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節儉的三郎
甄慶明來桃源縣才大半年,加上政局不穩,他未仔細考慮過三年後調任的事,聽到三郎的話,接下來敬酒就有些心不在焉。
三郎頗為無語,自己隨口扯一句,他居然不看時間不分地點的思考,甄縣令真是個獃子。
甄縣令可一點都不呆,除了端王和葉將軍,需要他敬酒的那些親戚,和三郎都沒怎麼來往過,他自然不會重視。
比如三郎外祖一家,三郎重生到古代這麼久,只聽吳梁氏提一次。還是那次賣完花生,吳梁氏手頭寬裕了,買點東西回娘家,結果被娘家嫂子當成有求他們,她氣不過學給三郎聽,三郎才想起來,姥姥姥爺還活著。
這事弄得喲,說白了還是窮鬧的。三郎當笑話講給甄大人聽,甄慶明掃一眼和丈母娘坐一桌的幾人,這都是什麼親戚啊。
三郎不知道他所想,自個打起精神招呼賓客。
鑒於冬天素菜少,親戚朋友家中不富餘,於是甄慶明去酒樓訂酒席時,三郎特意跟他說,準備兩盤豆腐白菜,其他的全換成葷菜。
眼看著一盆盆雞鴨魚肉端出來就被客人分食乾淨,心不在焉的甄大人瞠目結舌,小聲問,「他們多久沒吃過肉啦?」
「不要說別人,若是沒有相爺給的銀票,你三天能吃上一頓肉就不錯了。」三郎嘀咕一句,沖東來招招手,讓后廚加肉。
甄慶明被他一噎,「......看來我這個縣令太不稱職,治下的百姓連肉都吃不到。你恁聰明,可有什麼辦法增加百姓的收入?」
三郎好想給自己一嘴巴子,讓他嘴賤,「今兒是你我大喜之日,這裡是酒樓,不是縣衙!」隨即轉身去別處。
等眾人吃好了,三郎見有幾桌上的菜幾乎沒怎麼動,仔細一瞧,正是趙員外,李豐收這些扒上來添份子的鄉紳們,想一下就說,「娘,你跟孫婆婆回去拿兩個乾淨的盆,把這些肉收起來。」
「你幹啥?」甄慶明伸手拽他一把。
放下箸碗酒杯互相寒暄的眾人齊刷刷看向三郎,而他面對眾人詭異地打量,巋然不動,指著端王那桌的雞鴨魚,「東西丟了多可惜,當然帶回去留著明兒吃啦。」他其實不稀罕這點東西,誰讓新郎官非問他怎麼增加百姓收人呢。
一時想不到什麼好辦法,又正巧想起打包兩個字,那就從節儉開始唄。
甄大人突然覺得臉疼,吳賴氏當即就無聲地罵三郎小家子氣,三郎掃眾人一眼,嘀咕道,「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端王同覺得三郎有點上不了檯面,正沖葉將軍眨眼,無聲地說,「看看,這就是你兄弟,太給你丟臉了。」
聽到三郎的話,面色一僵,看到吳家親戚坐的那幾桌上碟子碗都乾乾淨淨的,臉色瞬間變得通紅。
葉將軍咬咬唇,好不容易才忍住笑。
作為古文愛好者,三郎念的古詩他自然知道,前世今生都生活在軍隊里,有時出去迎敵,三五天只喝涼水就著雜麵餅。
所以葉將軍並不覺得三郎勤儉節約有什麼丟人的,見氣氛一時有點沉悶,輕咳一聲,「你這算盤打得響啊,我們出錢來吃飯,你倒是把這些肉都弄回自個家了,甄縣令娶你娶的真值!」完了伸出大拇指,示意他非常厲害。
「啊?」三郎一愣,忍不住掏掏耳朵,「你要?」
「廢話!這頓飯是我們拿錢換的,就算不要也不能便宜你。」葉將軍似笑非笑,眉頭一挑,隨手一指,「哎,你們要麼,要的話趕緊收走,晚了就被三郎弄走了。」
這多不好意思啊。農村辦喜宴,有吃剩菜的習俗,被葉將軍指到的幾人想要,可恁多人看著,他們抹不開臉啊。
葉將軍在軍隊里與士兵同吃同宿,很能理解下層百姓所想,「既然不要,」接著就喊酒樓的老闆,「找幾張油紙,給本將軍包起來。」說著還衝三郎眨眨眼。
三郎福至心靈,沒細想葉將軍為啥會明白他的打算,當即就笑著說,「您出身那麼高貴,整個青州都屬於你和王爺的,還能缺了這一點肉啊。
「這不是缺不缺的問題。」葉將軍乾脆拉張凳子,坐下了,掰著手指給他算,「青州說大不大說小也不下,平均每天酒樓里都有一兩家紅白喜事,一場酒宴下來浪費這麼多,三百六十五天得浪費多少?保不齊夠一萬名士兵一年的口糧。」
三郎好心塞,他只想給縣裡的鄉紳灌輸一點節儉意識,為啥到這位爺嘴裡就上升到那麼高的高度啊。
看著往來賓客把菜全部打包帶走,吳二明一家走的時候還衝他得意一笑,連點湯汁都不給他留,三郎想呵呵葉將軍一臉。
不過,讓他想不到的,縣裡的幾家酒樓,自打他們成親那日起,每日剩下的菜不往餿水桶里倒了,反而回鍋熱開,接濟周邊的窮人。
有更甚者,趁著孫婆子買菜向她打聽甄大人每日吃不吃剩菜,孫婆子人老成精,三郎成親那日發生的事早在縣裡傳遍了。
她偶然聽人家議論縣令夫夫沽名釣譽,當即就想為她主子正名,可三郎不准她在外生事,孫婆子心裡憋股氣都快便秘了,一見對面的人等她回答,孫婆子拎起菜籃子,「看著,這是我們一天的菜,家裡恁多人,想剩也剩不下來。」說完抬腿就走,心裡暗想,以後都不買那人的菜了。
話說回來,三郎送走所有賓客,讓他爹娘帶三個孩子回家住幾天,和甄慶明回到他們新房,往大紅被子上一躺,又被甄慶明拽了起來,「喝交杯酒!」
「喝了是不是就要關門脫衣?」三郎睜大眼問。
甄慶明臉一紅,深深深深的看著他,半晌,「門已經關上了。」
三郎瞬間遁至牆角,可他成了獨臂大蝦,難敵甄大人那雙大手。
翌日,三郎睜開酸澀的雙眼,看著周圍一片刺眼的紅,有些反應不過來,這就成親了?以後就不是孤魂一隻了?
「發什麼呆呢。」甄慶明走進來,見他睜開眼,便去拿衣服,「難受么?」
三郎搖搖頭,他可是個純爺們,菊-花被爆,疼也不能說,「什麼時辰了?」
「快晌午了,外面下雪了,不想起來我就把飯端進來?」甄慶明給他披上斗篷,見他胳膊上有絲血紅,「傷口又裂開了?」
「昨晚的。」三郎的聲音有點沙啞,倚在甄慶明懷裡,「不餓。」
「那再躺會兒。」說著脫掉鞋和外衣爬上床,「父親派人送來一車禮物,今天早上才到,待會兒咱們起來去看看。」
「相爺來信了么?」三郎一聽,登時清醒了。
「來了,不過有些看不懂。」甄慶明蹙眉,「父親信上說謝胖子又吃胖了一圈,早幾天京城下雪,路上濕滑,謝胖子一跤摔倒沒起來,他死了和咱有啥關係啊。」
三郎心中一凜,相爺准以為甄慶明知道罌粟的事,想了想,「當然有關,大哥二哥被罷官就是謝老頭乾的,父親可能想告訴咱,他們現在很好,謝家人多行不義,估計會安分一段時間。」
甄慶明鄒了鄒眉,「你其實想說父親幸災樂禍吧?」說完盯著他,偏偏三郎不配合,「相爺那麼高風亮節的人,你怎麼能這樣想他?你是親兒子么?」
他當然知道父親的為人,可他又覺得哪裡不對。
「少爺,少爺,不好了!」
甄慶明還想繼續問,突然聽到東來在院子里咋呼。
「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甄慶明打開門,臉上冷的能把雪花直接凍成冰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