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節 「潮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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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炮聲漸漸地稀落，觀察哨的士兵越來越緊張，或許，就在下一秒鐘，法軍就會像潮水般地襲來。因為這些天來，法軍就是這樣做的，似乎觀察哨兵已經掌握了法軍的進攻規律了。
果然，在一片法軍的叫囂聲中，法軍又開始了新一輪的進攻。
觀察哨兵立刻鼓足了力氣吹響了掛在胸口的哨子，尖銳的哨聲伴隨著槍炮聲迅速地傳遍了德軍陣地。在哨聲穿過的地方，德軍一片雞飛狗跳，士兵們紛紛的從掩體里鑽了出來，迅速地站到了自己應該站的位置上，緊緊地握著手上的步槍，死死地盯著遠處漸漸接近的法軍。
200米，150米，100米，80米……
當德軍士兵清楚地看到法軍士兵臉上的表情時，舍曼特狠狠地扣動了扳機，槍響的剎那，舍曼特大聲地下令射擊，一時間，槍聲大作。很快的，這個戰場上，馬克沁機槍似乎又成為了唯一的主角，槍口所指，呼嘯而出的子彈就像颶風吹過搖搖欲墜的秋葉，一片飄零……
在付出了極大的損失之後，法軍終於接近到德軍陣地不足20米的地方。可是，擺在他們面前的將是更大的傷亡，因為，這裡就是密集的鐵絲網地帶。滿是倒刺的鐵絲網，是所有士兵的噩夢，這裡就是真正的死亡地帶。只要稍微運氣差點，就會被倒刺勾住，而那時，可憐的士兵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對方射殺。
此時，舍曼特已經殺紅了眼：TMD，看樣子不用一會兒，法軍就可能攻入自己的戰壕！這可不是什麼好事！舍曼特不停地射擊著，此刻，他已經忘記了自己射殺了多少法軍士兵，只是機械地拉動槍栓，再扣動扳機……
一個法軍士兵手握一顆手榴彈，迅速地拉掉了引線，身體狠狠地后傾，正準備向自己這裡丟過來，可是最要命的是，自己手裡的步槍居然在這時候空膛了！舍曼特正準備趴下以躲避即將到來的手榴彈，低頭的瞬間，只見那個準備丟手榴彈的法軍士兵身體一頓，而手榴彈直接掉到了自己的腳下……劇烈的爆炸聲響過，激起了無數的泥土飛揚，飛開的，居然還有幾個靠近那個擲彈兵的極其無辜的法軍士兵。
埃爾夫扭過頭來，一邊對著舍曼特微笑了一下，一邊狠狠地拉了一下槍栓，一顆冒著煙的彈殼隨之飛了出去……舍曼特笑了出來，這個叫埃爾夫的小子不錯，居然救了自己一命！作為一個新兵，他的表現著實令自己驚訝。可是，上帝並不允許舍曼特再分神了，法軍士兵的腳步已經邁到了戰壕的邊緣……
舍曼特迅速後退了一步，抽出了腰間的魯格手槍，不停地射擊著，當清脆的空膛聲響起的時候，舍曼特毫不猶豫的將那個心愛的魯格手槍狠狠地砸向自己面前的一個法軍士兵的臉，同時飛速地抓起了一支斜靠在戰壕邊的毛瑟步槍，朝著另一個已經撲過來的法軍士兵狠狠地刺了過去。
在一番血腥的搏殺之後，舍曼特的臉龐和軍服上已經染滿了血跡，喘息之間，刺刀的刀尖上滑落了一滴血液，更讓人觸目驚心的是，刺刀的血槽里甚至還掛有一絲絲的肌肉組織。
沒一會兒，埃爾夫覺得自己的力氣越來越小了。突然看到一把明晃晃的刺刀正朝著自己的胸墊刺了過來，可是，自己的刺刀卻插在另一個法軍士兵的胸口，已經來不及拔出來格擋了，埃爾夫絕望地放開了自己的步槍，雙手條件反射地想遮住自己的眼睛……
可是，這把刺刀在距離自己的胸膛差不多只有一公分的地方頓住了，緊接著，這把刺刀緊挨著自己的軍服，掉落到了地上。埃爾夫看到對面那個法國士兵絕望地捂著自己的胸口，隨著胸口突出來的刀尖的消失，他頹然地撲到在自己的腳邊。
「各不相欠了，小子！」舍曼特笑著吼道，隨之轉過身去繼續搏殺了起來，「自己小心！」
德軍的抵抗很激烈。狹窄的戰壕里，隨處可見德軍的屍體，可是更多的，卻是法軍的屍體。
在不到5分鐘的時間內，攻入德軍戰壕陣地的法軍長官就鬱悶地發現，己方損失了已經超過1/3的士兵。在狹窄的戰壕里，德軍的馬克沁機槍大放異彩，法軍無法躲避密集的朝著自己飛來的子彈，無奈的法軍不得不抓緊了自己前面的那些快要倒下的戰友，利用這些曾經和自己並肩作戰的袍澤們的身體，來抵擋住那些快要讓自己窒息的子彈。不過，這些士兵們很快就絕望地發現，自己的身體在一陣麻痹之後，撕裂的疼痛感迅速的在全身蔓延開來，緊接著，就是在自己無力倒下之前，自己的身體被後面的一雙似乎在顫抖的雙手扶住……
可是，除了面對這些恐怖的殺人機器外，法軍士兵們還要應付那些端著刺刀、正在頑強抵抗的德軍士兵。很快的，法軍不得不匆匆地撤離出這個只有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才能進入的戰壕。
在痛快地打了一會兒法國人的屁股后，舍曼特扯著嗓子吼叫著，「狠狠地揍這幫娘們的屁股！」自己再不給你們法國佬來個反衝鋒，那麼這些法國娘們豈不是要笑話死自己！
在德軍的一片吶喊聲中，德軍第一次爬出了自己的戰壕，緊隨著法軍的腳步，穿過己方布置的鐵絲網，向法軍的陣地衝殺了過去。
埃爾夫彎著腰拚命地向前沖著，可是，兩軍的陣地之間橫七豎八地躺著許多法軍的屍體，而且到處都是彈坑，這使得自己不得不一再減緩自己的速度。看到身邊的袍澤不斷的有人倒下去，埃爾夫很惱火，可是，更多的卻是恐懼。
在自己的前面，就是舍曼特，他一直衝在最前方，有這樣的長官或許是真的很幸運吧！埃爾夫也挺羨慕舍曼特的，他的運氣居然這樣好！看得出來，在他剛參軍的時候，肯定就喜歡這樣沖在最前面吧。
突然，舍曼特重重地趴倒在地上，他的步槍卻緊緊地握在手上……
埃爾夫大驚！不是吧？怎麼自己剛剛這樣想，他就……埃爾夫飛快地丟下了手中的步槍，使勁地挽起舍曼特的頭，不停地搖晃著這個剛剛自己還在羨慕他運氣的長官：「長官！你醒醒！哪裡中彈了？你不會有事的……！」
「廢話！我當然沒事了！趕緊趴下！你想做靶子嗎！」舍曼特惱火地吼著，「我TMD被一個垃圾的屍體絆倒了！」
「……」
「愣著幹嘛！沖啊！」舍曼特吼下這句，自己直接沖了上去。埃爾夫尷尬地抓起了步槍，緊跟著殺了過去。
德軍已經接近法軍的陣地了，面前就是法軍布置的鐵絲網。也許那些僥倖逃回戰壕的法軍士兵們會在慶幸，上帝是公平的！這次終於輪到德軍享受這個死亡地帶了。
密集的鐵絲網嚴重地干擾了德軍的移動速度，而在如此接近法軍陣地的地帶，德軍的身體已經完全暴露在法軍的機槍下。隨著法軍機槍的怒吼，這些口吐長長火舌的殺人利器瘋狂地收割著德軍士兵的生命，不時的還有法軍冷不防扔出的手榴彈在衝鋒的德軍中開出燦爛的泥花……
舍曼特突然半跪了下來，端起步槍，扣動扳機，立刻又爬了起來繼續向前衝去，當他站起來的時候，一顆彈殼已經彈出了老遠，而法軍一個機槍手的額頭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黑洞……
好不容易才跳進了法軍的戰壕，在經過一番苦苦廝殺之後，舍曼特惱火地發現，雖然戰壕躺下了不少法軍的屍體，可是自己的部下也損失了很多，而且法軍似乎一直都沒有減少，媽的！一定是法軍的預備隊趕了過來！可自己並沒有後續步兵跟上，這樣下去實在太危險了！戰死在這裡也就罷了，可是要是為此而丟了陣地，那就……情況不妙，得趕緊閃人！
在舍曼特的大聲呼喊中，德軍匆匆脫離了與法軍的接觸，沒命地向著己方的陣地奔去。雖然這並不是很遙遠的距離，可是，還是有不少的士兵再也無法回到自己媽媽的懷抱中去了。
手忙腳亂地跌進了戰壕的埃爾夫發現，自己的面前，是一雙不甘而又空洞的眼睛！那是一具法軍的屍體。埃爾夫不禁轉過頭來大口大口地嘔吐起來，因為在那雙眼睛的上面，頭蓋骨已經不知所蹤，頭部到處是泥土混合著白色、灰色和紅色夾雜在一起的、像快風乾的奶油一樣的東西……他一定是被機槍打中了頭頂的，整個頭蓋骨都被子彈掀掉了！埃爾夫全身不停地顫抖著，劇烈的嘔吐已經讓他臉色蒼白得毫無血色。
「沒事的,孩子！」舍曼特剛好看到了這一幕，「戰場就是這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見多了，你就會習慣的。」
埃爾夫獃滯地呢喃著：「見多了，就會習慣……」
舍曼特拍了拍他的肩膀，「埃爾夫，你今天的表現很好！趕緊檢查你的裝備，給槍填裝子彈！用不了多久法國佬又會打過來的，如果你不想變的和這個人一樣，你就快點振作起來！」
「和他一樣……！」埃爾夫重複著，突然歇斯底里地跳了起來，「不！我要回家！我要我的媽媽！」
「操！TMD!我也想媽媽！我也想回家！」舍曼特真的火了，沒想到這個自己看好的小子突然這樣，他狠狠地揮拳把埃爾夫打倒在地，「但是，你現在回得去嗎？現在你只有兩個選擇：要麼好好地戰鬥，等到勝利了，你就能回家見你的媽媽！要麼，現在你就離開這個戰壕，然後被人槍斃！」
埃爾夫沒有說話，只是獃獃地看著舍曼特，慢慢地，埃爾夫一隻胳膊斜撐著地，一隻手緩緩地擦去嘴角的血跡。舍曼特頓時心生憐意：這個孩子是個可造之材，或許有一天，他能成為一個戰鬥英雄，甚至可能會是個指揮千軍萬馬的猛將！可是，他畢竟還是個孩子！舍曼特輕輕地彎下腰來扶起了埃爾夫。
「也許，你現在會恨我，可是，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檢查自己的裝備，列兵！」舍曼特冷冷地轉過身來，朝著自己的掩體走去。「法軍的進攻就像是潮汐，雖然剛剛退潮了，但是漲潮的時間馬上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