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十八回 心裡的算盤
幼儀聽見廟裡的大師給自己批八字,給了「不可言」三個字,心裡不由得頓了一下。她覺得這並不是什麼褒義詞,自己死後重生,可不就是不可言嘛。這話要是說出來,十成十的人會認為自己瘋了,要不然就是邪祟附體。大師就是大師,幼儀謹記「不可言」這三個字,連做夢都要提醒自己,千萬別說漏嘴。
可老太太卻覺得不可言就是貴,看這個孫女的眼神都充滿了期望。金家始終進不去都城真正的貴族圈,一是因為家族裡根本就沒有正三品以上的大員,二是沒有真正的世家貴族做靠山,從金家發跡到現在,沒有任何一位姑娘嫁入高門。直系、旁系、姻親都算上,全都混都城貴族圈的外圍。
細數金家三房現在的男孩兒,唯有瀚哥兒稍有些靈氣,若想要入仕途有出息恐怕要二三十年。況且其他兄弟沒有個幫襯,憑他一己之力不好往上爬。反倒是金家幾姐妹,一個塞一個的出挑,尤其是玉儀,琴棋書畫無所不精,模樣端莊大方行事進度有度。老太太算是有些見識,覺得玉儀有大家風範,嫁到高門去做當家主母完全夠格,只是缺少時運。她跟瀚哥兒又是同胞姐弟,有她拉扯幫襯,瀚哥兒在官場也容易些。大房混出頭,再提攜其他兩房,金家慢慢就會成為底蘊深厚的世家。
眼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幼儀竟然有貴不可言的命格,這讓老太太深感意外又覺得竊喜。什麼叫貴不可言?就是高貴到不敢輕易議論!不敢讓人議論的貴人都有誰?還不就是朱牆裡面的人物!
一想到這些,老太太不由得細瞧幼儀,心裡的驚喜瞬間就少了一些。幼儀確實有些福相,可要做貴人……
封氏面上帶笑,眼神卻有些犀利。她也把幼儀上上下下,里裡外外瞧了個遍,煩躁的心稍微平復了些。
就憑她一個不出彩的小小庶女,再怎麼也攀不上高枝。大師只說不可言,在她想來沒什麼可說的也未可知。況且,大師什麼的話聽聽就好,哪能像聖旨一樣准?若說金家出鳳凰,那也該是玉儀才對!
這會子其他姐妹打外面進來,玉儀打頭,她先給老太太、封氏,利姨媽見禮,隨後看見幼儀過去拉住她的手。
「四妹妹怎麼自個兒回來了?我剛說沒瞧見你,已經打發人去後山那邊尋了。這裡不比府中,容易迷路人又雜亂,要是出了什麼意外可了不得!況且你跟著姐姐們一起出去,你要是出事,我是難辭其咎。不過今個兒這事怪我,應該把你們都照應好。四妹妹到底跑去哪裡了?沒發生什麼事吧?」
玉儀心機重,一進屋就感覺到氣氛不對勁,她最後這話也有試探的意思。
幼儀又把內急的理由說了一遍,「什麼事都沒有,讓大姐姐勞心了。」
什麼都沒試探出來!玉儀瞥了一眼坐在旁邊的母親,看見母親低頭喝茶並未說話,心裡有些狐疑也只好暫時按捺住。
眾人又歇息了一陣,封氏見時辰差不多,就向老太太請示下山。
幼儀仍舊跟利氏兩姐妹一輛車,可能是這一趟累了,宛柔一路都安靜地閉著眼睛,倒清凈了。經過鬧市,一切恢復正常,官差和御林軍一個都不見。幼儀不由得想起郝連玦那雙眼睛,又想到他臨走時說過的話,周身不由得泛起一絲涼意。
二皇子的品行眾所周知,那可是個不講道理,生冷不忌的主。細想今天發生的事情,心思縝密的幼儀發現了一個對她很不利的事實。就連高傲冷酷的郝連玦當著眾人的面,也要留幾分顏面給二皇子。可偏偏她看見了二皇子最丟臉的瞬間,她能有好果子吃嗎?二皇子不敢把郝連玦怎麼樣,可碾死她卻是不費吹灰之力。況且二皇子滿腹的怨氣沒有地方發泄,她極有可能成為他的出氣筒。
看來她真要多念幾句阿彌陀佛,祈禱二皇子暈倒之前並未看清自己,醒來會忘記一切!
回了金府,還不等眾人用晚飯,幼儀貴不可言的命格就傳遍了整個金府。崔姨娘忙不迭去了冬苑,看見幼儀便一邊笑一邊哭起來,「我這半世沒白白熬,總算是等到四姑娘出頭之日了。四姑娘千萬記住一句話,只有錦哥兒才是你最親近的人,不管今後姑娘怎麼樣,總要有娘家人扶持才成。」
「姨娘這是說什麼亂七八糟的話?」幼儀一皺眉,心裡罵她糊塗至極,「別說不過是些沒影的話,就算是事實,姨娘這番話也是沒道理。」
聽見幼儀語氣嚴厲,崔姨娘小聲嘀咕道:「這裡只有咱們兩人,我才說掏心窩子的話。哪怕是再有一隻小貓小狗,我都不會直言,我又不是愚蠢的人。」
幼儀聽了她的話直想樂,她蠢就蠢在沒有自知之明,還總做些自以為聰明的事。
「這裡沒有旁人,我也說些掏心窩子的話。姨娘好好聽,看看是不是這個道理。」幼儀耐心地跟她掰扯,「整個金府,只有我跟錦哥兒是同胞姐弟,自然是最親近之人。可我是個庶女,他不過是個庶子,我們姐弟聯手又能怎麼樣?姨娘說的對,不管以後我怎麼樣,都要有娘家人扶持才成。
可這娘家人是誰?單單錦哥兒一個人是萬萬不行的。俗話說得好,獨木難成林,渾身是鐵能碾出幾顆釘?離開金府這棵大樹,誰都成不了事。所以,不僅是我,包括錦哥兒和姨娘,都要盼著金府好,盼著瀚哥兒這個嫡子能挑起重擔,盼著二房、三房那邊出人才。金家這棵大樹繁茂了,我們也好乘涼!
老太太最講究規矩,太太雖然不喜咱們,可礙於悠悠之口面子上總要過得去。往後姨娘言行都要謹記『本分』二字,日子不會難過到哪裡去。」
崔姨娘細細品味幼儀說得每一句話,滿腹感慨,心裡複雜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