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張家三少爺
老頭渾濁的眼睛轉動了幾下，臉上是露出一種古怪的傷感表情。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或許這就是天意吧。你既然和三少爺長得一模一樣，那我跟你說說應該也沒什麼。不過我知道得其實也不多，因為當初發生那些事情的時候，我還在杭州處理家中的生意，等回來的時候已經……唉。」
他情緒突然變得低落，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又重重嘆氣，對王道說到：「後生警察放開老頭子吧，我不和你們作對了。天意啊天意……」
這老頭子的確是奇奇怪怪的，總說著天意什麼的，也不知道啥意思。不過我還是讓王道把他放開，王道猶豫了一下還是鬆開了手。只不過又迅速地握緊了槍，槍口有意無意地在這老頭的雙腿之間掃來掃去。
「好了老人家，現在可以跟我們說說這宅子的事情了吧？」此時這裡有了一個對這絲綢博物館的前身很是了解的人，心裡突然之間就少了很多恐懼感。或者說就算是有對於不知道藏匿何處的那鬼物的恐懼，但更多卻被好奇給佔據了。
花白頭髮的老頭擺擺手：「別總叫老人家，感覺沒名沒姓的。我姓陳，你們叫我陳老吧。」我們自然點頭稱是，然後就等著他說這絲綢博物館的前身--張家老宅的事兒。
「你們先跟我來，給你們看個東西。」陳老背著手轉身朝著這個雜物間裡面走去，我們三人也趕緊跟上，生怕跟丟了。
到了這雜物間的最裡面，這裡堆積著的都是一些體積相對桌椅等較小的物件。都胡亂放著，好像一座座小山丘式的。上面已經落滿了灰塵，甚至已經有了許多的蜘蛛網，看起來前面的那些桌椅更加的蕭瑟。
陳老在這裡的好幾堆小山丘一樣的廢棄雜物中轉了好幾圈，還用手扒拉開那些厚厚的灰塵看上一眼分辨著，好一會兒才在最靠近牆壁的一堆雜物前面停了下來。我能看到其中有一些木質稜角的方形物體。
「還好還好，雖然張家老宅被弄出了什麼絲綢博物館。但東西總算是沒全部給毀掉，這些還留下來了的。」陳老長出了一口氣，顯得很欣慰的模樣，開始動手翻動眼前堆積的雜物。我和王道老趙也趕緊上去幫忙。
這時候我才發現，原來這裡的一堆東西居然是相框！
就是那種比較大的，外面有木質框架，表面用玻璃覆蓋的那種相框。許多的這種相框都隨意地丟棄在這裡。我頓時猜到了，恐怕這些相框，便是這絲綢博物館前身張家老宅中一些比較主要人物的照片或者畫像了。
只是過去了這麼幾十年時間，還能保存得完好么？
心裡這麼想著，手中翻動著一幅幅相框，果然就看到裡面的人物很多都已經模糊掉了。在這深夜裡，在手電筒的光芒照射下，那些氧化造成的古怪痕迹顯得光怪陸離詭異非常。讓照片或畫像上面目模糊不清的人有種陰氣森森的感覺……
陳老一會兒拎起來一個看看，一會兒搖搖頭，嘴裡還在嘟囔著怎麼都壞了，而且也都不是啊之類的言語。
終於，整個相框堆都被扒拉了一遍，陳老終於拿著一個相框長出了一口氣道：「總算是找到了！就是這張照片。居然還這麼清晰，一點沒有糊啊。」
聽他說找到了目標之物，我們三人也覺得鬆了一口氣。趕緊湊過去用手電筒照射著陳老手裡拿著的相框看。這一看不要緊，當看清楚他手裡那個相框里照片上人的相貌時，我只覺得渾身僵硬，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升騰到腦袋頂兒上！
腦袋裡面也嗡嗡直響，好像被雷給劈了一樣，大腦一片空白。
因為……在陳老手上的那張相框裡面的人，赫然正是我自己！！！
照片上的我，戴著民國時期流行的那種金絲邊眼鏡，頭髮往後梳著，還能看到脖子上打著的領結。是那種典型的舊社會士紳打扮，雖然顯得很是清秀，但目光和緊緊抿著的嘴唇卻透露出一種剛毅之感。
旁邊的王道和老趙兩人也是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陳老手中的相框，驚訝得嘴巴都合不攏了。一會兒轉頭看看我，一會兒又看看那相框照片。
「這是……什麼情況？！」終於從震驚反應過來的我，用一種帶著驚恐的語氣問道。這個時候，我終於明白了剛才陳老看到我的第一眼時說的那句話了。他說我真像，可不就是說我很像這相框之中的年輕人么？
陳老就跟沒看到我們三人的驚訝表情似的，用一種柔和的目光看著照片上的人，好像是在跟我們解釋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語一樣低聲說到：「三少爺，陳名也是許多年沒見著你啦。當初你和小婉的事兒，雖然不被看好，但何至於鬧到那般地步啊？作孽啊，唉……」
三少爺？小婉？！
從這個陳老口中說出的話里，再次讓我渾身一個激靈，感覺有些毛骨悚然。
很明顯，這個相框里照片上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便是曾經的張家三少爺！而這個張家三少爺，似乎也是和一個叫做「小婉」的女子有過一段戀情……
而我那死去的可憐戀人，也是叫做小婉啊！！！
這其中究竟是巧合，還是有著什麼讓人恐懼的未知秘密呢？我越想越是覺得心中惶恐，臉色都變得蒼白，額頭上冒出了汗珠。終於忍不住這種折磨，便用顫抖的手拉著陳老的胳膊道：「陳老……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照片上的人就是這老宅的張家三少爺？那小婉又是誰？快告訴我啊！」
王道也在旁邊說到：「是啊，老頭你快說說，這張家三少爺是個什麼情況？為什麼和秦老弟長得一模一樣？」
陳老回頭看了我一眼，搖頭嘆到：「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位秦小兄弟和三少爺如此相像。剛才看到你的第一眼，我還以為是少爺復生了呢！說起來，那應該差不多是幾十年之前的事情了。那時候的上海，還是魚龍混雜……」
隨著陳老低沉沙啞的嗓音，一個讓人唏噓又覺得恐怖的故事緩緩講述了出來……
一九三九年，是民國二十九年。當時的上海已經淪陷，處於敵占區。但是由於特殊的地位和在世界上的巨大影響力，並沒有遭到太多實質性的損害。雖然屈辱，但客觀上經濟生活還在有條不紊的繼續著。
張家，就是江浙一帶非常有名的絲綢商人。雖然規模不大，但勝在絲綢質量極高，在華東一帶銷量非常的好。除了在上海之外，在杭州、蘇州等地也有少量的生意。
這樣家底殷實的人家，在舊社會大抵都是得有不少的家庭成員的，也自然會有許多的家庭恩怨。當時的張家家主，叫做張世德，年幼時跟隨父親從成都遷移到上海。到了他這一代，家裡有一位正房夫人，三個姨太太，還有兩個小妾。的確是有些風流的。
而這張世德的女人們，也給他生下了不少的子嗣。三個兒子，兩個女兒。一大家人也算是人丁興旺了。
張家之所以能在江浙一帶的絲綢行業站住腳，最大的依仗便在於「女錦」了。
如同老趙所說，女錦是一種極其特殊的蜀錦，表面光滑無比，好像是美女的皮膚一樣柔嫩。在當時的上海灘可謂是風靡一時。只可惜，上海淪陷之後，到了日本人控制上海的時候，麻煩也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