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家

第36章 |||家

百花宴設於四月三十那日。

顧正德如今是朝中正二品尚書,老太太從其品級,受封正二品誥命,而白氏因為是平房入門,終究不是顧正德的嫡妻元配,是以未能有誥命。就如今日老太太穿了一件大紅色犀牛角軸補禮服,而白氏只得穿顏色淡許多的桃紅色服飾。故而即便顧姮的母親過世,身份地位卻依舊不是白氏所能及的。

如此,顧姮也不稀奇馬車內她對著自己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

老太太年紀大了,一上馬車便合眼小憩,余者為不打擾老太太,也是彼此之間無話可說,竟是一路安安靜靜,不聞一絲咳嗽。

顧姮早有預料,因此帶了一本山水志,路上便專心致志地看著。

抵達皇宮的時候正是酉時初刻,顧姮不比顧婠等人,這尚是她初次入宮,只覺得車馬絡繹不絕,卻皆是井井有序,各府的貴婦人千金縱然是見了面,也不過是略略行禮示意,少有交談的。走在漢白玉石階上,顧姮便緊緊跟著老太太,並不打量這莊嚴肅穆的宮殿。

百花宴設在御花園,在幾名內監的帶領之下,不多時便也就到了。

但見宴會上已有不少的貴太太、千金。白氏彷彿見了熟人,和老太太說了一聲,便帶著顧婠一同離去了。這宴會上的人,顧姮是一個都不認識,只得安安分分地和老太太站在一起。

過了一刻鐘,宴會上的人也漸漸多了,因有半數的人都是各府的娘子,正是年紀尚小爛漫時候,逐漸地,交談聲便多了起來,間或還夾雜著不少歡聲笑語。然而顧姮卻是不認得一人,甚至老太太都見到了熟識的人交談起來,她依舊孤零零地站著。

便是這百無聊賴的時候,她的肩上被人輕輕一拍,只聽熟悉的聲音響起:「姮娘。」

「雙魚?」顧姮想自己的驚喜大概都顯露出來了,只見眼前的人笑的愈發燦爛了一些,雙眼彎彎如兩道新月。雙魚說道:「我剛剛來,一眼就看到你了。」

顧姮這時見她身邊還站著兩名婦人,年輕的更是挺著大肚子,顯是有數月的身孕了,此二人正是雙魚的母親與嫂嫂,雙方經雙魚一介紹便也認識了。顧姮率先行了禮,那二人因有誥命在身,且輩分也比顧姮要高,只是略略頷首,傅夫人對她道:「早就聽雙魚提起過你,今日一見,果然是個靈透的孩子。」

「夫人過獎了。」顧姮微微含笑,再度福了福身。

傅夫人便道:「你們年輕人說話,綉心懷了身孕,隨我去一旁坐一會。」

雙魚的嫂子綉心對二人笑道:「恕我少陪了。」

「不敢。」顧姮略低首,眼看著綉心與傅夫人去了一旁坐下,雙魚又對她眨眨眼,說道:「姮娘,你近來可好?」

「左不過在家中綉嫁衣,哪日不是一樣?」顧姮思忖了片刻,又說,「不過我們一見面,我可是要有事情麻煩你的了。」

「說甚麼麻煩不麻煩,你且與我說便是。」雙魚爽快地應道。

顧姮便湊到她的耳邊,低聲耳語了一番。正說完,只見白氏那邊的人也朝她們看過來了,與白氏一道站著的貴婦人挑了挑眉,頗有些不屑地將顧姮打量了一番,神態傲慢,甚是令人不悅。雙魚立即就站到了顧姮身前,擋住了那些視線,說道:「姮娘認識那些女人?」

顧姮掩唇輕咳道:「不巧的很,那身著桃色褙子的正是府中的太太。她身邊的年輕女子便是我的嫡妹了。」

雙魚驚訝地張了張嘴,又立即想到顧姮著重地將白氏的打扮說了一番,心中也是好笑,露出了瞭然的目光,悄聲對她說:「和顧太太談話的那位,是內閣王學士的宜人。這次是跟著她的婆婆入宮來的。」

這宜人不過是五品誥命,自然不在百花宴受邀之列。

顧姮略略頷首,倒是那大學士雖只有五品,但因在內閣任職,可以直接抵達天聽,反而許多比他品階高的官員還要逢迎他。如此,也莫怪那王宜人如此態度。

「……她的公公是太上皇當朝時的太傅,雖然十年前就過世了,不過其夫人的誥命卻是仍然在的。」雙魚見不慣王宜人的無禮,索性見她家的事情都與顧姮說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顧姮聽到「王太傅」,心中已是怔了一怔——太上皇年間姓王的太傅,那可不就是張家姨姨的親生父親!那和白氏交談甚歡的王宜人——便是張家哥哥的舅母!想到這裡,顧姮忍不住又多看了幾眼,她不知道當年長輩們的事情,不過她有記憶以來,就從未聽人提起過張哥哥的外祖家人。如今看來,張家當年蒙冤,王家卻不曾受到牽連,如今王宜人又和白氏交往不錯,想來是兩家不和已久。

「……姮娘,你怎麼了?」雙魚說了許多話,卻見顧姮只若有所思地盯著那王宜人身後的一盆薔薇,不禁用手在她的眼前晃了一晃。顧姮立即回了神,笑道:「我一時走了神。」

兩人還待說話,只聽一名內監的聲音響起:「皇後娘娘駕到……」

諸女眷立即行禮,並不敢去直視那貴氣逼人的六宮之主。

「諸位快些平身。」皇后的聲音倒是十分慈祥。眾人平身後,顧姮才敢去偷偷打量皇后,遠遠地只能看到她罩著一件升龍刺繡比甲,發間簪著赤金鳳凰銜珠步搖,華貴優雅,端莊雍容。因她年紀比當今還要大上三歲,如今也年近五十,倒是少了許多銳氣,反而多了一些這般年紀的婦人該有的祥和之氣。

她又說了一些喜慶賞花的話,便讓諸人入座。

顧姮暫時與雙魚分開了,與老太太她們同坐。

百花宴的氣氛還算是不錯,不多時宴席間便有談笑聲響起。坐在顧姮一旁的顧婠也輕輕對她說道:「姮娘,適才和你說話的可是大將軍家的娘子?」

顧姮輕輕頷首,道:「正是。婠娘也認得嗎?」

顧婠掩唇一笑,道:「我倒是不認識的,聽聞她自幼在軍中長大,平素很少和我們這些人走動。姮娘是如何認得的?」

「上次雙魚陪同傅夫人去大音庵上香,我恰巧也在……是了,就是前不久,婠娘你也在的。便是那次結識的。」

顧婠嘴角的笑一僵,又道:「聽說傅娘子弓馬嫻熟,竟是難得的巾幗英豪,我有心結交,只是沒有這個契機……」

顧姮便打哈哈道:「是啊,契機可不就是緣分嗎?緣分若到了,你倆自然結識,若是緣分沒到,也是強求不得啊。古人說的那句『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也甚是有理的。婠娘覺得呢?」

顧婠原本是打算讓顧姮為她牽線,結交上傅雙魚的,但是沒想到顧姮竟然如此抽科打諢……她再度僵了笑容,再要說話的時候,忽然四周都安靜了下來。微微一愣的顧姮也和顧婠一樣,隨著眾人的視線往宴席外看去。

那穿過薔薇花圃的小石子路上走來一人,身著坐蟒曳撒,腰佩玉帶,腳踏雲紋皂靴,正健步走來。顧姮與所有人一般,只不過一眼,目光便凝在那人的臉上,久久沒挪開的反應。

此人面無一絲血色,只一雙薄薄的唇有些微潤澤,卻當真是眉目花,不過款款行來,便令御花園中百花失色。

——郎艷獨絕,世無其二。顧姮只覺得心中砰砰直跳,不知為何,此人一出現,腦海中便浮現了這麼一句話。不知是誰輕咳了一聲,顧姮立即回了神,正要為自己的失態尷尬,卻見除了上了年紀的老者與上位的皇后,一旁的女眷還有許多至今未能回神。正巧顧婠也回了神,目光和她的一對上,兩人都不免有些赧意。

他視若無睹,向皇後行禮的時候,露出了一雙同樣毫無血色,卻如精細雕琢過的白玉的一般的雙手。

「秦公公怎麼竟有空來本宮這百花宴了?」

皇后的語氣比和女眷說話的時候要冷淡了許多,也令作為聽者的顧姮徹底回了神——皇後娘娘不悅,她非常厭惡眼前的這位大美人秦公公。

「奴婢奉皇帝陛下的命,前來問問娘娘的百花宴上是否還需添置什麼東西。」

這秦公公的聲音如同冬日裡冰雪覆蓋下的涓涓清流聲,清澈悅耳之極,也寒意滲骨之極。

顧姮坐在角落,故而打量起人也方便,目光轉過雙魚身上的時候,卻見她並非和年輕的女眷一般露出靦腆羞澀,反而是略帶憤恨地看著眼前這位秦公公。

顧姮正胡思亂想,忽然聽皇后語氣再度溫和,說道:「素聞秦公公彈得一手好錦瑟。只可惜本宮在宮中五年,卻從未聽公公彈過。正巧百花宴無雅樂,不若秦公公彈一曲來助興,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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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衛寵妻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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