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與辯(14)
暗無天日的大牢里,我雙手扒在窗台上享受著那一點點的陽光,把自己吊在腳不離地的半空中,第一次的覺得有時候就連最不值錢的東西也是那麼的珍貴。我就是一朵向日葵,向著陽光搖頭擺尾卻又產出去一粒瓜子,呵呵,我是這樣逗自己笑的。
「在這裡還能笑的出來,你還真是個不同尋常的年輕人吶,哈哈哈哈。」不像我現在的抿嘴輕笑,身後同樣出現在大牢里的陳宮笑起來卻是那麼的無所顧忌。
「咦,牛鼻子老道,你怎麼來了?為了看我給了牢頭不少的好處吧,嘿嘿。」我舔著臉笑道。
「呵呵。」他也笑了,兩個人都在笑,但隔著個籠子卻又一時都沒了言語。我們的眼神不經意間對視在一起,我劈頭蓋臉的就是一句:「好著呢。」
「恩,那就好。」他竟然也聽懂了。
「你那天是想救人吧?」
「恩,我不想看到無辜的人死。」我糾正道。
「可是你好像又什麼都沒有改變啊。」
「呵呵,也是哦。」我笑道。
「你很輕鬆嗎?還能笑得出來。那些人都只是你生命中的過客吧?一時的同情心泛濫才讓你做出了那樣的舉動。」
「額······我不知道,也許吧。」
陳宮聽后沉思了一會,然後對我道:「不要放棄這種泛濫的同情心,這樣很好。至少有總比沒有要好。」
「是嗎?可以多進幾次這樣的大牢?哈哈。」
「不,只是讓你離陽光近點而已,我覺得你好像天生就喜歡太陽似的。」
「呵呵,有人不喜歡嗎?」我好奇道。
「我所知道的是有的,他們放棄了陽光是想做夜裡的主宰,他們為了某種目的也是可以改變自己的天性的。比如說飛賊大盜,再比如說姦夫淫婦,呵呵,反正這類人還是有的。」
「所以呢,你想說什麼?只是漫無目的的聊天嗎?」
陳宮白了我一眼道:「別總是這樣性急,你又沒什麼事要忙,陪一個寂寞的老頭聊會天會死嗎?」
「當然不會,我就是覺得你總有話要說。不然也不會跑這來耽誤我曬太陽了。」
「呵呵,其實人老了也就沒有那麼多的功利心理了,無非是隨著本性來,做點自己想做的事。」
「哦,這樣啊······」我也不知道該怎樣把話接下去了。
「你有什麼愛好嗎?或者說出去了最想乾的一件事是什麼。」陳宮提問道。
「額,我以前常喜歡躺在草地上曬太陽,一曬就是一個下午,有時候一不注意就睡著了,再醒來的時候都是傍晚了。沒事的時候我也會去找赤兔玩,那是一匹馬的名字,它喜歡馱著我到處的瞎跑。」
「呵呵,還有嗎?」
「沒有了,要不就是跟高順鬥嘴,還有,還有······好像真沒有了。」
「你很久都沒有做這些了吧?自從當了這勞什子的主薄之後,呵呵,看來又是貧道辦的一件壞事了。」
「呵呵。」我撓著頭,一時間好像小了好多歲的樣子。
「不要忘記它們,那些陽光和那匹叫赤兔的馬,你現在記著還來得及,要是真到了我這個年紀,記性差了就是想記也記不住咯。」相比於我,陳宮講這句話的時候就好像老多了,那種歷經滄桑的語氣不止是一個年近古稀老頭的年齡,它已經根深葉茂年輪稠密,似乎久遠異常無限眺望卻不著任何邊際,不知是與海枯石爛還是天荒地老同年,只是真的離現在很遠,真的很難記清。
「說實話,我不是很懂,可能是因為我還沒學會忘記吧,什麼事都太當真了。」
「呵呵,關於這些記住記不住的話題我們還是先打住吧,講多了你還是會忘的。我到這來是要接你走的。丁原還是賣了我幾分薄面,同意與你既往不咎,畢竟這表面的功夫他還是很願意去做的。」
陳宮終於給我帶來了一個好消息,說實話我都快要被牢房裡那股發霉的氣味給逼瘋了。「我就知道你不會白白跑來一趟,果然沒有白叫你一聲師父。」走出了牢門,我輕鬆道:「謝謝你啊,老道士。」
「呵呵,不要謝我,是你自己救了自己。要不是你那天的行為感動了魏續,他也不會冒著被丁原怪罪的風險跑來告訴我。跟你說實話吧,要是我來的再晚一點,丁原就可能不會留你到明天了。」
「是他······」我又想起了那個巨大的壓在我身上的壯碩軀體,那麼的厚實,可靠而有力的臂膀。
「日後你要是再想干今天這樣的事先記著這幾個字吧,對於你這樣的個性它們還是很有用的。」陳宮頓了一頓,等我做好了用大腦記錄的準備后才緩緩道出:「『富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凡事要量力而行你才有可能救得了更多的人,管更多的閑事。」
「我記住了,牛鼻子老道,你又給我上了一課。」我真誠道。
陳宮笑呵呵的連連擺手道:「談不上上課,我們是互相交流心得體會罷了,該推你的那一把其實在那天你和魏續比武之後就已經推完了,該你飛的時候貧道就是想管也管不了了,呵呵。」
和陳宮談話的時候我總是會很開心,因為他那睿智的思想卻不會給人以一點的負擔,他從不擺譜,也從不故弄玄虛,世界在他看來該是什麼樣的就是什麼樣的,不加一點修飾,典型的春秋筆法。
我問陳宮,我們現在去哪?他說,還是各自回家吧,他的家就是一間道觀,讓我回到自己該去的地方好好躺下睡上一覺,還說明天丁原會大擺筵席。我問他,為什麼。他告訴我說,丁原這個人虛偽而又諱言,如果他不殺我,就必定會想盡辦法來籠絡我,試著化干戈為玉帛,我到時應該也態度謙和點,到底保住小命才是當前正解。在他的指引下我也漸漸地會揣摩起人心了,當大官的也只不過是些穿的好點吃的好點的老頭,「權力」其實並沒有我所想的那樣可怕而又不可逾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