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想拜師
安瀾今天穿了一身白底過渡色青黛墨的長衫,裙子是底邊向上漸變淡色的黑白。張雲溪窩在她的懷裡,被她一直手臂固定著驚訝的看著四周的美景。每一次跳躍,都會在空氣中飛行許久。抱著她的人,總是會在空中曼舞一樣旋轉,很慢但是卻很美妙。她想著,若是在地面看,怕是會看到一朵美妙的花。
安瀾在距離寺門不遠處落下,沒有猛然落地的墜感。很是輕柔,如同原地踏步而上。安瀾將她放了下來:「感覺可是好?」
「嗯!」張雲溪低頭小聲應了一下。
長老太君看著女兒被抱著飛走,著實吃了一驚。這等子的功力,可是比她那舞刀弄棒的小兒子要好的多。想著說到的先天,她突然間明白這就是差距。伊氏想不明白,為何突然間安瀾會如此做。不過既然張家沒有說什麼,她也沒有必要從中做梗。
兩個人說說笑笑的登上山門,看著黃牆的寺院。門口已經有小沙尼等著,看到今日約見的香客上前兩步合十念著口號。張老太君也回了一禮,帶著一份虔誠。伊氏跟著行禮后,安瀾倒是沒有做什麼。一直打量她的張雲溪好奇的拉著她的衣袖:「夫人為何不還禮?」
安瀾低頭看著她:「我修的乃是那天地真一,而這是西方佛事。本就不是一體的,如何拜得?姑娘可是信佛?」
「家中長輩多是信得。」張雲溪也不知道自己信不信,實際上她這個年紀怕是連佛經都未必讀過。詢問,也不過是周圍人都做了,唯獨她沒做的好奇。
安瀾扭頭笑著拉起她的手不同於張老太君和伊氏走的側門,她是昂首挺胸拉著張雲溪走過了正門。兩個沙尼很是錯愕。這麼長時間,寺廟雖然沒有國寺隆昌香火豐盛。但說到底,人們還是知道一些的。這正門可是只有神佛菩薩可以走的。
張家老太君看著她的舉動,神色暗了一下。她低聲詢問:「將軍夫人可是第一次拜寺?」
她問的含蓄,但是安瀾回答的卻很直白。她看著那高高的佛塔和前面的殿宇:「西方佛腳的興起,本來是天道正統后的最後一劫數。定的是天地氣運,萬物歸本。人族興起,而蠻荒隱蔽。我修的本就是哪天一本真,信奉的也不過是這天地間的萬物生靈,盤古道統。這廟宇神佛的,必然是不拜的。」
她在變相的告訴張家老太君,她是修真之人。修真者,傳承的是崑崙脈系,人族隆興的道統。遵從天地法則,追逐那一線生機逆天道而求大道。若是小了說,也就是頂上三花拜大羅天仙。往大了說,捨身成聖也未必不可。看的,就是這天地命數罷了。
聽到這話,張老太君看看自己的幺女。想了想:「雲溪,去給佛祖上柱香。」
「哎!」張雲溪雖然有些不情願,但還是拿起了一遍的香殿然後在殿前香爐內插入。香爐不高,看得出是一個矮爐。
安瀾看著她,咪。咪眼脊背挺直的看著。張老太君在一邊也看著。她知道,剛剛那些話已經是試探的誠意。但自己這麼做,必然是駁了對方的意思。說到地,興許對方若是知難而退了這事情也就沒得談了。她也是試探,賭的是對方的誠意。
安瀾參觀了一番殿宇設計,四個人笑語嫣然的用了素齋離開重新步行下山。
站在山下,各家的馬車前安瀾本來準備上車,突然間想到之前張老太君讓走了正門的張雲溪上香,眉頭微微一鎖。她廣袖輕甩的走到還沒上車的張雲溪面前。手指勾勾,一方玉佩從她的脖頸間飛躍而出。那是昨日的玉牌。她手指輕輕撫摸著那塊玉牌,然後兩指如剪刀輕易地將掛墜的繩子弄斷。
她手指用力,輕輕揉捏那玉佩就如同粉末一樣飄然而落。張雲溪看著那粉末,心神焦急。她總覺得,她似乎失去了什麼。想要搶奪回來,卻沒的機會。一邊的張家老太君也是吃驚她的舉動,她似乎覺得自己似乎壞了什麼事情。可作為張家的當家太君,她也有著自己的堅持並沒有吭聲。
安瀾聲音輕柔,帶著絲絲的甜意:「興許是天意如此,我本以為你我有師徒的緣分。你的天分不錯,只是可惜了。你我緣到此了!」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飄繞走向自己的馬車。上車走人,似乎乾脆的一點泥水都不帶。
張家老太君看著離開的賈府的馬車,皺了皺眉頭拉著張雲溪的手也上了車。一路上母女都沒有開口,只是張雲溪很是失落。她並非什麼都不懂的人,母親雖然不是親母,但是這麼些年的細心照顧,遠遠要比親母強的多。她更願意的是,就當那出生是個故事。但是見到那個一身功夫,她十分的嚮往。張家是有規矩的,女孩兒是不能學習功夫的。就是女子的技藝,也不過是看著教養的母親,是否選擇。
她自幼就聽到家中下仆的話,很是明白自己未來的命運。只不過是庶出罷了,必然是不能相忘長姐那樣的婚事。更不用說,日後若是想自在的活著,還要在嫡母面前,好好做一個乖巧孝順的女兒。但這不能消減她嚮往外面的心思。
她年幼的時候,曾經跟甄家的姐兒關係甚好。就是長公主府的幾個姑娘,也是能夠說在一起的。她們的身邊,多少都會有一個慈航靜齋的姑子沒事看望。那時候她是羨慕的,雖然是學習了一些花拳繡腿,可她們是比她要自在的。
她知道兄長呵護她,可那些的前提是,她是一個乖巧的張家女。自在的,選擇自己的日子,甚至違背父母並且得到諒解的。只有她的長姐才能做,因為那是母親嫡親的女兒。最關心的,也是女兒的幸福與否。
她低著頭手指間捏緊的是哪根曾經掛著玉牌的繩子,玄色的繩子是她連夜對著燈自己用細線打出來的。可到頭來,也不過是陪了她一個晚上罷了。其實,她想了很多。她覺得嫁給賈璉不是什麼難事,至少她飛了出去。就是日後,小心應對的也不會是那些禮教規矩。
張老太君心事有些重,那女人武功如何今日必然會有人說給她相公聽。原本也是說了今日試探的意思,若是女子不錯做了婆媳也罷、師徒也好只要她喜歡自家女孩兒,不管教導什麼進入七綉坊的內坊就是一種最好的收穫。但是她一時間有些氣不過,愣是多此一舉。現在看來,怕是再讓人來談頂多也就是一個婚事了。女兒是個好孩子,若只是嫁人那麼京城裡合適的多了去了。類似賈璉那樣的,更是不勝凡舉。
她看著張雲溪低著頭捏著那根繩子,有些心疼。她是知道這些年女孩兒是如何兢兢業業的活的。張家女孩兒貴重,這是不假。可是出了門子,嫁了人日後給別人家做媳婦,就不貴重了。就如同她看自家的那些兒媳婦一樣,若是兒子不喜歡大不了換就是了。別人家的母親,定然也是如此想的。她不想讓女孩兒日後離開了家,過得不好。只能私下弄一些,讓她明白日子的難。
可是看著她那水潤的眸子,似乎有了要哭的架勢。她卻心疼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娘倆想著不同的心事,安靜了一路。
張家老太爺看著沉默寡言,回來也不歡笑就回到房間閉門不出的女兒,看看自家夫人。
「今日可是遇到什麼了?」
張家老太軍看著自家夫君,想了想將之前發生的說了一遍。末了抿了抿唇:「原本我們看重的,就是她那個承諾。眼下甄家太妃慈航靜齋的還在上面,新一代的慈航靜齋的聖女還沒有出現,眼下皇子中能夠上位的也是看不出來。她說了那番話,我就覺得不舒服只是讓雲溪給佛祖上了香,誰知道就這樣了。」
張家老太也看著自家夫人,嘆了口氣:「雲溪的身份尷尬,你也不是不知道。若是好的門戶,宗室是不願意的。她的相貌有極似她娘,就是進了門子除非是沒有婆母的人家。可那樣的人家你願意嗎?眼下世家門閥中,有哪戶人家是那般的?當初慈航靜齋的人上門,我曾想著若是能成為難一下,說不得同意也好。至少憑著我們張家的門面,雲溪入宮也會好。可皇上的年紀跟我一般無二的……」
他搖搖頭:「那丫頭,看著也是想要的。她自幼看著老小子飛來飛去的,可是家有家規。」
張家老太君點了點頭,只是沒有說話。她總不能開口上門去找人家,更何況是她們家的來求自家的女兒。還不興的自己這個做母親的拿拿架勢?
張家老太爺是明白自家夫人的,也沒有在這事情多做文章。只是用了晚膳后,特意吩咐了一下婆子照看好自家的寶貝閨女也就是了。
張雲溪進入房間,就趴在g上嗚嗚的哭著。她似乎從未經歷過如此的委屈,總覺得丟失了頂頂珍重的東西,傷心難過之餘更多的是失落和對於未來的不確定。
丫鬟在一邊看著自家小姐哭,也只能小心的勸著。等著她哭夠了,就拿了冷手巾帕子給她擦臉敷眼睛。
獨自一個人用了晚飯,她吃的不多。縮著身子坐在g上看著外面的燈光發獃。第二日早晨,簡單的吃了飯食她就讓人弄了馬車,說是要去街面尋尋樂子。張老太君想著,她怕是一夜心情都不好,也就由著她出去了。
安瀾接到張家女孩兒來訪的消息,很是楞了一下。眼下榮國府的事情沒有她什麼,她只是沒有想到那女孩兒竟然找到了榮國府來。讓人帶著去了七綉坊在這裡的堂口,畢竟不能讓賈母和賈府的人過多的知道這個事情。讓人將門口的小廝封嘴,弄了個消失才算遮掩了過去。
依然是那日的庭院,只是此時坐在石桌旁等待的不是年輕的後生而是精靈清秀的女孩兒。女孩兒見著一身大紅過來的女子,那高高的髮髻和上面精緻的釵環可以看出女人之前是用心裝扮了的。
她深吸了口氣,看著如同盛開的花王牡丹一樣的女人,噗通一下跪了下來,額頭很是用力的磕在石板地面上:「請夫人收我為徒!」
她動作迅捷,似乎下定了很大的決心一樣。安瀾倒是被她嚇了一跳,她讓人搬了一把椅子坐下,純金的護甲上面,是點翠的孔雀尾羽。上面的孔雀頭,銜著金鏈子下面吊著小巧的金絲籠子,裡面是閃亮的寶石。看不出是什麼類的,但是在陽光下格外引人注目。
安瀾歪歪頭,單手撫摸著唇角看著她匍匐的小小身子:「我記得,你母親是不會同意的。她是個信佛的人,你是個孝順的好孩子。」
她聲音輕柔,帶著一絲絲的空靈。張雲溪小小的肩膀鬆動,她握握拳:「……」她張了張嘴,平日里伶俐的口舌似乎失去了作用。只是有磕了兩個頭,砰砰的響聲讓周圍的人都覺得疼痛。
安瀾向來就不是心狠的人,不然也不會見著那賈璉也會心生惻隱想著給他弄個比王熙鳳好的媳婦。她嘆了口氣,彎腰將張雲溪拉起來,用綉著紅絲金線牡丹的手帕給她擦去額頭的泥土:「罷了罷了……我跟你一個小孩子計較什麼?若是你父母,在日後能夠同意你的婚事,那我就給你一次機會就是了。」
說著,她手指在空氣中輕輕一點,一塊一模一樣但是色澤更加柔潤的白玉佩出現在她手中,她將玉佩放入張雲溪的手中:「拿著這個回去見你的父母,這是靈玉雕刻的,不過不是給你。只是算作一個媒介,橫豎你年紀還小。這個玉佩可以讓你在碼頭看到我七綉坊的接引船,每個月二十日入坊學習。沒有身份,也沒有什麼背景。若是你能夠在三年內,奪得外坊頭籌,當初允諾的我必然會再給你。若是你資質就到那裡……。」說到這裡,她沒有開口繼續下去。
她會給這個女孩兒一個機會,為的就是讓這個女孩兒的決心不會浪費。但是,這不等於她對於之前的事情不生氣。她也是有自己的傲氣的,看戲歸看戲。憐憫也是一種情感,但她終究是要走上哪問天之路的人。
張雲溪看著手中的玉佩,點了點頭:「我是否可以帶一個婢女?」
「坊中弟子都有偶仆伺候,你只能是隻身一人。我不會再見你們家任何一人,三年後我等你的成績。」安瀾抬抬下巴,語氣帶著一絲絲的冰冷。張雲溪低頭看著掌中的玉牌,點了點頭。重新下跪磕頭后,轉身離開。
她走的堅定,一如她一夜之間的決定一樣。不會拖泥帶水,更不會有額外的憂鬱。她的目光中,滿是堅定和對未來的期盼。
張家老太君在她前往榮寧街的時候就被人通報了,她很緊張女孩兒是否會受到欺負。只是看著笑臉嫣然的女孩兒,她頓時鬆了口氣。知道笑著,必然不會太過於尷尬。只是那額頭的青紫,看著就是心疼。她連忙讓人拿了藥膏:
「這是如何弄得?可是受到欺負?」她自小心疼著,當著孫女一樣愛護長大的。雖然有一些心酸訓練,但也是手心裡呵護的。
張雲溪搖搖頭,從懷裡掏出重新掛在脖子上的玉佩:「這是進入七綉坊的鑰匙,憑著這個我就能去外坊學習。她說,若是三年後我能以第一的成績學出來,就讓我坐親傳弟子。」
聽到這個,張家老太君瞪大了眼睛,然後愛憐的摸摸她剛剛貼上膏藥的額頭:「你這丫頭……怎麼會就這般莽撞呢?」
張雲溪搖搖頭:「母親,是女兒不孝的。但是……但是……」她低著頭,啃咬著嘴唇:「女兒也是沒得辦法。若是嫁人,女兒的相貌如何母親是知道的。有那個正經人家,願自己家的主母長的跟歌姬一樣?嫁人本就是難得。好的人家,未必能允了。不好的,女兒也不想委屈了自己。原本,也是有著入宮隨便分入那個王子府的想法。可終究,女兒還是想拼一下。」
她抬頭看著張家老太君:「母親……女兒第一次見到那個女子,就覺得必定是有緣的。女兒想成為她那樣的人,什麼事情都由的自己做主。就是嫁人,也有的自己的本事。受不得欺負的。」
張家老太君看著她懇求的眼睛,嘆了口氣將她摟在懷裡:「罷了罷了……家裡就是你小的。就是養一個老姑娘,母親也是願意的。不求你日後霞披在身,只要富貴安康就好。世間對女人多有苛待,若是能夠謀得一時的自在,也是不枉這一輩子不是?」
「謝母親成全……」張雲溪的淚水再次涌了上來。她撲在張家老太君的懷裡,嗚咽的流淚。
張家老太爺聽到這事情,跟幾個兒子商量了一下覺得也是不錯。橫豎也是三年的時間,那賈璉也是個小的。日後如何,暫時還看不出來。既然人家說了等三年,他們何必要著急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