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家
這位新任指揮使甫上任不久,因大音庵一案,素來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好不容易請到人家了,兵部尚書自然要好一番巴結。誰知秦忘不過是挑了挑眉頭,說道:「王尚書,我的婚事,你莫非沒有耳聞?我就不奪人所好了,王尚書且自己留著享用。只到時候我的婚宴,你可一定要來。」
王尚書一愣,立即明白了——這位大人是貪財不貪色啊!趕緊連連作揖,道:「一定、一定……」
秦忘勾了勾唇,又被王尚書請回了酒宴。他的婚事,想必整個燕京沒有人不知道,兵部這位做出這樣的舉動,也是因為他素來和顧正德不合。秦忘看在眼底,心中冷冷一笑。
次日一早,顧姮便悄悄令李嬤嬤出去走動的時候打探蕭家那邊的消息。大音庵一事畢竟鬧的很厲害,李嬤嬤也不消怎麼打聽,便回來告知顧姮那蕭寂早已入了詔獄,蕭家也被禁軍看管起來,任何人不得自由出入。這還是看在太皇太后的面子上,否則的話,蕭家就不只是被軟禁這麼簡單了。
顧姮倒是知道這些事情的真相,雖說她厭惡蕭寂,也明白這些都是皇帝的意思,秦忘等人不過是順著他的心思去辦事罷了,但終究心中有些不舒坦——蕭寂該死,可他的家人卻不該無辜受到牽連。若是這世間是非黑白分明,當年,張家也不至於有那樣的下場。
想到此處,她心中又升起了淡淡的悵意,眼見著婚期越來越近,她想起張家的時候也越來越多。
「……嬤嬤,這些日子我不便走動。上次和雙魚一別匆匆,也沒有好生說過話。現在蕭家出事,雙魚想必心中不好受。你替我轉交一封信與她。」顧姮話音一落,月菱便去取了文房四寶,鋪在小桌上。
「娘子……」大音庵出事的時候,李嬤嬤也是在的,是以她隱隱擔憂顧姮會將事實寫下,不禁有些擔憂。
「嬤嬤放心,我又能做什麼?不過是些慰問的話罷了。」
顧姮心知她擔憂,果然提筆寫下的也只是些關心的話。
傅雙魚收到顧姮這封信的時候,正趴在床上養傷。那日在大音庵,她本是要去老尼姑明塵那處查探的,誰知道竟然驚動了暗處的錦衣衛,那錦衣衛武功不弱,她這一身的傷都是拜其所賜,若非傅長流及時趕到,只怕她也要和蕭寂一樣在錦衣衛詔獄內待著了。
「娘子,二公子來了。」大丫鬟紅劍進來通報,只見看信的傅雙魚猛地坐了起來,指著小兀上棕色的傷葯說道:「紅劍,快把葯給我端來!」
「誒。」紅劍抿唇一笑,麻利地遞給了傅雙魚。豈料傅長流不等通報便入內了,雙魚不過才喝了一半,被他抓了個正著,他無奈地道:「雙魚,你又不乖乖喝葯。」
「呸、呸、呸……」雙魚吐了嘴裡的藥渣子,皺著眉頭道:「你又亂闖我的閨房!」
傅長流摸了摸鼻子,也不尷尬,說道:「你還不是一樣,來我屋裡,哪次讓人通報過了。」
「你還說呢!我還沒說你,分明武功比我高多了,幾下就制服了那個難纏的錦衣衛,原來平素比試都是讓著我的!可見你是瞧不起我!」
傅長流張了張嘴,愣著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心裡道,原來女人吵起架來都是這麼不講理的?不是在講閨房的事情,怎麼就說到了比試上去?他趕緊取出了懷裡的蜜餞,遞到雙魚面前算是賠罪,嘴裡說道:「好、好、好,我下次來,你不通傳,我就原地待命,如何?彆氣了,身子還沒好,彆氣壞了。」
雙魚接了蜜餞,所有的氣都消了,塞了一個到嘴裡,含糊地說道:「哥哥,你去找那個『秦大人』,結果如何了?」
傅長流臉色一變,搖頭道:「此事是那位的主意。秦大哥如今保蕭大哥一條命已經不錯。畢竟……我沒想到他會去招惹顧娘子。你也知道,秦大哥下個月就要迎娶顧娘子了。這……哎。」
雙魚看了看手中的信,道:「我只是擔心蕭伯伯他們。雖然罪名還未定下,但就目前那些捕風捉影的話我是絕對不會相信的……不如,我們讓父親去向皇帝陛下求情?」
「使不得。」傅長流臉色凝重,「蕭家出事,不僅僅我們家擔憂,岷王府也是。可偏偏越是如此,我們越是無法去求情。一個大將軍府,一個手握三十萬西南大軍的王府,若是我們二家去向陛下求情,你讓陛下如何想?只怕到時候就不是軟禁蕭家那麼簡單了……」
「那、那可如何是好?」
「你放心。」傅長流輕輕笑道,「秦大哥說,他會想辦法周旋的。我相信他。」
雙魚雖沒見過秦忘,也不覺得錦衣衛里有好人,但是這個秦大人既是哥哥嘴裡的「秦大哥」,也是姮娘未來的夫婿,她又隱隱覺得可以去相信他。傅長流見她展眉,又說道:「西北的事情你也聽說了。明日,我便要和父帥同赴西北。如今嫂嫂有了身孕,你在家裡多陪陪她和母親。蕭家的事情,你不能插手。明白?」
傅長流原本在軍中便有職務,只不過去歲太平,他便在錦衣衛里掛了號,順便插手了趙倉一案。如今皇帝又用傅家軍,他自然就要回歸軍中。
「哥哥!那幾位義兄也都去嗎?」
「咱們傅家軍的十八飛騎,自然同往!」傅長流看出雙魚的心思,說道,「不過你不能去,保家衛國本是男人的責任!再說,一個姑娘上戰場也不像話。」
「義兄去得,我卻去不得。」
原來傅雙魚和傅家軍的十八騎一樣,皆是傅家親軍的遺孤,但因傅雙魚的父親本也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加入傅家軍以後隨了傅家的姓氏,且雙魚又是女娃,只得兩子的傅延弼夫婦便將雙魚養在了膝下,視如己出。當時,傅雙魚也有三歲,並非全無記憶,加之傅家夫婦並未刻意隱瞞,是以雙魚也是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她生養於將門,也是一心嚮往鐵血沙場,保家衛國。故而難免會將自己和同樣遭遇的十八騎義兄對比。
傅長流坐在床側,不知如何安慰她是好。卻見她喪氣了片刻,又笑了,道:「哥哥,傅家軍的榮耀便是我的榮耀,西北的百姓還在等著你們去平息戰火。我會好好在家照顧母親和嫂嫂,你讓父親和大哥放心!還有呢,姮娘婚期將至,我也不至於缺席了。」
傅長流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道:「好。」
「對了,那帶了三十萬大軍去,卻折了十萬將士,失了一座城池的什麼侍郎,陛下可說如何處置?」雙魚咬牙切齒地道。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待我到了西北,第一件事情便砍了他的腦袋,告慰十萬兄弟在天之靈!」提到兵部的侍郎,傅長流何嘗不恨?十萬將士,不知多少的家庭又要支離破碎,又有多少像雙魚這樣的孩子會失去雙親,流離失所。然而,細想起來,若非皇帝寵愛奸宦,因那次父帥為軍情而攪了他們的好事,又如何會有這不知名牌的侍郎出征……十萬將士也不會馬革裹屍。
雙魚便伸出因習武而長了一些繭子的小手握住傅長流的,道:「我和母親、嫂嫂,等著哥哥你們凱旋而歸。」
傅家軍出征那日,顧姮派去蘇州的車馬也回京了。因和雙魚一直在通信,故而顧姮也多少知道一些西北戰事的消息。當然,也就知道了白氏的兄長虧空了軍需藥材一事。
「都道是無奸不商,只是這有些東西豈是能貪的?將士在外保家衛國,他卻為一己私利,貪了數百萬兩銀子的救命藥材!」李嬤嬤連連搖頭,繼而貼著顧姮的耳朵道,「我看白氏必然是要助娘家度過這一關的。幸而娘子早有準備。咱們的錢便是要救助邊關的將士,也不能從白氏手中去!」
顧姮頷首,道:「當今遲遲不處決白家,想必是想讓他們先將這藥材補上了。說到底,受苦的還是那些將士。」
當年顧姮的母親嫁入顧家,嫁妝自然是過了明路的,不過她手頭的梯己卻是無人知曉。她的雙親只有她一個女兒,自然留下不少給她。後來她生下顧姮不久便早逝,誰都沒料到她寧可相信李嬤嬤一個僕從,將所有的梯己都留給李嬤嬤打理,也不曾告知顧家的人一分一毫。這麼多年來,顧家的人還只當她家是沒落的清貴人家,沒多少財產留下。這些梯己有各色鋪子,房產地契,皆不如嫁妝是死物,這是能錢生錢的活物。顧姮長到十五歲,李嬤嬤以及顧姮的祖父留下的那些忠心耿耿的老僕,便給她打理了十五年,如今已是十分可觀的一份身家。
當然,顧姮這些年送的禮,也沒藏著掖著,白氏去蘇州的確是能查到一些東西的……
而白氏查到了,秦忘那邊自然也不會沒得到消息。
「一座小小的別院,竟有如此多的收入?」秦忘看著自己得到的消息,心道,看來小阿姮竟是極有生意頭腦的小財迷。蘇州顧家的院子被她整頓后,便成了「聚寶盆」,這些年自給自足不說,還能有不少的收入,零零散散地加起來準備給燕京顧府里的人的賀儀也就有了著落。不過白氏也只能查到這裡為止了……阿姮對她自己的身家可是藏的很嚴實。
探子走後,千戶重鉞又來了,說是宮中皇后準備三日後在御花園設百花宴,宴請所有三品及以上的官員的親屬女眷,屆時宮中的治安就落在禁軍以及錦衣衛的身上了,是以吩咐下來安排。
「知道了,按慣例執行便是。」秦忘心知這春深夏初的,西北戰事又酣,百花宴不過是個名頭,本質不過是變相的募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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