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鴉之兆】
趙普的人馬浩浩蕩蕩進了黑風城。
黑風城規模巨大，整座城呈「外回內中」的布局，外圍回字形四面駐軍，城內百姓居住在中字形區塊的外圍，有鬧市，各種設施都齊全。中字中心區域有小城牆，內部是是帥府將軍府等邊關官員辦公的地方，有駐軍。正中間一條大路貫通南北，前後都有弔橋和護城河。
內外堡壘夾居民的建築風格，使得城中百姓十分安全，生活也不會受各種軍事活動的影響。
黑風城外圍就是四大主將的軍寨，左、右、中和先鋒營，兵馬共約六十萬。但城中百姓不少都是退伍的官兵，西州府又有大量準備入伍正接受訓練的新兵，總之全加起來的話，黑風城的戰鬥兵馬可上百萬。城外還有依山而建的各種軍事設施，是名副其實的西北第一城，大宋朝的門戶。
趙普騎馬進城，黑梟剛一出現在路上，兩邊樓里的黑風城百姓就出來歡呼來了……畢竟有一陣子沒見了，雖然這元帥除了打仗平日也沒啥大用，但長得帥，看看也是好的。
車馬從大路上駛過，趙普身後的一輛大馬車裡，伸出一隻手，抓住車窗，車裡的人奮力爬起來，探頭往窗外望……
小四子去按住眼前一身明黃色錦袍，努力要往車窗湊的年輕人。
身後，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娃也上來，按住那人，「父皇皇不要鬧！」
「朕……讓朕看一眼黑風城……哎呀！」
那人手一滑，摔趴在了柔軟的車墊上。
馬車前邊，一個抱著刀，披著一件暗灰色披風正閉目養神的年輕人睜開眼，撩開車簾往裡看了一眼，搖搖頭，放下車簾繼續閉目養神。
小四子去將那年輕人扶起來讓他坐好，「皇皇你再忍忍哦，快到了！」
馬車裡這位身材偏瘦面如菜色的年輕人是誰？他是大宋皇帝，趙禎。身邊摟著他胳膊的小丫頭，是大宋朝唯一的一個公主，香香。
趙禎突發奇想，非要跑來看一眼黑風城，反正趙普大軍北行機會難得，就跟著來了。
朝中事務統統交給了八王爺和包大人全權處理……
趙普攔了半天沒攔住，只好帶他來……為了趙禎的安全，他出行的事情秘而不宣，所以趙禎穿了便裝坐進了大馬車裡。
起先幾天新鮮，趙禎坐馬車看自家大好河山看得挺美……可過了幾天就不好過了。
畢竟是皇帝，趙禎也不好武，疏於鍛煉比較體虛。再加上第一次出遠門什麼都新鮮，想嘗嘗各地美食，沒幾天就水土不服了。
這一路這位大宋皇帝可遭了罪了，不止他遭罪，趙普也遭罪……
趙禎暈了一個多月的車，可算是熬到黑風城，都熬瘦了。
馬車直接使進了帥府，趙普下馬，隨從們來將眾人的戰馬都牽去馬廄。
展昭家的小馬駒紅蓮也來了，打出生它還是第一次出遠門呢，不過畢竟是千里馬，這一趟它可比趙禎爭氣多了，鮮靈活跳的一點兒不累。
龍喬廣和鄒良還有歐陽少征都沒跟來，回自己的軍營先安頓一下。
沈紹西是賀一航軍營的，他先到的，正安排人準備開封府眾人的別院和客房。
賀一航帶著贊軍魯嚴一起來接的趙普。
展昭和白玉堂他們認識的趙家軍將領不多，除了四大主將之外，就這位贊軍魯嚴挺熟的。
魯嚴今年六十多歲，是趙普軍營里為數不多的一個文官，還是個說話趙普會聽的文官。
魯嚴字錫林，人稱魯公。贊軍一職主管後勤，魯嚴和賀一航一起管理黑風城事務，兩人合作無間。老爺子脾氣好，人又老實，聰明但是超級老實，性格十分的有趣。
魯嚴來給趙普行了個禮，趙普趕緊給他還了個禮，笑嘻嘻一拍老爺子肩膀，嚇得魯公一蹦。
魯嚴狐疑地看著自家元帥，問，「元帥……有什麼事要安排屬下做？」
賀一航在一旁搖頭。
趙普一貫瞧見魯嚴就上前揪老爺子鬍鬚，要不逗得人老頭直跺腳，今天上來先行禮，不用問，肯定有什麼麻煩事要老頭做了。
趙普回手一指身後的馬車，道，「魯公，我帶了個人來，這陣子你負責照顧他哈。」
說著，趙普小聲在他耳邊加了句，「確保他安全。」
魯嚴好奇地看馬車的方向，心說——什麼人？
這時，就見馬車帘子一挑，小四子走了出來。
魯嚴眨眨眼，立刻眉開眼笑，「喔唷……」
趙普回頭一看，望天，一擺手，「當然不是讓你照顧小四子，小四子用得著照顧么？」
魯嚴不解地看趙普——那是誰？
這時，車簾又一挑，一個可愛的小女娃鑽了出來。
魯嚴自家孫子外孫好幾個，老頭兒最愛小孩兒了，一看是個女娃娃，繼續笑著點頭，「哦……」
趙普又一擺手，「也不是她。」
魯嚴回頭看了看賀一航。
賀一航盯著香香看了一會兒，微微地挑了挑眉，伸手一拍魯嚴的肩膀——老爺子，辛苦你了這回。
這時，就見剛才車上那個披著灰色披肩的年輕人從馬車後邊走了過來。
這人二十五六歲，十分的精幹，雙眼銳利神情嚴肅，背手拿著把刀。
魯嚴微微一愣——這不是大內第一高手，趙禎貼身的侍衛統領，南宮紀么？
南宮身後又跑上來了幾十個大內侍衛分兩邊站里，南宮一挑馬車的帘子，伸手扶著趙禎下車。
趙禎出門還被車軸絆了一下。
馬車另一邊，上來了一個同樣穿著大內侍衛服的少年，皮膚黝黑但是五官俊朗，看著也就十六七，手裡拿著把刀，幫著南宮扶了趙禎一把。
這少年也是趙禎的貼身侍衛，白玉堂天山派的後輩，戈青。
趙禎雙腳著地可算有些實感了，跺了兩腳長出一口氣，現在他只想到一件事——回去的時候一定要跟白玉堂借了幺幺，飛回去！
賀一航帶著屬下恭迎趙禎，魯嚴老爺子張大了嘴瞧著眼前的年輕皇帝，剛才元帥讓他幹嘛來著……
趙禎向來和氣，讓眾人不用多禮，低調、低調啊……
趙普問賀一航，「有什麼情況沒？」
賀一航表示——趙禎舟車勞頓，大家也都累了，休息一會兒，吃過中午飯再談吧，還有鄒良剛才抓了瓶鐘山的少主，吃過飯後一起會一會。
趙普點頭。
這時，後邊幾輛馬車也都到了。
「對了。」趙普突然想到了什麼，伸手一指後邊的馬車，對魯嚴說，「老爺子，這些也拜託你啦！」
魯嚴一驚，心說，還有誰？
就見後面馬車的車帘子一掀開，兩個人走了下來。
魯嚴眨眨眼，腦袋裡閃過一個詞兒——神仙！
從後邊馬車裡走下來的兩人一黑一白，看著都三十來歲的樣子。白衣那個一頭銀髮，謫仙一般。黑衣那個高大俊美，莫名帶著一股妖邪之感。
下馬車的白衣人是白玉堂的師父，武林至尊，天尊。
而那個黑衣人是展昭的外公，和天尊並列中原武林最強的，魔宮宮主，殷候。
這二位別看樣子年輕，其實都一百二十來歲了，魯嚴覺得像神仙也可以理解，二老純屬跟來湊熱鬧。
跟二老一樣的武林至尊還有霖夜火的師父無沙大師和趙普的師父百鬼王夭長天。
無沙大師留在開封府了，好給包大人他們幫幫忙。夭長天性格詭異也摸不准他，本來一道走的，突然就說要去北海找白玉堂的外公陸天寒，人就不見了。
展昭拍了拍看直了眼的魯嚴，道，「老爺子，不是他倆，是後邊的人。」
魯嚴微微一愣……就聽到後邊一陣喧嘩。
只見馬車帘子挑起，下來了一幫十六七歲的少年，都穿著太學的學袍，還有男有女的。
這些是什麼人？
趙普這次頭大的就是要跟來「參觀」的人太多了，除了有趙禎這個閑得發慌的皇帝之外，還有太學那一群學生。
包大人的兒子，小才子包延、龐太師的兒子，小侯爺龐煜、歐陽少征的外甥歐陽淳華、王丞相的孫兒王琪、趙禎的堂妹，郡主趙蘭、還有跟展昭他們混熟了的林霄、霖夜火的妹妹霖月伊，以及……
就見最後的那輛那車裡，林霄扶著一個鬚髮皆白的老頭下來了。
來的是太學的院長，林蕭夫子。
老夫子從來沒來過黑風城，這次死活要跟來，說親眼看一看這西北邊塞，死了也沒遺憾了，林霄那麼孝順他，自然把要完成他的心愿。
魯嚴看著這扶老攜幼的，還有個皇帝……老爺子直抖手。
另外，白府還跟來了管家白福、白玉堂的兩個丫鬟辰星兒、月牙兒也都來了，眾人開始卸行禮，回房換洗整頓不提……
……
直到中午飯前，眾人聚集到元帥府吃了頓便飯。
趙禎被安排在元帥府里，這會兒正在休息。
……
趙普來到帥府的議事廳。
展昭他們之前來過一次這議事廳，再來，還是覺得很大……
展昭跟白玉堂和趙家軍其他幾個將軍都混得很熟了，賀一航因為常年駐守黑風城，所以稍微生疏一些。
兩人再一次看這位趙家軍副帥……還是一如既往的「不起眼」。
賀一航是趙普他們五兄弟里年紀最大的，三十來歲，樣貌溫和眼神和善，他看起來不像個武人也不像個書生，就像個路人，與他其他四個結拜兄弟比起來他實在是太平凡了。但展昭等人都知道，這位以「婆媽」著稱的趙家軍二把手可是聰明絕頂！趙普也說過，黑風城是賀一航規劃著建立起來的，看看這座城的規模，就知道這位副帥有多能幹了。
賀一航讓人去將蘭克彌「請」進來。
不一會兒，就見蘭克彌帶著五個隨從，黑著臉進來了。
蘭克彌進門也不說話，在一張椅子上坐了。
他身後年長的一位隨從問趙普，「九王爺，黑風城並無規定外族不得入城，為何扣留我家少主？」
趙普靠著他的帥椅喝茶，懶得跟他們聊。
賀一航客客氣氣說，「我們只是想問問，瓶鐘山里奇珍異獸眾多，為何小王爺帶著人來我黑風山狩獵？」
那隨從道，「我家皇子一時貪玩……」
沒等他說完，趙普打斷他，「少來這套，你瓶鐘山的人從來就不出瓶鍾盆地那塊兒，你家瓶鐘王看我最不順眼會讓兒子上我地盤上玩兒來？再說了，誰不知道你家大王兩個兒子都是文武全才，你看看你家少主那張臉像個貪玩的么？說實話，少廢話。」
展昭和白玉堂都端著茶杯喝茶，他們以前一直覺得趙普平日弔兒郎當，當了元帥的時候應該會威嚴一點……敢情還是這個風格。
霖夜火西域出身，對西域各族比較了解，覺得趙普說的挺在理的，就點點頭。
那幾個隨從無奈。
蘭克彌倒是很坦然，看了看趙普，開口「你害死我娘……」
「噗……」趙普一口茶水噴出來。
展昭和白玉堂端著茶杯的手都頓住了，霖夜火斜著眼睛看趙普，那意思——難怪人家爹討厭你！
這時，外邊又進來了個人……公孫安頓好了小四子和小良子他們，急急忙忙跑來了，進門就見趙普茶水噴了一地，有些納悶。
趙普對他招招手。
公孫跑到趙普身邊找了張椅子坐下，給自己倒茶。
蘭克彌和隨從都看著公孫的舉動，猜測他的身份……這個書生似乎和趙普很熟。
趙普咳嗽完了就道，「喂喂……你們兩父子要遷怒我到什麼時候？我早跟你爹說了讓他別相信巫醫蠱惑，你娘病了不看病找我要龍血，什麼血都沒用的好么。給你們推薦郎中你們又不要，你娘耽誤治療死的跟老子有屁關係？！」
蘭克彌扁了扁嘴，道，「算了不說這個。」
展昭和白玉堂聽著這邊的對話，覺得——蘭克彌似乎對這一事件的看法跟趙普相同。
霖夜火知道他倆不是西域人，很多情況不了解，就小聲說，「瓶鐘王蘭克靖鐸什麼都好就是迷信，對巫蠱之術深信不疑。」
展昭和白玉堂點頭——原來如此。
蘭克彌跟趙普說，「我想要你那隻黑虎！」
趙普搖頭，對展昭他們努努嘴，「那黑虎不是我的，我朋友的，再說你要去幹嘛？」
「祭天！」蘭克彌回答。
趙普一臉踩狗屎的表情，「又是哪個江湖騙子給你爹出了什麼鬼主意？這次還玩祭天。」
蘭克彌皺著眉頭，「我爹病了，而且……而且天有不祥之兆，思銘法師說，需要中原地區的猛獸來祭天！」
趙普一臉無語，「又是思銘……」
蘭克彌道，「我爹真的病的很厲害！」
趙普指了指公孫，「我這兒有天下第一神醫，你去把你爹抬來，讓神醫治好他，比抓什麼猛獸都有用！」
蘭克彌看了公孫一眼。
賀一航道，「小王爺，思銘法師蠱惑你爹多年，他的話不可信，有病要醫治，若是當年你娘及時治病就不會死了，你跟你兄長都是明白人，不能愚孝啊。」
蘭克彌似乎心煩意亂，「可是這次有些不一樣……天生異象……」
一直不說話的公孫終於是開了口，問，「什麼異象？」
「我……我瓶鐘山內，飛出了烏鴉。」蘭克彌低聲說。
眾人都不解——山裡飛出烏鴉有什麼稀奇？
趙普端著杯子繼續喝他的茶，覺得瓶鐘王也是神人，折騰死了老婆折騰自己……
「那些烏鴉……是彩色的！」
「噗」
蘭克彌一句話，不止趙普噴了，霖夜火也噴了。
展昭咬著牙沒噴出來，白玉堂十分明智地選擇不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喝水。
公孫盯著蘭克彌看。
賀一航問，「彩色的……烏鴉？」
蘭克彌點點頭。
眾人都下意識地去看趙普。
這會兒，九王爺正拿袖子擦嘴呢，良久，他放下杯子，正色道，「你瓶鐘山果然出珍禽啊！烏鴉還有彩色的，有貨沒？我想訂幾隻……」
賀一航扶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