眼前這被他綁在椅子上動彈不得的小女人,嘴壞的他忍不住揶揄道:「你們尹家是不是沒人了?」
她杏眼圓瞪,「誰說我們尹家沒人了?」他們尹家幾代下來可是家大業大、枝繁葉茂、人丁興旺的很呢!哪裡會沒人?
「既然不是沒人,好端端地怎會讓你這麼一個丫頭片子來偷東西?」
「不是偷,我們那叫執行任務,OK?」尹光夏很認真很嚴肅的糾正。「還有,我不是什麼丫頭片子,我今年已經二十歲了。」
二十歲?!他瞟了她單薄的身子一眼,「家裡不給飯吃嗎?」
沒頭沒腦的來這一句,尹光夏秀眉一皺,表情古怪地望著他,小聲咕噥,「到底在說什麼?」
沒做多餘的解釋或冋答,他徑自又問,「家裡有兄弟姊妹嗎?」
「當然,我們堂兄弟姊妹可多的很,但親弟就一個。」
「所以撇開堂兄弟姊妹不提,你就是無長「胸」嘍?」藍於洛別過頭,雙肩顫抖,強忍住笑。
尹光夏不假思索正要點頭,看他渾身古怪顫抖,小腦袋瓜恍然大悟,眸光化作無數利刃向他射去,警告道:「再不把你那雙色迷迷的眼睛給我收起來,信不信我戳瞎你眼睛。」
「論色迷迷,我可比不上你,方才不知道是誰對我上下其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