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回 安家姐妹
一轉眼就到了夏天,今年的夏天似乎特別的悶熱,每天待在房間里不動彈還是一身的汗。窗戶門都開著,半點風都沒有,丫頭手中的扇子不停地扇,可扇出來的都是熱風反倒難受。
安府在郊外有座別院,安老夫人要去避暑,特意邀請金老太太一同前往。雖說玉儀還沒嫁到安府,可她們的婚事定了下來,只差最後辦個熱熱鬧鬧的婚禮。安家這個時候邀請金老太太去避暑,表達的是一種誠意和歉意。畢竟是因為他們家出了喪事,兩個小輩的婚事才不得不暫且擱置下。
金老太太推卻的一番,卻抵不住安老夫人的盛情,她只好帶著幼儀去了。玉儀能去也得避嫌,不然旁人會說她人還沒嫁過去就屁顛顛侍候奶娘婆婆了。至於韻儀和綉儀,人家安家那邊沒邀請,她們也不好厚著臉皮張羅去。
她們越發羨慕幼儀,跟著老太太吃香喝辣,不僅去惠州走了一遭得了大造化,眼下還能去別院避暑。
封氏打點好一切,派馬車將老太太和幼儀送去。安老夫人已經到了,竟然親自到門口相迎,這讓金老太太倍感不安。
「老姐姐肯賞光帶著四姑娘前來,我這個主人自然是倍感榮幸。」安老夫人慈眉善目,不過眼中的精光卻讓幼儀覺得她絕對不是一般的老人家。其實不用想也能知道,那樣人家的老祖宗豈能只有「慈祥」?
「老夫人真是太客氣了,簡直讓我們祖孫坐卧不安。」金老太太聽見她稱呼自己「老姐姐」,越發的有些惶恐,「我們能來別院做客是我們的榮幸,特意備下些小禮物,不成敬意。」站在一旁的幼儀趕忙把懷中的小包裹交給旁邊的婆子。
「怎麼還帶禮物來了?這反倒讓我不自在了。本來是我一個老婆子想要找個伴,這才邀請老姐姐前來,沒想到竟讓你破費。」安老夫人不管金老太太怎麼稱呼自己,仍舊一口一個老姐姐,金老太太聞聽倒不好意思再客氣了。
幼儀見狀忙笑著說道:「老夫人不用不自在,這裡面裝的是我做得楊梅汁,最是消暑。如果用深井水鎮上一會兒再喝,越發的解渴去熱氣。」
「你這孩子年紀不大,手還挺巧。」安老夫人吩咐丫頭拿下去,一會兒就倒出來些嘗嘗。
三個人往裡面走,幼儀悄悄打量四周,只見安家別院就修建在半山腰,滿眼所及都是綠色,就連不遠處的房屋都在綠樹環繞之中。這裡不同於寸土寸金的都城,只要下些本錢,不怕房子一年有大半時間都空閑著,可以修得寬敞又氣派。
經過之處可見不少精緻,卻都是依著天時地利而成,看著就是比府中那些人工堆砌雕琢的舒服。一陣風吹過來,帶著絲絲涼爽,還有一股子青草的香氣。
屋子坐北朝南,南北通透,坐在裡面喝茶談天,竟沒有絲毫悶熱的感覺。丫頭端了幾杯楊梅汁上來,裡面放上了少許的冰塊,比用深井水鎮著要涼快。
安老夫人喝了一口,不由得笑著贊道:「酸甜適中,裡面還帶著一股清香,是我喜歡的味道。」
「難得老夫人喜歡,這是對幼儀最好的獎勵。」幼儀這手藝還是跟韋汝學來的,喝過一次就愛上了。她一個晚輩過來,不帶著禮物不禮貌,可那些金銀、補品又過於冰冷,想來想去還是親手做些什麼有誠意。
安夫人瞧了幼儀幾眼,點頭回道:「金家的姑娘都是好的,比我那兩個小孫女要強多了。」
提到安府的兩位姑娘,金老太太趕忙問及,怎麼不一塊帶了來。
「本來是要跟著我過來避暑,可小孫女昨晚上閃了風,上吐下瀉不舒坦。過兩日好了,她們姐妹一起過來。到時候這丫頭就有伴了,先忍耐幾日。」
幼儀聽見這話只好笑了,她皮囊里裝著一個老靈魂,怎麼會喜歡跟幾個乳臭未乾的小姑娘為伴?
不過都是上輩子的老熟人,幼儀倒是想見上一見。不知道這一世,她們可有所不同。
初到幾日,幼儀每日早睡早起,晌午跟兩位老太太喝喝茶談談天,晌午睡上一小覺。下午是她自己的時間,看書、寫字,山裡面很靜,讓她很容易就靜下心來。
可這樣寧靜的時光並沒有過多久,安家幾姐妹帶著丫頭、婆子來了。別院里一下子熱鬧起來,特別是那位安家表小姐,愛說愛笑,特別能討安老夫人歡心。
幼儀感到有些納悶,她挖空心思也想不明白,這位表小姐是哪裡出來的。
「我們早就聽說妹妹的威名,這次聽說你能來別院避暑高興極了。本來應該跟著祖母一起過來,可瀾兒偏生病了。」安瀾是安家最小的姑娘,今年卻也十二了。
說話的人是她的姐姐安沁,今年十四,說話透著爽利勁。
幼儀挺喜歡安沁的性格,一看就是不惹事卻不怕事的主,不缺乏殺伐決斷的手腕,卻不屑搞陰謀詭計。上一世,雖然這位嫡姑娘對她這個姨娘不怎麼搭理,卻從未下過絆子。而且她似乎對玉儀這位嫂子也有些距離,或許是看出玉儀骨子裡的本質吧。
那個安瀾嬌嬌柔柔的樣子,大小姐的派頭十足,可在幼儀看來骨子裡卻帶著一絲自卑,怎麼都甩不開那股子小家子氣。
說話半吐半咽,站久了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吃東西一小口一小口,太咸太油太辣太甜太酸都皺眉頭。跟她坐正對面吃飯,真是嚴重影響胃口啊。總把自己
影響胃口啊。總把自己當成病西施轉世,這是病!
這個安瀾上輩子就這副模樣,如今一看,好像是病得更厲害了。
「三妹打出娘胎就身子孱弱,三頓飯有兩頓能好好吃就不錯了。最近幾年還好些,不怎麼吃藥了。」安沁跟幼儀解釋著,「妹妹別看她不動筷子就不好意思吃,我們姐妹是早就習慣了。原來在府中的時候,姐妹們在一起小聚,三妹也很少參與。眼下好了,又多了一位趣味相投的姐妹。我知道妹妹是能書善畫的,明個兒咱們就學那文人墨客結一回詩社。」
「我可不會做什麼詩啊。不過我倒是能做幾樣小吃,到時候可以給眾位姐妹品嘗。」幼儀喜歡看書,寫大字,卻不愛作詩。
聽見她這話,安瀾的嘴角露出一絲高傲的笑意。
幼儀自然是看得清楚,卻假裝沒留意。安瀾是有些才氣,年紀不大卻能詩善賦,所以聽見她說的話自然是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絲優越感。
第二天,安沁就把詩社張羅上了。別院的院子里有一棵特別粗壯的大樹,她們在下面的草地上鋪上毯子,又命人安置好小案幾,然後席地而坐。
案几上放著一些點心和茶水、水果,另外還放著筆墨紙硯。
「我來晚了。」幼儀讓春花把托盤上的碟子放在案几上,「我到底是不習慣下廚,弄點小吃就弄了好久,還不知道味道怎麼樣。」
「你還真下廚房了?」安瀾睜著驚訝的大眼睛,看幼儀像看異類一般,到了她近前還裝作不經意的輕掩住口鼻,似乎是害怕被油煙味嗆到。
看見她如此做派,幼儀一笑了之,朝著大夥說道:「你們嘗嘗,能吃就吃,不能吃也不要為了照顧我的心情而將就。」
「這東西能……好吃嗎?」安瀾矯情的瞧瞧,本來想說能吃嗎,出於禮貌還是加了個「好」字。
安家表姑娘紹嵐第一個下筷子,「金黃金黃的,看著挺有食慾。旁邊這紅色的醬汁是什麼做的?是不是要蘸著吃?」
她看見幼儀點頭,夾起一根薯條,稍微蘸了一點番茄醬。
「外面酥脆,裡面軟嫩,外面的醬汁酸甜可口,真是太好吃了!」她吃了一條,立即眉眼彎彎。
安沁也趕緊吃了一條,大為讚賞,「果然好吃極了!這旁邊炸得是雞塊?外面包裹的似乎不是麵粉。最右邊又是什麼,聞著有奶香又帶著果香。」不等幼儀解說,她已經迫不及待的挨個試吃起來,隨後連連點頭稱讚。
很快,盤子見了底,安瀾見狀終是有些按捺不住,「真這麼好吃?」她小心翼翼的拿了一塊爆漿雞塊,只嘗了一口眼睛便發亮。
「妹妹不僅『巾幗不讓鬚眉』,而且還有一手的好廚藝。」安沁之前對幼儀是好奇更多,不知道一個十歲的小姑娘何以那麼大的膽子,竟然敢在利刃之下跟兇殘的水賊周旋。眼下見到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她對幼儀多了幾分好感。
小小年紀就如此的古靈精怪,不知道再過幾年會如何的聰慧過人。那位汪老闆不得見,不知道究竟是何等人物。
自打從惠州回來,「巾幗不讓鬚眉」這句話聽得幼儀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只是說的人語氣不同,有的是讚揚,有的是嫉妒,還有的是不屑。她聽得出,安沁話中沒有任何貶義,所以只報以微微一笑。
「今個兒不是結詩社嗎?怎麼竟談論吃食了?」安瀾特別不喜歡安沁提什麼巾幗、鬚眉的。不過就是機緣巧合,竟得了皇上的讚許。要是換成她,應該也差不到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