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與辯(19)
這又是一個艷陽高照的上午,日頭的興意正濃,不遺餘力的普照著世人大地。這樣的好天氣,董卓的興意也是很濃的,他早早就坐著馬車來到了我家門前,說要接我去丁原的府上聽音。
我知道,這一趟定不是去聽什麼美妙音律的,八成是要去聽那無樂的音,聽那丁原的死活之音。所以一路上我並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坐著心裡卻七上八下的。董卓在一旁也不願言語什麼,似笑非笑的表情,就這樣饒有興緻的睜眼看著我。一直等馬車行使到丁府的門前,臨下車的時候,董卓才輕輕地拍了拍我的大腿說道:「別怕,今天我們不是去殺人,就聽聽音,要殺人下次還有的是機會。」
「額······」於是我更緊張了。
董卓還是不用通報就大搖大擺的闖了進去,只來得及讓小廝報一聲「董大人到」我們便已和衣冠不整的丁原在客廳里撞了個正著。(我就說沒人會沒事喝一上午的茶吧,我說他今兒個怎麼就不擺譜了呢?額,我真記仇······)
「姓丁的,我又來問你借東西了。」董卓徑直向主座走去,開門見山的就對丁原說道。
「董大人,你這回又想借點什麼呀?」丁原見了董卓就是滿臉的苦意,特別是看到昔日算是救過他一命的我現在儼然已經成了董卓的部下,我估摸著現在要上去掐他一把一定能擰出好幾杯的苦水來。
「我還能向你借什麼,無非是幾個兵,幾匹馬唄,難道還要你家的黃臉婆不成?」董卓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就像別人活該欠他的一樣。
「哎呦,我的董大人,董冤家哎,你別玩我了行嗎?這黃巾都已經被剿滅了,你要兵還能打誰去啊?這朝廷的兵將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的玩具,是借不得地。」
董卓壓根都不拿正眼看他,隨手就把何進的書信丟給丁原道:「別在那屁話了,自己看看吧。」
丁原看著地上的紙條起初還猶豫了一下,後來可能也覺得董卓還不至於給他在一封信上面下毒,這才終於是彎腰把它給撿了起來,他這種人自己平時用慣陰謀詭計,凡是遇上別人不按常理出牌的舉動一般都是要先過一遍大腦的。
草草的看了一遍信上的內容,大致知道是個怎麼回事了,他才抬頭問董卓道:「這上面的意思是······」
「要你交出兵權吶,這還用說嗎?」董卓好像很不滿意丁原的反應。
「呵呵,可笑。」丁原覺得自己好歹也是并州地頭上的第一把手,怎麼能任由董卓一個外來的官員作威作福呢,他終於還是有些發怒了,道:「一沒虎符,二沒聖旨,就憑這麼一張破紙,你當本官是吃素的嗎?」
「喲,你還不樂意了呢?我借兵可都是為江山社稷啊,虧你還是個一方之首,怎麼連個緩急輕重都分不清呢?」董卓道。
「不是丁某人不願為社稷分憂,只不過身為大漢官員唯一認得的就是這虎符和聖旨了,別的東西就是來了再多都是沒用的!」
「你就這麼死心眼?」
觸及了丁原的逆鱗,他的態度也是越來越強硬了。相比之下今天的董卓卻是出奇地好脾氣,到後來竟都是些商討詢問的語氣了,臉上還不時的對我做出各種無奈的表情,就像他多憂國憂民似的。可是他越這樣,我就越是覺得他壞,他這是不給丁原機會,逼著我取他的性命啊!
「丁原!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惹急了我義父便讓你吃不了兜著走!」沒法子,這時候我要再不出來嚇唬嚇唬他,那下次見面的時候就一定要生死相搏了。
可惜的是丁原卻似乎並不想買我的賬,他出離氣憤的對我吼道:「姓董的都沒說什麼,哪裡輪得到你這上不了檯面的野小子說話了!要早知道你是這麼個忘恩負義的狗東西,之前我就該找機會把你給五馬分屍咯!」
「我······」我現在還能說什麼呢?他這是好賴不分吶。
「丁大人消消氣,我就問這兵你是給還是不給,得了答覆我們便走。」我真想不到這麼謙卑的話會出自董卓的口中。
「不給!」果然,丁原的氣勢一上來,這事就更沒談的餘地了。
「當真不給?」董卓伸長了脖子向他確認道。
「說了,不給!」
「確實不給?」董卓拿眼睛瞟我,示意這不是他沒給丁原機會。
「哼。」丁原都懶得回答了,整個人背著手轉過身去。
「你肯定?」董卓舉手探腦的喜不自禁,估計要他這麼循環地問到明天早上他都非常的樂意,戲弄別人的感覺太好了,好到足以讓他忘記身上所有的疲憊。不過我是肯定不會給他這樣的一個機會的,我突然覺得丁原很可憐,就這麼自以為很聰明的被一個胖子戲耍,一番情景幾乎黑色幽默到了極點。再也不忍心看下去了,我拉著董卓的手就要向外走去。
「不送!」臨了丁原還不忘補上一句,他要再追到門口去數落我們幾句我發誓我都能當場為他哭出來咯。
當我又坐回到董卓的轎子裡面,對面的這個胖子終於忍不住的拍腿大笑了起來,笑的那叫一個喜慶,渾身的肥肉都在我的眼前花枝亂顫著。這叫什麼?叫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可能這樣說還不夠準確,應該說他是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死亡之上才對。前面的那種就夠惡毒的了,後面的那種你該說他什麼好呢?變態?冷血?沒有人性?一時半刻的還真是不好定義······
「下一步你打算怎麼辦?」我想我此刻的臉色一定很不好看。
董卓這會兒也笑累了,終於停止了甩脂運動道:「我會讓侯成那小子從旁協助你的,找機會拉空了他身邊的人你再動手。」
我點了一下頭,接著就把腦袋探出了窗外。唉,現在這時候我太需要吹吹風了,馬車裡的氣氛太壓抑,壓的我心裡也覺得發悶。
「喂。」董卓在後面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卻依然沒能讓我回過頭來,他只有一個人在車廂里悶悶地說道;「其實就算我今天不這樣玩,丁原也是一定不會交出兵權的。為官那麼多年了我們比誰都知道什麼是實權,什麼是虛名,有些東西就是死都不能夠旁落給他人的。」
「唉,其實我也知道。只是······算了,不說了。」我把腦袋縮回到車內眼看著董卓道:「我就是在想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丁原又是個什麼樣的人?」
「哦?那你有答案了嗎?」董卓期待的問道。
「剛剛想明白的,我原以為自己是知道的,現在想想其實我根本一點都不了解你們。你們一個個都是活了幾十年的人,不是白紙一張,也不再單純了,人活的久了哪能用一兩句話就概括的出來啊。」
「哈哈哈哈,有道理,還真是讓你給說中了,哇哈哈哈哈。」
我突然覺得自己的人生就像是在擲色子,我以為掌控了大小,到頭來卻是連一點都猜不中。現在我只能寄希望於押對寶了,別讓我輸的血本無歸還得搭上幾條無辜者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