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篇1
「哥,你等等我。」
少女喘著粗氣,連忙跟上一襲紅衣的少年,那少年不樂意的回頭,沖穿著一身粉色紗裙,約莫十五六歲模樣的女子皺了皺眉頭。嘴上說道真是個拖累,腳步卻還是停了下來。
少女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捂著心口,臉蛋紅撲撲的說:「好累啊。」
「真是欠你的!」少年咬唇,便把女子往身上一背。還怕她掉下去似的。用手托住了她的腿。
少女圈住了少年的肩頭,幸福的笑著說:「哥,你真好。」
「別拍馬屁,要不是趕著去見師傅,我才不背你。」
過了一會兒,少女伏於少年肩頭,自言自語般:「哥,師傅說我長大了,該嫁人了。如果有一天我嫁了人,你還會對我像現在這麼好嗎?」
「不會。」少年嘴上說著,黑色的眼珠里卻有一絲不悅劃過:「等你嫁人了,就別再纏著我。煩死你了!」
「那我就不嫁人,我要跟哥哥在一起。」
「就知道犯傻。」少年不屑的輕嗤一聲。笑意卻慢慢爬上了眉梢。
那少女便是不朽,那少年便是萬傾,他們本是混沌所孕育出的連體嬰,靠千古神樹供給精元,來維持生命,機緣巧合之下,清風道長經過,並將他們帶回了道觀撫養。
清風道長將二嬰分離,然二嬰只有一顆半的心臟,權衡之下,只能給女嬰半顆心臟,而留給男嬰一顆完整的心臟。
二人從小到大,都形影不離,因為一旦距離被拉開,女孩便會心痛發作。
清風道長每每都會淚眼朦朧的對男孩說:「萬傾,你一定要好好對待朽兒,她可能……活不了多久。」
眨眼二九年華,少年的眉眼越發俊俏,眉眼間時常凝滿愁霧,久久無法退散。
萬傾一身火紅色的華服,座於樹梢之上,圓圓的孤月映襯的他那張本就白皙的臉,更加蒼白,唯有一張薄翹的唇,霎是嫣紅,他的手裡攥著摘來的狗尾巴草,漫無目的在指尖纏繞。
他的腦海里在回想,回想方才他莽莽撞撞衝進清風道長房間里的場景,他蒼勁的指抓緊了門框,好看的臉上寫滿憤怒:「師父,您要讓不朽下山?!」
清風道長摸了摸花白的鬍鬚,年邁的眼睛逐漸彎了起來:「我時日不多,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朽兒能嫁給一個好夫婿,過上平常女孩的生活。」
他心口一酸,難受的像是快死了,彷彿有人要把不朽從他的身邊搶走,從他的心裡的血淋淋的扯去,以至於他想都不想,就說:「既然要嫁,何不嫁我,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知根知底,我能比這天下的任何一個男人都要愛她,我能讓她不受到一丁點的傷害,師父,您難道忘了,她與我離得遠了,便會心痛發作。」
「您這麼做,是想痛死她,還是痛死我?」他言,眼圈通紅。
「傾兒,你……」清風道長長嘆一口氣,認命的說:「罷了,我早知道會如此,你對朽兒的心思,為師豈能不懂?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
清風道長顫抖著雙手,忽然老淚縱橫,嗚嗚得哭了起來:「只是你們兩個不能結合啊!真是造化弄人,為師本想在小時候就將你們分開,以免日後你們暗生情愫,可朽兒一旦與你分開,就會心痛發作,以至於你們從小到大,寸步不離,之間的感情早就超越了兄妹。」
「可……可如果你們結合,並不是像平常百姓近親成親會生痴傻,你們若是結合,會讓朽兒肝腸寸斷,暴斃而死啊!」
他第一次如此的手足無措,口不擇言:「我什麼也不會對她做,我只和她在一起,像以前那樣照顧她,師父……師父……您不要拆散我們。」
講到最後,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席捲而來,以至於他的聲音都在哽咽。
「傾兒,你對朽兒的感情看在眼裡,可是朽兒她只是把你當哥哥,如果讓她知道,自己的哥哥對自己一直抱有的是男女之情,她會做何感想,對於一個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孩子,丈夫,家庭,這些你都不能給她,傾兒,你不能這麼自私啊。」
他的手無力的垂了下來,心中卻還抱著一絲希望:「可,可她的心痛症……」
清風道長起身,嘆息著拍拍他的肩頭:「她的心臟已經發育完全,不會疼了。」
他雙膝一軟,終於無法支撐起自己得身體,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渾身顫抖的如同一個瑟縮的小孩,他背對著清風道長,話音艱澀:「師父,傾兒求您一件事,先不要告訴不朽。」
清風道長聞言,點了點頭,再次深深嘆了一口氣,踏出了房門。
回憶忽的拉住了閘門,勒的人噝噝的喘不過氣,手上的狗尾巴草不知不覺已經纏繞成了一個圓環,綠油油的,好似那顆青澀的心。
唯一不變的,便是天空中那輪孤寂的月,清幽的月光,映襯眼前那俊朗如畫的男子,裁剪如削。
他叫萬傾,萬人傾倒,而他,卻只為她一人傾倒。
萬傾微微垂眸,看見樹下那穿著鵝黃長裙的翩翩少女,身邊站著一直白色雪獒,那獒有一雙冰藍色的眼睛,甚是好看,充滿靈氣。
他稍稍動身,落了一地的黃葉,旋轉至她的肩頭,像是開出了花朵。
他喉頭滾動,心念了一聲,朽兒。圍介歲號。
然而,真正說出的話卻是:「迷糊蛋,呆在下面做什麼。」
「等你給我摘果子呀。」
眼睛可針尖,都滿樹枯黃了,還不忘了吃,嘴上說著麻煩,卻往更高處爬去,岌岌可危的摘了紅果后,直接丟給她:「吃吃吃,拿去吃,看你天天跟狗呆一起,變的跟狗一樣貪吃!」
不朽聞言,把它護在身後,立即叉腰與萬傾辯駁:「誰是狗啦,人家叫獒,你看它雪白雪白的,一定是雪獒,生活在深山雪林中呢,你看它的眼睛,碧藍碧藍的,像寶石一樣,可比你高貴多了。」
「是是是,當初要不是嫌你哭哭啼啼的鼻涕噁心,我才不背它回來呢,現在被你照顧的活蹦亂跳,就想比我高貴了?小心我把它燉了吃狗肉!」
不朽憤憤看著樹上那人,真不理解他為什麼要一直跟雪獒過不去,天天嚷著要燉肉。
不朽抱著雪獒的脖子,像說悄悄話似的:「影影,你餓了吧,朽兒給你好吃的好不好?」
只見不朽攤開手掌,把手中的紅果晾在雪獒眼前,萬傾見狀,眼睛眯的就像一根細針,從樹梢一躍而下,還沒來得急碰到那紅果,雪獒便伸出手掌,輕輕一拍,把紅果直接拍的滾下山崖。
萬傾頓時怒火叢生,恨不得現在就宰了這條惡犬!
「不準打影影。」
「影影?」萬傾嘴角一抽:「他可是條公狗,怎麼能叫這麼女氣的名字,還不如叫來福。」
「說了不是狗,是雪獒,真呆。」
「呵,真是能耐了,學會頂嘴了,看你以後怎麼嫁的……」突然如同魚刺在喉,哽的他生硬一疼,說不下去。
不朽粉嫩的臉上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不悅,嘀嘀咕咕道:「反正又不嫁你。」
是啊……
反正不嫁我。
萬傾收起想要習慣性點她腦袋的手指,摸到了手上的草圈之後,別開臉,把手伸到了不朽的眼前:「喏,拿去。」
她拿過,帶在了手指上,癟著嘴說:「這是什麼,圓不圓方不方的,難看死了,也就你能做出這種丑東西。」
「不要還我。」他伸手就去拽,她卻往回拉:「誰說不要。」
糾纏間,兩隻手握在了一起,她溫軟如玉,他骨節分明,他的大手,恰如其分的將她包裹。
這該死的柔軟,讓他心急促的跳,越跳越苦,越跳越疼。
「不朽,我……」
「嗚。」身旁的雪獒嗚咽一聲,不朽便抽出溫軟小手,撫摸雪獒的皮毛,心疼的說著:「無影,你是不是餓了,朽兒帶你找好吃的。」
說罷,少女便帶著雪獒歡蹦亂跳的走了。
雪獒挑挑眼皮,寶石般湛藍的眼珠里閃過一絲得逞,尾巴也得意的擺了擺。
他盯著那條惡犬,怒火中燒,真懷疑它是不是成了精,專門來尋他開心,果然是條惡犬!
他冗自蜷縮起了手掌,抓住一掌溫香,看著少女離去的方向,胸口鈍痛。
……
不朽,可不可以不成親,哥哥照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