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 初見

第五十九回 初見

郡主怎麼會看中宛柔這個草包?說不定是拿她當笑話逗趣,以慰藉閨閣之中無聊的日子。可這次把她們姐妹全都帶上是什麼意思?難不成光宛柔一個沒意思,郡主想要她們全都變成小丑!

玉儀打心眼裡不想去,可又不敢回拒生怕得罪郡主。封氏囑咐她千萬小心,盡量少說話。郡主脾氣古怪,行事又讓人摸不著頭腦,多說多錯!玉儀謹記在心,就連衣裳首飾都挑稍微素凈些的,盡量讓自己別太顯眼。

郡主派來的馬車就等在側門,一輛翠蓋珠纓八寶車,一輛朱輪華蓋車,宛柔毫不客氣的拉著自個姐姐上了第一輛。想起她剛剛來金府的時候,看什麼都是好奇羨慕的樣子,說話行事無不處處加著小心,看著旁人的眼色。這才兩個多月的光景,怎麼就比在自己家裡還要硬氣?

說到底不過是攀上了郡主,可這攀扯的過程實在不敢讓人苟同。被人當成女篾片還沾沾自喜,嘚瑟的不得了,臉皮還真不是一般的厚!再這樣鬧下去,早晚金府也會跟著遭殃。

幼儀正在吃藥調養,依舊沒有去,幼儀姐妹三人同乘一輛車。

韻儀悄悄揭開車簾,看見前面的翠蓋珠纓八寶車帶起一溜塵土,趕忙把車簾放下。

「咱們坐得這車外面看著普通,裡頭還真是豪華。不知道這坐墊裡面裝了什麼東西,坐著既柔軟又有些彈力。我最討厭那些像棉花包似的墊子,冷不丁坐下舒服,可時間一長馬車一顛簸,就整個人陷進去出不來,弄得腰酸背痛。若是走得路遠,下車的時候腿都是麻的。

再瞧瞧這車帘子,看花樣是內造的東西。咱們能有一塊還捨不得做成衣裳,人家就做了車帘子。腳下這塊地毯的花樣瞧著特別,我竟沒見過,是異族的東西吧?」韻儀滿臉都是羨慕之色,「不知道宛柔和宛若姐姐坐得馬車裡面什麼樣子?肯定更奢華!」

前面的話都是鋪墊,後面這句才是重點。她眼角眉梢都帶著淺淺的笑,半是玩笑半是認真。

玉儀聞言一皺眉,輕斥道:「三妹妹說話怎麼這樣不小心?這要是讓外人聽了去,傳揚到外面去,非得給你扣上幾個大帽子!影射郡主奢侈浪費,破壞大禹跟邊塞各族的關係,這罪過夠喝一壺了!」

韻儀聽了唬得臉色大變,知道玉儀不是再嚇唬人。先祖皇帝時候,天下初定,邊塞異族蠢蠢欲動。為了百姓能安居樂業,先祖皇帝先後命使臣出塞,還把公主遠嫁聯姻,更有異族公主入宮為妃。直到現在,相互通婚聯姻的習慣還一直延續著。而且先皇的一位西域妃子尚且在世,獨居在宮外的別院中。她生養了兩位公主,一個嫁回到西域,另一個遠嫁吐蕃。這位太妃娘娘最忌諱什麼異族、蠻子之類的話,若是知道肯定會動怒。

「是我失言了。」韻儀趕忙斂去笑容,知道玉儀說得對。馬車是睿親王府的,外面的車夫,跟著的丫頭、嬤嬤俱是王府的人,說話要注意隔牆有耳。

玉儀見狀點點頭,壓低聲音囑咐道:「這趟青岩寺之行不比上次,跟著自己母親前去即便是有了閃失也有人遮掩。你們要謹言慎行,免得惹出事端無法收場。」

韻儀和綉儀一向以她為先,聽見她的話忙點點頭答應下。姐妹三人坐在馬車裡再無他話,馬車勻速前進,讓人有些昏昏欲睡。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車突然停住,韻儀睜開眼睛往外面瞧,正是到山腳下了。

三個人陸續下車,看見宛柔正在跟一個宮女打扮的丫頭說話。原來郡主頭天晚上就來了,此刻正在山上等著她們。那宮女還說,郡主已經派人封了路,旁人都靠近不了青岩寺,讓她們隨意些不必拘謹。

「郡主出門就是有排場,咱們趕緊上山去吧,別讓郡主等久了。」宛柔時刻不忘奉承郡主,不管郡主在不在眼前,能不能聽見。

韻儀心裡有些不恥,確實又有些羨慕。可她知道自己羨慕不來,若是讓她扮丑做跳樑小丑狀去巴結奉承郡主,她萬萬做不到。雖說能得郡主青眼是件極好的事情,但是更要在乎自己的名聲。名聲若是壞了,即便是入了天皇老子的眼也是愁嫁!姑娘家最重要的莫過於找個好婆家,宛柔的一舉一動要是傳揚開,哪個真正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家會喜歡?她不自知,還一副美滋滋的得意模樣,還真是愚蠢到家了!

綉儀一直是木訥內向的樣子,前後都是一個模樣,似乎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這始終一個勁的樣子也是難練,不知道她心裡都在想什麼,還是什麼都不想。

姐妹幾個很快就上了山,到了寺中先上香拜佛,然後去後面禪房拜見郡主卻沒有見到。

「郡主已經往後山去了,請眾位姑娘移步。」一個嬤嬤打扮的人引著眾人往後山去。

雖說之前宛柔她們來過一次,可眼前的美景還是讓她們眼前一亮。遠遠望去,一大片看不見盡頭的火紅火紅的海洋,奪人心魄。走近瞧,彷彿置身於一個炫目的世界。抬起頭看,觸目驚心的紅;低下頭,地上厚厚一層紅葉,踩上去咯吱咯吱的響。

眼下已經是深秋,滿山的紅葉接近凋零,可就是這種瀕臨死亡的美越發讓人震撼。誰說過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再絢爛的夏花都不如眼前的秋葉來得驚心動魄。

宛若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住,不由自主的跟著美景走,後面侍候的丫頭趕忙跟上。郡主曾經有過吩咐,千萬不能讓幾位姑娘出意外。

綉儀也看傻了眼,站在一棵大樹下挪不動腳窩。宛柔的心思並不在紅葉上,四處找著郡主的身影,卻沒有瞧見半點影蹤。

「姑娘,請跟奴婢來。」玉儀身邊的宮女輕聲說著,「郡主想要單獨見姑娘。」

玉儀聽見一怔,心下一沉,隨即跟著宮女去了。她細細留心,發現那宮女一路往西去,漸漸遠離楓樹林。

轉過一個小山坳,眼前是個小小的山包,坡上有一塊大青石,郡主穿著大氅遠遠的在大青石另一邊站著。

那宮女停住不再往前,還往後退了幾步。玉儀見狀朝著郡主走過去,可她剛剛到青石附近,突然從後面冒出個男人!

她嚇了一跳,臉色都變了。下意識想要喊叫,卻瞥見郡主巍然不動,遠遠看過去似乎也沒什麼表情。她突然想到,這個男人是從郡主那邊冒出來,也就是說他們早就見過了而且非常有可能認識!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不成是自己撞破了郡主的好事?可她是應邀而來,難不成是中了什麼圈套?一大堆想法湧進她的腦海,片刻間她便做了決定——以不變應萬變!

她瞥了男人一眼,心下一動,不由得有些害羞。男女有別,這麼近距離跟一個陌生男人面對面還是第一次。挺漂亮的男人,身上有自帶一股子霸道的氣勢,眼角眉梢都寫著「高人一等」四個字。

別看玉儀處事圓滑,較同齡人要成熟穩重,可畢竟是個情竇將開的小姑娘。她雖然下了決定,卻還是有些不知所措。

褚亦一邊上下打量著她一邊朝著她走過去,打量了一番便盯著她的眼睛瞧起來。玉儀越發覺得渾身局促,手腳都不知該如何放,感覺手心濕濕的。

「你還記得這個地方嗎?」他明顯有些失望,面前的小姑娘看著有幾分端莊美麗模樣,不過就是一般大家閨秀該有的樣子,不是他腦中勾勒的形象。雖然他腦子裡沒有清楚的五官,卻模糊的認定對方一定是個有主張,有見底,有性格,異於普通大家閨秀的人。

這個地方?是指這裡還是整個後山?玉儀遲疑了一下點點頭,「敢問公子可是郡主的朋友?郡主喊我過來說話,我告罪過去了。」說完打算繞開過去。

褚亦卻往旁邊一步擋在她面前,「是我讓郡主把你單獨引來。」

額?這是什麼意思?玉儀怔住,又細瞧了他一眼,確定兩個人素未謀面。

他見狀一皺眉頭,「姑娘記不得是最好,免得到處亂說話。只是不過短短几日的功夫怎麼就不記得了?莫非是怕了?這似乎不像是姑娘的性格!」

「公子所言我聽不懂,或許是公子認錯人了!」玉儀微微行禮,「男女有別,恕我不能陪公子閑話,先告退了。」說完快步走過去,短短一段路程竟然讓她額頭冒汗。感覺背後的兩道目光似錐子像利箭,讓她呼吸都不順暢。

褚亦盯著她有些慌張的腳步,眉頭越發緊鎖。他基本可以斷定,那日的人不是她!那會不會是金府其他幾位姑娘呢?這個想法轉瞬間就消失。因為他知道郡主識人的能力,據她形容,剩下的幾位姑娘越發的不像。亦或者是另有其人,是附近山下農家女也說不定。俗話說得好,無知者無所謂。粗俗沒見識的農家姑娘,聽見什麼看見什麼都不知道害怕。這樣一想,褚亦心中想要追究探尋的想法立即淡了,甚至有些索然無味的感覺。

他扭身走了,倒讓郡主有些奇怪。郡主站得遠,又是逆風,根本就聽不見她們談話的內容。不過看兩個人的神情和姿態,好像太過客氣,半分有情人的樣子都沒有。

這麼心心念念相見的人就在眼前,怎麼沒說幾句話,沒怎麼交談就走了?這不像二皇子驕縱囂張,想要什麼就要弄到手的性子啊!況且他還損失了兩樣寶貝,這樣就完了?

原本她還害怕兩個人一見面就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結果,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玉儀感覺不到背後有注視的目光,扭頭瞧了一眼,看見他大步流星往山下走。風把他的玄色長袍吹起,隱在腰間的半圓形玉珏特別醒目,看得玉儀眼神一滯。雖然人漸行漸遠,可她還是依稀辨得出玉珏上面的圖案,竟是一隻鴟吻。

傳說龍生九子,老大贔屓,老二便是這鴟吻。尋常人等不敢用這樣圖案,除非……玉儀被自己的想法震驚,看著那個洒脫中帶著些許痞樣的背影,一時竟有些失神。

「咳咳……」郡主的輕咳讓她怔過神來,登時有些臉紅心跳。

「郡主,不知特意喊我過來有何事吩咐?」方才那人說是他讓郡主喊自己過來,能使喚動郡主的人可沒有幾個,玉儀越發堅信自己心中的猜測。

「是有事,剛剛已經辦完了。」郡主一直在留意她的反應,「我有一位朋友,非要說與玉儀姑娘有過一面之緣。今天碰巧在這裡相遇,便想要敘敘舊。因為男女有別,假借我的意思把姑娘找來。不過看情形,似乎是我朋友認錯人了。」

「我與您那位朋友素未謀面,想來是他記錯了名字。」玉儀心裡一直在回憶剛剛的對話,覺得有跡可循,卻不能當著郡主的面說出來。至於他的身份,玉儀不敢隨便試探,更不敢追根刨底。

郡主見褚亦沒了蹤影,便帶著玉儀往楓林這邊走,看見宛柔幾人就說欣賞美景才遇見。與陌生男子見面不是能上得了檯面的事,郡主不提,玉儀自然當做沒發生,就連自己的妹妹都隱瞞住。

這趟青岩寺之行本就是為了褚亦而來,眼下主角走了,郡主當然不想再逗留。她一向獨斷專行為所欲為慣了,也不管玉儀姐妹才到一個時辰左右,就下令準備下山了。

誰都不敢反駁,一大群人前呼後擁下了山。郡主獨自乘車揚長而去,玉儀等人復又上車回了城。

韻儀隱約覺得大姐姐有心事,卻又不敢細問,仔細回想一番,沒覺得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一路無話回了金府,先去拜見老太太,又去拜見封氏。

「這趟可有什麼事?」封氏一直提心弔膽,見她們都平安回來還不放心。

玉儀稍微遲疑了一下,笑著回道:「母親放心,不過是賞賞紅葉,什麼事都沒有。可能是郡主覺得人多才熱鬧,才喊我們過去相陪。」

「郡主倒是個好熱鬧的人,青岩寺的紅葉越發好看了。」宛柔笑呵呵的搶著說。她自認姐妹們能去這一趟,全是託了她的福氣,言語間帶著一絲自豪和顯擺的意味。

封氏聽了這才長出一口氣,旁邊的利姨媽也笑了,「我就說沒事,你總是喜歡操心。都是差不多大的姑娘,郡主也貪玩不是?」自個的姑娘長臉,她自然是高興。

封氏跟利姨媽說話,讓她們回去休息。玉儀心中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不跟母親說。她從小到大,沒有什麼事瞞著母親。可這次,她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想說出來。

她回了春苑,洗漱換衣裳,捧了茶杯靠在榻上發獃。抱琴一旁侍候著,見她半晌不動,輕聲說道:「這茶冷了,奴婢去給姑娘換一杯吧。」

玉儀這才回過神來,把茶杯遞過去,整個人還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她在心裡反覆回憶今天發生的事情,終於理出一絲頭緒來。

那男人問自己還記不記得這個地方,還說有些事情最好忘記了。這麼說來,在大青石附近,有人跟他曾經見過面,還發生了一些不同尋常的事情。那麼這個人究竟是誰?他為何會扯到自己頭上?難不成這個人跟自己有關係?

玉儀突然又想起第一次見郡主的時候,她似乎問過自己去沒去過青岩寺,賞沒賞紅葉。把這一切都串起來,不難發現,就在她們去青岩寺的那天,就在後山,發生了一些事情。

既然他錯認了自己,說明自己有被錯認的可能。到底只是他憑空懷疑,還是就把範圍固定在她們姐妹身上呢?

忽然,玉儀腦子裡靈光一閃,她想到那日幼儀的失蹤和早歸。莫非……

「走,去四妹妹那邊坐坐。」她冷不丁坐起來,吩咐抱琴拿大氅過來。

主僕二人一前一後往冬苑去,剛剛到院門口就聞到一股子中藥的味道。院子里臨時搭了個小小的爐子,生了火上面坐著黑瓷的葯壺,裡面的葯正咕嘟咕嘟的冒著熱氣。一個小丫頭正蹲在地上看火扇風,看見玉儀進來忙站起來見禮。

「你們姑娘呢?」玉儀笑著問道,她對府中的奴婢下人一向和藹,丫頭們人前人後都念著她的好。

小丫頭趕忙笑著回道:「回大姑娘的話,姑娘正在裡面等著吃藥。這兩天露重,柴火都濕了,生火就生了半天。」

「仔細看著,葯熬糊了不僅沒有功效還有反作用。」玉儀細心地叮囑著,然後才往屋子裡面走。

那小丫頭聽了不由得點頭,覺得大姑娘不愧是府中的嫡長女,對下面的妹妹關愛有加,雖然挨肩下來卻有做姐姐的樣子。這一大早就陪著郡主去了青岩寺,回來還沒休息多一會兒就過來瞧生病的妹妹,任誰都挑不出半點錯來。

冬雪聽見動靜跑出來,一邊見禮一邊挑帘子,笑著請玉儀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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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金枝庶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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