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十九回 突變
崔姨娘聽見些風聲,高興的走路都帶風,見了幼儀說了一番掏心窩子的話。可她萬萬沒有想到,幼儀的另一番掏心窩子的話讓她如醍醐灌頂。自從幼儀打田莊上回來,她不僅一次這樣點醒崔姨娘。只是崔姨娘天資愚笨,當時聽進去了,過些時日遇見事情又犯二。
眼下崔姨娘細細玩味幼儀的話,不得不承認她說得非常有道理。不管自己有多麼憎恨封氏和她的子女,一個「金」字就把她們緊緊拴在一起。而且嫡庶分明難以逾越,想要出頭就必須藉助嫡系的力量。她作為姨娘,要懂規矩守本分,不能痴心妄想做出混賬事拖累她們。
「姑娘真是長大了,凡事想得都比我長遠。」崔姨娘覺得幼儀一下子就成熟了,心裡不由得又是一陣酸楚,「不知道你在莊子上吃了什麼苦,突然就看明白想通透了。我這個年長的人,倒是深陷其中始終搞不清楚狀況。罷了,往後我只守好本分,做好姨娘就成了。只是我教不好錦哥兒,又不敢指望太太,我瞧著他十分聽你的話,你就多管教管教吧。」
說完這話,崔姨娘回去洗臉卸妝,換了素凈衣裳,去給封氏請安也規矩安靜多了。眾人不知道她又起什麼幺蛾子,可瞧了兩天,她卻一反常態,每日除了請安就老老實實待在屋子裡。偶爾有丫頭犯錯,她也只讓大丫頭或者嬤嬤去管教,並不似以往一般掐著腰叫罵。
封氏見狀心中疑惑,打發人把易水閣盯緊了。自從老太太來了,這崔姨娘先是偷偷過去請安,被攔在外面,這會兒子又做出懂規矩守本分的模樣,她倒要好好瞧瞧崔姨娘到底要搞什麼鬼!
老太太知道了,私底下跟陸嬤嬤說道:「桂枝那丫頭在我身邊的時候還有幾分機靈模樣,上次她卻來請安,我便知她是個糊塗東西。可現在又鬧出這麼一出,我倒是糊塗了。」
這陸嬤嬤跟崔姨娘的老娘有幾分交情,不然上次也不會替她說話。陸嬤嬤聽見這話,趕忙笑著說道:「老太太就是想得周全,要依奴婢這簡單腦子,只會覺得崔姨娘是被您教訓了一頓,這幾天終於想明白了!她不過是個姨娘,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濃妝艷抹,跟丫頭、婆子沒個深淺,看著實在是不雅觀。大老爺有三位姨娘,兩個通房丫頭,只有崔姨娘生養一哥兒一姐兒。她要是能守住本分,大太太也會多照看錦哥兒一眼,對四姑娘將來的婚事也有好處。」
「打理後院沒些手段光講仁慈是不行的,可終究要有個底線。金家的子孫就是底線,誰都不能在他們身上打算盤!」老太太眼睛一立,滿臉都是威嚴,可以看出一絲昔日治家時的模樣,「金家雖是百年大家,卻跟望族沾不上邊。若想要興旺發達,必須要子孫綿密,一代勝過一代才成。瀚哥兒是有些靈氣,可獨木難成林,想要成事還要兄弟齊心,姐妹幫襯才行。封氏若是夠聰明,她就會想明白這個道理。」
老太太這番話竟然跟幼儀說得不謀而合,若是老太太知曉,不知道心中會作何想法。
「大太太是個聰明人。」陸嬤嬤深知自己主子的脾氣,她若是說得太多太過,恐惹主子不高興。
老太太聽見這話輕搖了一下頭,「未必!」若是真聰明,豈會讓一個小小的姨娘鑽了空子生下錦哥兒?老太太這輩子也是腥風血雨的過來,老太爺好美色,香的臭的都往房裡拉,為了這個老太太沒少憋氣。可不管有多少美人上了老太爺的床,愣是一個兒子沒生出來。眼下金府三房老爺,竟都是老太太的嫡親兒子!光是看這一點,就知道老太太的手腕了。
封氏進門前幾年,一直沒能生養下兒子。接連納了幾個妾室,卻都接連生下女兒。老太太原本以為是封氏手段高明,在背後搞的鬼。可封氏這邊要臨產,那邊就傳來崔姨娘懷上了男孩的消息,而且十月懷胎還平安的生了下來。由此可見,封氏聰明不過如此,崔姨娘糊塗一世也有聰明的時候。
既然生下來,就是金家的子孫,在老太太眼裡都是孫子!雖然錦哥兒瞧著並不討喜,可他骨子裡流淌著金家的血,這就足夠了。
陸嬤嬤立在老太太身後不言語,她侍候老太太快一輩子,豈能不知道老太太心裡在想些什麼?可是有些話不是她這個做奴婢能說的,心裡明白就好。
這封氏事事精明,可一旦沾上跟瀚哥兒、大姑娘有關就會犯糊塗。希望她別為了省下點嫁妝,護著點家產,就不給庶子、庶女活路,不然老太太定不會輕饒了她。雖說老太太不管雜事,身份卻擺在這裡。若是拿捏住封氏的錯處,一紙休書送回親家,誰又敢反駁?
崔姨娘靜下心來整日在院子里養花弄草,覺得日子倒比想象地好過多了。她覺得心情從未有過的放鬆,連呼吸都順暢多了。原來,人只要放在執著捨棄一些東西,她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大老爺也發現了崔姨娘的變化,早上看見她在封氏身邊侍候,穿得寡凈素麵朝天,小臉微黃像個受氣的小媳婦,倒惹人心疼。
晚上他去了易水閣,崔姨娘也一反常態,規規矩矩的侍候,不像之前一樣聒噪撒嬌,逮住機會就大倒苦水。大老爺覺得這樣極好,接連去了幾晚。
易水閣的人見狀十分得意,崔姨娘反而讓她們收斂些,不可去外面胡言亂語作事要越發的低調。她還勸老爺要常去太太屋子裡,免得讓為了家事操勞的太太心寒。
這倒讓封氏越發納悶,她認識崔姨娘也有十來年,自問對崔姨娘非常了解。一個胸大無腦,時常犯二,動不動就像市井潑婦一樣的人,怎麼就突然轉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