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共燭說危局

第一百四十八章 .共燭說危局

深宮幽靜,議政殿中,燈火通明,初理政事,阿翎只覺做君王可不是一件美事。

這夜已深沉,可是那些小山一樣的奏章還是堆在那裡,似是半點也沒有少。

「唉。」阿翎發出一聲疲憊的輕嘆,看向一邊睡得呼呼作響的子鳶,冷聲道,「請你入宮來,可是為朕分憂的,你倒是好,說睡就睡著了。」說完,阿翎將硃筆放下,披著狐裘走向了那個在坐榻上熟睡的子鳶。

「陛下……」

「噓……你們都退下吧。」阿翎示意伺候的宮娥與內侍們都退下,「朕若是需要,定會喚你們的。」

「諾。」

看著宮娥與內侍們退出了大殿,把殿門小心合上。

阿翎來到了子鳶身邊,將身上狐裘解下,準備給子鳶罩上,可動作才到了一半,便被子鳶抓住了手,對上了子鳶一雙笑嘻嘻的眸子。

「你裝睡?」

子鳶嘿嘿笑著坐了起來,拉著阿翎坐到了身邊,「女皇陛下,可別忙怒啊,我若不裝睡,你怎會想起屏退那些宮娥內侍,容我說些悄悄話。」

「你……你若是有話要說……」

「我可不好說啊,總不能直接張口道,我要跟女皇陛下說悄悄話,你們都退下吧?」

「……」

阿翎知道說不過她,忽覺身上一暖,原是子鳶將狐裘也罩在了她的身上,將她拉在懷中,共披一件狐裘。

「過了這個月,就要入冬了,到時候你舉行了登基大典,那便是真正名正言順的大晉之主了。」子鳶含笑說著,緊了緊雙臂,「可是我知道,阿耶那那個老頭子絕對不會乖乖看著你登上皇位,所以,我仔細想了想,阿耶那手中的籌碼不外乎兩個,一個是大雲境內沈佑那三十九萬叛軍,一個應該就是雀羽公主。」

阿翎一驚,沒想到子鳶竟把一切看得那麼透徹。

「我們薛家在寒西關明著擁你為帝,阿耶那自然知道,若是動下策暗殺於你,日後必定控制不了我們薛家,所以他必定會走上策。」子鳶一句一句地推敲著,「阿翎,她可拿雀羽公主威脅於你?」

阿翎一聽到雀羽公主四個字,心頭不由得一緊,默然點頭。

子鳶又想了想,忽地騰出一隻手來,從懷中拿出一個小錦囊來,遞到了阿翎面前,「你先看看這個。」

阿翎接過了小錦囊,打了開來,但見其中放了許多小紙條,她狐疑地拿出一張來,仔細看了看,臉色不禁一沉,「沈佑要詐降?!」

「這些都是四哥幫我抄錄的阿耶那送給阿耶傑的飛鴿傳書。」子鳶點點頭,道:「沈佑已經率十萬大軍入我大晉,有國師之子一路開路,各路關卡必定不會多做阻攔,而隨我們一起歸來的百萬雄師已各自回各自的駐地,上京內外,不過只有五萬兵馬。」

「他還敢在上京起兵造反不成?!」阿翎冷冷一笑。

子鳶搖頭道:「造反倒是不會,但是逼婚是定局。」略微一頓,繼續道,「你與阿耶傑可是有先帝婚約,阿耶傑若是又成了說服沈佑攜三州歸降的功臣,敢問女皇陛下,您最好的賞賜是什麼呢?」

「想做朕的皇夫,他休想!」阿翎恨恨地咬牙道。

子鳶促狹地笑道:「知道他是休想,可是呢,新帝登基之日,就先否了先帝旨意,后又虧待有功之臣,這可是不孝寡恩的大忌!若是沈佑帶頭給阿耶傑鳴不平,煽動那十萬叛軍在上京外作勢蠢動,朝廷中那些素來畏忌國師的官員,又有幾人還敢站在你的身後?十萬對五萬,人人都要一條命吶。」

阿翎仔細一想,其中厲害,甚是嚴重。

「最麻煩的還不止這些,若是你執意登基,不肯將皇位讓於雀羽公主,那麼到時候,我想國師那老頭子必定會將雀羽公主帶上大殿,讓雀羽公主痛陳你不顧姐妹之情,為了皇位,竟讓自己的親妹妹做蠱母寄主,這頂無情無義的大帽子叩下來,只怕……」子鳶有些憂心地搖了搖頭,「我們薛家上下也不好再力擁你為女帝,否則,老頭子又在百官面前惑眾一番,說我們薛家不過是商賈世家,卻多次干擾朝政,不顧道義,昧著良心扶植一個無情無義,寡恩不孝的皇女稱帝,到底是何居心?爹爹素來注意聲名,自不會去蹚這潭渾水,自然你在登基之日的封賞,一個也不會要,反倒是會當眾說,薛家只為大晉效忠,絕無左右朝劇之心,今後不會再管這天家之事,做好一個商人本分便好。」

子鳶輕輕一嘆,「老頭子一旦等到爹爹說這句話,你讓不讓位,已經不重要了,就憑著沈佑那十萬叛軍的威勢,還有這對父子在朝中的威懾力,你註定要當場淪為階下囚,任人宰割。」

「這……」

「你若是當眾便讓了帝位,那可死得更快。」子鳶連忙否決了阿翎心中想的另外一條路,「讓,不讓,皆是死路,既然都是死路,自然該選不讓那一條。」

阿翎忽地定定看著子鳶,正色道:「既然局勢已如此,你不該……」

「哎!哎!你又來了。」子鳶把腦袋搭在了她的肩頭,忽地將她摟得更緊,「說好的二十年,怎的?現在就瞧我面目可憎啦?」

阿翎沉聲道:「你明明知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傻瓜女皇陛下又要做傻事了。」子鳶將她拉入懷中,微微一笑,「人有時候該傻,可有些事啊,是不能傻的。因為啊,現在不是你一個人在扛這片江山,我可是說過的,一定要讓你好好坐上你把龍椅!」說著,子鳶撲哧一笑,「今夜既然跟你說這些,我自然有我的破局之法,所以啊,你現在最應該的便是犯個傻,當做什麼都不知道,休息片刻,繼續處理政事。」

「臭丫頭……」

阿翎低啞地一喚,臉頰靠在子鳶溫暖地胸膛上,只覺得天地之間,只有這個方寸之地,可以讓她如此心安。

她發現,她開始越來越眷戀這些相處的點點滴滴,甚至,想一睜開眼來,那個「討厭」的臭丫頭就在她的視線之中。

心跳,漸漸狂烈了起來。

阿翎連忙閉上眼去,低聲問道:「你的破局之法,可否說我聽聽?」

子鳶故作神秘地一笑,道:「這可不成!若是說得早啦,你可是會壞事的。」

「朕,命令你說!」阿翎從她懷中掙扎著坐了起來,冷冷揚眉,「否則,朕下旨封了你的嘴!」

「不成!不成!若是封了嘴,豈不是成這樣了?」子鳶嘟起嘴來,抬手捏了一下自己的唇,扮作被縫了嘴的樣子,「唔……唔……」

「噗,你……」阿翎臉上的寒霜終被一個暖笑給化去,她怔怔地看著子鳶的笑臉,「姑娘家沒有姑娘家的樣子,成日像個野小子一樣的胡鬧,看來這宮規,你得從明日開始學起。」

「啊!陛下不要啊!」子鳶連忙擺手,乾咳了兩聲,瞄了一眼那成堆的奏章,「好啦好啦,你瞧,那邊好多國事沒有處理好呢,我這些事都是小事,那些事不處理了,百姓可就過不好啦。」

阿翎忍住了笑意,點了點頭,道:「今夜先放過你,我先去處理奏章了。」

「好!」子鳶點點頭,起身將狐裘罩在她的身上,笑道,「可要多注意身體,我來幫你磨硃砂,陪你一夜。」

「嗯。」

阿翎應了一聲,披著狐裘走到了龍案邊,坐了下來,再提起硃筆來,只覺得觸手之處,有些冰涼。

子鳶側臉瞧見了阿翎眉心微微一蹙,伸出了手去,將硃筆從阿翎手中拿了過來。

阿翎有些愕然,看了子鳶一眼,「臭丫頭,又想胡鬧什麼?」

子鳶嘿嘿一笑,將硃筆放在掌心,摩挲了片刻,等到筆桿之上有了暖意,子鳶才遞給阿翎,笑道,「如此,陛下可就不會覺得涼了。」

「……」阿翎怔怔地看著子鳶,只覺得暖意漾在胸臆之間,渾然不知自己的眸底多了許多情不自禁的脈脈深情。

子鳶看得心跳亂了一些,低頭道:「陛下再不專心做事,這天可就要亮了,明日的奏章一來,可就越堆越多啦。」

阿翎回過神來,低頭一手打開一本奏章,一手提著硃筆,仔細看著上面所述國事。

子鳶輕輕地舒了一口氣,默默磨著硃砂,心頭懸著之事卻一直放不下來。

既然逼婚之事是定局,那麼要破此局,只能依靠一人。

那便是雀羽公主。

那日她喝下毒粥,只為了給雀羽公主一個警醒,把那些凰翎公主的真相說給她聽,是為了讓她重新審視這些年來對阿翎的恨究竟是對,還是錯。

這個心結要解開不難,難的是,心結解開之後,這一個月內她的安危。

若是雀羽公主忍不住去質問阿耶那,只怕這最後的一局將變得更為複雜,若是她又受了阿耶那的蠱惑,又認定了阿翎為了皇位再一次不顧她的性命,那最後的局就永遠無法破開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傾杯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軍事歷史 傾杯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 .共燭說危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