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回 受人之託

第五十八回 受人之託

郡主的馬車回了王府,沒過一個時辰,馬車又往皇宮方向去了。把守宮門的侍衛認識郡主的馬車,簡單檢查了腰牌又稍微查看了一下便放行了。

馬車進了宮門沿著宮牆一路往東緩行,行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停住。丫頭把郡主攙扶下來,主僕二人換做步行。到了這裡所有的內命婦均要下車,除非有太后、皇後娘娘的懿旨。

郡主對宮裡的環境和事情很熟悉,知道這個時辰太後娘娘都要小憩,便直接往坤寧宮去。她剛剛進去,就有皇後跟前的大宮女迎出來說道:「皇後娘娘剛剛躺下,郡主還是先去偏殿喝茶吃點心吧。」

「怎麼這個時辰躺下了?」她知道皇后的習慣,即便是盛夏時節也從不睡午覺。

宮女朝著東偏殿指了指,用手比劃了個「二」,輕聲回道:「這幾日照顧小主子,皇後娘娘又累又憂心,接連幾晚上沒有睡好。再有精氣神的人也挨不住,何況是娘娘每天日理萬機。」

自從二皇子被打傷,就挪到皇後宮中調養。雖然皇上下了聖旨命他去守皇陵一年,可沒說什麼時候出發。況且他的傷挺重,不便移動,這一拖就拖了半個月。

皇後娘娘眼見親身兒子受傷,心裡怎麼能不疼?每日親自過問用藥、用膳、睡覺等雜事,生怕身邊人侍候不周到,又把自己的掌宮宮女調過去照顧。眼下兒子的傷勢就要痊癒,又想到兒子要去山裡守皇陵,心裡自然會越發的難受。連著幾天白天不得休息,晚上噩夢連連,兩下一湊便支撐不住了。方才皇后覺得腦袋脹乎乎,讓貼身宮女按摩了一陣才睡下。

郡主聽了忙放輕腳步往東偏殿去,廊下的宮女、太監見了她忙行禮。還不等小太監往裡面通稟,她已經自己推了門進去。穿過外室,輕推中央一塊一人多高的玻璃鏡子,那鏡子竟然整個旋轉,隨著她進去又聚攏,嚴絲合縫看不出半點端倪。

裡面是內室,入眼便是一張大床,高衾暖枕,簾幔低垂,隔著輕紗可見床上躺著一個人,此刻正似有似無的低聲吟呻著。

「褚老二,別裝相,我又不是你母后。」她走過去把床前的幔帳扯開,「大白天掛這東西做什麼,比個娘們還要膩歪!」

褚亦這輩子最恨兩件事,一是被人稱為老二,二是被人說成娘娘腔!郡主偏生把這兩樣全說了,他氣得從床上一蹦老高。

他打小就生了一張白嫩細膩的皮子,即便是在暴日下頭曬一天,第二天也會馬上復原。又長了一雙大眼睛,長睫毛似兩排小刷子,小時候穿上大紅的衣裳,活脫脫一個漂亮女娃的樣子。宮裡從皇子到公主,竟屬他長得漂亮,娘娘們見了都喜歡捏他的臉蛋,還會把他摟在懷裡揉搓一番。皇后對他更是嬌慣,七八歲還時常親親小臉,他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偶爾還懶在皇后懷裡午睡。

可有一年西域的小王子跟著使臣來進貢,在宮中小住了一陣,看見眾人對他這般,便笑話他是娘娘腔,永遠戒不了奶的娃娃。他自然要生氣,兩個人大打出手,他被揍得很慘。打那開始,他就開始練武,就忌諱誰說自己像娘們的話。

至於老二,聽起來就不雅,形容人心眼不怎麼多就用二二呼呼。可偏生他就排行老二,平日里那些知道他忌諱的人都稱呼一聲「亦皇子」。

「哎呦。」他的傷到底是沒好利索,疼得齜牙咧嘴又跌坐在床上,「褚鄢,要不是看在我有事相求的份上,我一定不會饒過你!」

郡主聽見這話翻白了一下眼睛,從小到大類似的話她聽過無數遍,不僅不當成一回事還覺得厭煩了。

「我可不是看在親戚的份上幫忙,咱們是各需所求。你答應我的東西呢?」郡主往椅子上面一坐,朝著他攤開掌心。

褚亦滿臉的不甘心,可到底還是把手伸到枕頭下面,掏出一個小小的錦盒來,「給你,這下可以說了。」

郡主接過去,先打開驗貨,見到是自己惦記了許久的寶貝,這才笑眯眯地合上。

「金家姐妹和利家兩姐妹我都見過了。」郡主心情似乎不錯,「不,還差了一個。不過金府四姑娘只有八歲,你應該不會看上個小屁孩吧?」

「我再說一遍,我不是看上誰了,而是有其他事情!」褚亦一想到那天自己出醜被人撞見,心裡就惱火地不得了。

他這輩子只被兩個人狠狠揍過,一個是郝連城,另一個就是西域小王子呼延吉。跟小王子打架雖然也受了傷,不過小王子也沒討到多少便宜,而且那時兩個人年紀還小,他還沒開始真正的練武,輸得並不難堪。可這次被郝連城打得卧床動彈不得,卻連人家得衣裳邊都沒摸著。枉他自認是高手,還一個勁嚷嚷著讓郝連城別留情,現在想想真是傻逼到家了。

他知道郝連城不會到處顯擺說嘴,可偏生被人瞧見了。褚亦沒看清那人的臉,卻記住了那雙鎮定中帶著憐惜的眼神,讓他永生難忘!他堂堂二皇子,何須一個弱女子的憐惜,這真是最大的恥辱!他發誓一定要把這個人找出來,當面問問她心裡怎麼想的,讓她知道自己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惜,讓她拜服在自己腳下。女人,不管什麼時候都要仰望男人才像話!

郡主壓根就不相信他的話,認準了他是相中了人家姑娘,又不知道人家性子喜好,這才想辦法讓她去打聽一下。

金府的夫人跟李夫人交好,李夫人是自己親娘的嫂子,本來她不屑跟她們交際,可褚亦開出的條件很誘人,所以她才答應下。

「好吧,你高興怎麼說就怎麼說吧。」她可沒工夫糾纏這個,趕緊交差好去找永樂說話,「她們姐妹確實在上月個十五去過青岩寺,還到後山賞了楓葉。利家兩姐妹一個老實木訥,一個是逗比;金家三姐妹,老大精明善交際,剩下兩個一個聰明不足,另一個顯然很內向不愛說話。至於沒有露面的老四,聽說才從田莊上回來幾個月,是個瘦小還沒長起來的孩子。在我看來,只有金玉儀勉強能上得了檯面,卻又是個不討喜的。」

聽完這話,褚亦眉頭微蹙,自言自語地念叨著:「金玉儀!」

郡主見狀露出「果不其言」的表情來,她就知道褚亦是動了心。去年,皇後娘娘就給他安排了侍候房事的宮女兩名,聽說今年大選還要幫他物色皇子妃。只是這金玉儀出身不高,又不是什麼絕代佳人,為人處世太精明過度,小小年紀便讓人摸不透性子,無一處可心的地方。若是做個如夫人還算將就,側妃都是高抬!

不過她知道褚亦性子驕縱,又不愛守規矩,連皇上都幾次痛罵。無奈皇後娘娘嬌慣的厲害,正應了慈母多敗兒的古語。眼下他被皇上罰至守皇陵,肯定會錯過開年的大選。一年之後回來,只要他在皇後娘娘跟前央求央求,皇後娘娘見他可憐為了補償,自然會滿足他的願望。

「鄢妹妹,我還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只要他有事相求,必然會笑嘻嘻的喚郡主妹妹,「若是你肯答應,我就把嚴學義的孤本給你!」

郡主剛想要拒絕,聽見後面這句眼睛一亮,立馬就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答應下來。原來,郡主最喜歡收集名家的書法字帖,沒事就照著臨摹練習。嚴學義是前朝的書法大師,自創嚴體。因為戰亂,他留下的書籍不多,現在流傳的大多是後人仿造,郡主一直在尋找真品。

「能讓你下血本,恐怕不是什麼容易的事吧?」郡主知道嚴學義的孤本在他手中,也曾借閱了幾次。可褚亦也挺寶貝,只許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翻閱,根本就不讓她帶回家去好好研究。沒想到今個兒他竟然能豁出來,看樣子是情根深種啊。

「容易,只需要鄢妹妹把那金玉儀請到府上,我偷偷見上一面即可。」

這確實不難辦到,可若是惹出禍端無法收場可如何是好?她雖不通人事,卻也知道孤男寡女獨自相處容易出事。倘若真做出傷風敗俗的事情來,她這個穿針引線的人難辭其咎。尤其現在是非常時期,皇上雖沒規定褚亦的啟程日期,看皇后的表現估計就這幾日了。短短几日再惹出麻煩,皇上震怒就不是守皇陵這樣簡單了。不過嚴學義的孤本確實難得,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郡主遲疑了好一陣,最後才說道:「我可以幫你這個忙,不過你要答應我兩個要求。一,倘若被發現你要把我擇出去;二,你們不能單獨見面,我要在場。」

「你可以遠遠的瞧著,不能離得太近。」褚亦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找玉儀的原因,實在有些丟人。

郡主答應下,兩個人就此商量決定了。

卻說宛柔,在李府丟了人,回家又被母親打罵了一通,心裡憋屈的不得了。她晚飯都沒吃,自己趴在床上哭了半宿,第二天早上醒來,整個臉都腫著,眼睛像桃子一樣。

利姨媽瞧了連問都不問,昨晚上封氏過來,提及宛柔做的詞,又把國公府的公案說了,氣得利姨媽好懸沒吐血。她們娘幾個兒依附金府過生活,雖說眼下不愁銀子,可外面那些事情還得依仗金老爺周全。溫國公是一等公啊,就連金老爺都惹不起,更別說是她們孤兒寡母。她們寄居在這裡,不僅給人家添麻煩,還樹強敵。若是國公府記恨上金府,就是她們的不是了。

封氏一大早就備下禮物,打算一會兒去國公府賠禮,利姨媽讓宛柔同去。

「我又沒得罪她,為什麼要去賠禮?」昨天在李府,她跟國公夫人連話都沒說上兩句,怎麼就把人得罪了?

「讓你去就去,少廢話。」利姨媽氣呼呼的喊著,「你姨母還要搭著禮物,賠上一張老臉,全都是因為你的緣故。這事圓了之後,你就別再出門,老老實實待在家裡。」她沒辦法跟女兒解釋,只一味的讓宛柔去道歉。

宛柔雖然非常不願意又不解,可到底是不敢違抗母親的吩咐。用過早飯,穿戴整齊,不等宛柔和封氏出發,郡主打發的丫頭就來了。那丫頭拿著郡主親筆寫的帖子,請宛柔過府一聚。上面的大概意思就是,兩個人一見如故,急切盼望再次相見等等之類。

「馬車在外面等著,姑娘什麼都不用帶,只跟著奴婢走就成了。」那丫頭昨天也去了李府,宛柔認了出來。

封氏和利姨媽確定來人是睿親王府的,又反覆看了幾遍帖子,上面還有郡主的印章,趕忙讓宛柔跟著去了。

到了下午,馬車又把宛柔送了回來。去的時候是一個人,回來的時候卻帶回來一箱子東西,衣裳、首飾、綾羅綢緞,還有筆墨紙硯。玉儀姐妹聽見消息,都去了群芳閣,封氏也在那裡。

「我就說宛柔行事說話都周全,真就入了郡主的眼。瞧瞧這一箱子的東西,雖然咱們不是貪圖這些有多值錢,但是圖的是郡主賞賜,這可是姐妹中獨一份的榮耀。」封氏再不提去國公府賠禮道歉的事,看著宛柔滿臉都是笑意。

宛柔臉上的水腫還沒消凈,卻倍兒有精神。她把箱子里的東西一樣一樣都拿出來,笑著說道:「郡主說了,咱們家姐妹多,拿回來分著用。郡主還說了,趕明個兒請姐妹們一起去賞楓葉,正是好時候呢。」

「宛柔姐姐,郡主對你怎麼這樣好?」韻儀羨慕的說著,「昨個兒在李府,嚇得我一句話都不敢說,倒是宛柔姐姐膽子大。我還生怕郡主怪罪,沒想到竟然沖了郡主心意。今個兒郡主一大早就打發人來接姐姐,我知道了有些後悔。你說,要是我也膽子大些,是不是郡主也會喜歡呢?」

「郡主倒是喜歡真性情的人。」宛柔把東西分給玉儀她們,「睿親王府可大了,郡主住的院子又寬敞又漂亮,裡面種著一棵大柿子樹,上面一個一個掛滿了金黃的柿子,像一盞盞小燈籠,竟比花還美。郡主的房間更是華麗,裡面都是奇珍異寶,連梳妝台轉圈都鑲著寶石。郡主養著一隻渾身雪白的長毛貓,眼睛藍汪汪的像藍寶石,可金貴呢。兩個丫頭專門侍候貓,每天洗澡,定期修剪毛,脖子上掛著純金的鈴鐺。郡主……」

聽見她說一句話都把郡主掛在前面,玉儀心裡不舒坦。她本以為宛柔丟盡了臉面,成了都城上流交際圈的笑話,以後都別想再出去應酬了。沒想到郡主竟然突然打發人來接,還百般恩寵的樣子。真不知道是宛柔好命,還是郡主有病!

「郡主說要請我們去賞楓葉?」韻儀又問道。

宛柔點點頭,仰著脖說道:「我聽見郡主吩咐人準備馬車,又打發人去青岩寺知會一聲。既然是郡主要去,自然是要封山,說不定還得出動官府的衙役呢。」

「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封氏聽見自然是高興,能跟郡主打好關係豈不是一步登天?她圍著李夫人屁股後頭轉是為了什麼?想不到宛柔竟然誤打誤撞入了郡主的眼,真是出乎人的意料啊。

郡主跟永樂公主是堂兄妹,聽說她們的感情也很好,不知道這次賞楓葉會不會一同前往。若是再能搭上公主的線,就越發的順風順水了,或許連老爺的升遷都能說上話。想到這裡,封氏臉上的笑意越發濃了。

「宛柔長得就帶人緣,難怪會得了郡主的喜歡。我就說圓臉的孩子有福氣,特別旺家!」

利姨媽也瞧著宛柔冒火了,她讓丫頭頓了冬瓜湯,能消腫利尿。明天跟著郡主去青岩寺,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行。玉儀等人分了東西也都回去各自準備,沒有郡主的邀請,封氏和利姨媽自然是不能去。

回了春苑,玉儀把分到的東西扔在角落裡,滿臉的不痛快。向來只有她分姐妹們東西,什麼時候輪到她巴巴的等著旁人分東西了?她陰沉著臉,抱琴等人見狀都不敢上前,生怕觸了霉頭被當成出氣筒。

「姑娘,外面劉嬸子送了東西進來。」有事情硬著頭皮也得回稟,抱琴湊到近前輕聲回著。

玉儀聽了一皺眉,「怎麼這個時候遞進來?可有人看見?」

「沒有。」抱琴趕忙回著,「東西放在籃子下面,上面是新鮮的瓜果梨桃,沒有人注意。東西奴婢已經收了,不知道放在哪裡。」

「儘快給那邊送過去,告訴她馬上動手。做完之後把尾巴處理乾淨,若是被人揪出來就咬死了,不然她家裡人誰都別想活著!」

看著玉儀陰側側的臉,抱琴下意識的哆嗦了一下,答應著退了下去。

第二天一大早,郡主府果然又打發人來,請玉儀等人一同去青岩寺賞楓葉。馬車都派來了,連丫頭、婆子都不用帶,自有親王府的人侍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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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金枝庶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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