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憶昔紅繩戲
「蟲子……蟲子……別吃我……求求你……別讓蟲子吃我……」
內院之中,雀羽公主兀自昏昏沉沉地驚恐囈語,直到日落之時,雀羽公主方才驚醒了過來,已是一身冷汗。
「公主,你醒了啊?」伺候的國師府婢子湊了上來,用帕子輕輕擦拭著她額上的冷汗。
雀羽公主不住顫抖著,好久,好久,終於回過了神來,她害怕地看了看周圍,這裡再也不是那個地獄一般的石牢,是她熟悉的住所。
「公主,國師吩咐了,若是你醒了,就先吃點東西,晚些他會來看看你。」婢子說完,扶著雀羽公主從床上站了起來,指向了桌上的飯菜,「公主身子要緊,午膳已經沒有吃了,這晚膳可一定要吃些,不然這身子若是餓壞了,國師怪罪下來,奴婢們可承受不起。」
「不要提國師!不要!」雀羽公主凄厲地一吼,她縮著身子,淚目看了看房中的婢子,「你們都下去!都下去!」
「公主……」
「下去!」
婢子們駭然跪安,退出了房間。
「都是真的……原來她說的都是真的……姐姐……姐姐……是我錯了……是我錯了……嗚……你救救我可好……救救我……」
雀羽公主瑟瑟地縮在了桌前,淚水簌簌而落,彷彿再也停不下來。
「咚咚!」
忽地,房門被誰叩響。
雀羽公主驚惶無比地嘶聲道:「本宮不想見任何人!你們都走!都走!」
「公主殿下若是不吃晚膳,傷了身子,只怕我們這些做下人的都活不了,還請公主莫要為難小的們。」
這語聲有些熟稔,雀羽公主來不及多想這究竟是誰,此時此刻,她只想一個人躲在這房中,至少現在她還是活的。
「哎,你這小廝,飯菜留在這裡便是,不可無禮強闖公主內殿啊。」
「這條小命我可是要的!國師可是吩咐了,公主不可以有半點損傷,若是公主今日不食一點東西,傷了身子,你我的命可都要沒啦。幾位姐姐,就讓小的把新做的酒菜送進去,小的保證,放下便走,好不好?」
「你……」
「幾位姐姐,我就放下就走,剩下的勸慰公主殿下進食之事,還是要勞煩幾位姐姐啊。」
「那……」
「侍衛大哥,您也在這兒,您看著呢,小的絕對不會胡來。」
雀羽公主捂著雙耳,搖頭泣聲道:「讓他進來,放了東西就滾!」
「諾。」
房門被重新打開,一個小廝端著一盤酒菜走了進來,小心將酒菜放在了桌上,恭敬地對著雀羽公主一拜,「新做好的酒菜已送至,還請公主殿下用膳。」
說話之間,一條紅繩自小廝腰間落在了地上,落入了雀羽公主的視線之中。
雀羽公主伸手撿起那條紅繩,看向小廝之時,卻看見小廝咧嘴對著自己一笑,那個嘻嘻哈哈的眉眼,她是見過的,是她!是一直對姐姐呵護備至的薛家九姑娘!
心,驀地安靜了下來,雀羽公主終於有了那麼一絲安然。
「這紅繩是小的姐姐之物,她小時候常與小的結繩而戲,可是,她總是解不贏小的。」子鳶幽幽說著,又恭敬地對著雀羽公主一拜,「小的身份卑微,實在是不該在公主面前說這些,」說著,子鳶有些遲疑地看了一眼雀羽公主手中的紅繩,「公主殿下,這紅繩……紅繩是姐姐送給小的留念的物事……能否……能否……」
雀羽公主有些失神地看著手中的紅繩,哭意漸止,聽著子鳶說的那些話,她知道,那些事分明是她與姐姐幼時之事。
冷宮之中,她想念母妃哭泣之時,是姐姐抱著她一起玩紅繩結哄她歡喜,雖然輸的總是姐姐,可是她心裡知道,那是姐姐在冷宮中給她最暖遊戲。
「霞兒不哭,來教姐姐解繩結,你瞧姐姐好笨,總是解不開。」
「哎,還是霞兒厲害!」
「母妃會回來的,什麼時候霞兒教姐姐學會解繩結了,母妃便回來了。」
「霞兒,別怕,姐姐一直在你身邊,一直一直。」
……
「你姐姐現在哪裡?」雀羽公主心頭的暖意漸漸升起,她一雙淚眸定定看著子鳶。
子鳶微微一嘆,道:「姐姐她想小的活得越來越好,所以,她犧牲自己進了一個……一個……」欲言又止,子鳶搖了搖頭,「當初少不更事,許多事分不清是非,可是如今想來,我知道姐姐會一直念著弟弟,而弟弟,也應當要一直念著姐姐。人生匆匆百年,我相信不用多久,這個做弟弟的便可以再見到她了。」
一字一句,說的分明就是她與阿翎。
「會么?」雀羽公主喃喃問道。
子鳶重重點頭,「會。」她臉上重新浮現起笑臉來,「所以小的要好好活著,不然讓姐姐瞧見我瘦了,可不知道會有多心疼。」說完,子鳶的目光看向了桌上的酒菜,「公主殿下身子重要,這些東西還是吃些吧。」
「吃……本宮吃……」雀羽公主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本宮……本宮相信她也會心疼的……」
子鳶暗暗舒了一口氣,道:「那公主手上的紅繩,可否還給小的?」
「你這小廝,公主既然喜歡,你便給公主便是!」婢子忍不住罵了一句。
子鳶搖頭道:「萬一姐姐回來找我要信物,我卻拿不出來,姐姐定會覺得我沒心沒肺的!」
雀羽公主低下頭去,看著手中的紅繩,忽地微微一笑,將紅繩打了好幾個繩結,遞給了子鳶,「等你見到你的姐姐,就把這個繩結給她來解,若是解得開,本宮有賞!」
「諾!小的告退。」子鳶笑然接過了繩結,朝著雀羽公主一拜,退出了房間。
幾名婢子看見雀羽公主終於肯用膳,心頭的大石也算是放了下來。
夜幕降臨,上京白日喧囂初落,夜色中的點點熱鬧燈火升起。
阿翎在殿中來回走了不知多少遍,派出去暗尋子鳶的宮衛一次又一次回報,都說沒有看見德清郡主帶著金牌回宮。
「臭丫頭,你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心底的不安越來越厲害,阿翎實在是害怕子鳶遭了阿耶那的埋伏。
「回……回陛下,德清郡主……她……」又一名宮衛急急地趕來回報。
阿翎焦急地問道:「她怎麼了?」
「女皇陛下,本郡主回來啦!」
阿翎話音才落,便瞧見子鳶拿著金牌走入殿中。
臉上的情不自禁浮起的笑意驀地一僵,阿翎負手怒喝道:「德清郡主,你好大的膽子!」
鳳顏大怒!
驚得殿中的宮娥內侍宮衛們紛紛跪了一地。
子鳶笑嘻嘻地看著阿翎,道:「陛下莫怒莫怒,這身子重要啊!」
「你們全部退下!」阿翎冷冷吩咐了一句,「朕要好好跟德清郡主算算賬!」
「諾!」
當偌大的宮殿中只剩下了阿翎與子鳶,只見阿翎快步走到了子鳶面前,狠聲道:「臭丫頭,你今日究竟去了哪裡?」聲音雖狠,可是目光卻不由自主地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她,想知道她可傷到了哪裡?
「你又可知?私盜朕的金牌,是欺君大罪!」
「咦?我可是留書告訴了陛下的,我是去給陛下找份禮物去啦。」說著,子鳶連忙將金牌拱手奉上,「金牌我也是好好還你啦,你可不要摘我的腦袋呀!」
「你少給我嘻嘻哈哈的……」
「阿翎,給你這個!」
子鳶突然從懷中摸出一串紅繩結,笑嘻嘻地看著她,道:「今日打結之人可是告訴我啦,若是你可以解開,可是有賞的,阿翎,可別讓我虧了啊!」
「這……」阿翎接過了紅繩結。
熟悉的打結技法,熟悉的紅繩,阿翎恍然明白子鳶究竟去了哪裡,心中雖暖,可是更多的是后怕,「你不要命了么?」
「要啊,阿翎你應該知道,我可是最怕死的,怎麼會不要命呢?」子鳶微微聳肩,目光瞄向了龍案上的水果,她笑著走了過去,拿起一個果子,忍不住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可要餓死我啦!」
阿翎瞪了她一眼,「餓死活該!」
「哈哈,那我更不能餓死啦,否則豈不是如了你的願了?」子鳶笑意更歡,嚼著果肉走了過來,「我想下回雀羽公主再見你之時,可不會再說什麼——你怎麼還活著了?」
「……」阿翎眼圈一紅,怔怔地看著子鳶。
子鳶斂了笑意,道:「哎,你可千萬別哭啊,送你這份禮物,可不是哄你哭的啊,你若是不笑,我可是罪過大啦!」
「臭丫頭,你可知道暖床是什麼意思?」
阿翎突然問了這麼一句,子鳶往深處一想,不禁紅了臉頰,無辜地眨了眨眼,「這意思我想還是不懂得好啊。」
「你說要照顧我二十年,我告訴過你,我不好照顧。」
「嗯,這個我知道。」
「你如今若是想反悔,朕也不容你反悔了!」
「你……」
子鳶忽地被阿翎扯到了龍床邊,猛地被阿翎給推在了床上。
「從今日開始,朕這龍床,就由你德清郡主來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