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壺春水
傍晚簡單用了白粥和小菜,安瀾興緻勃勃的帶著隱身一邊的密葯兩個人,坐上馬車出了城。賈赦一個人坐在書房的椅子上,扭頭看著外面依然燦爛的陽光,心思有些複雜。他自認不是一個沒有吸引力的男人,相處一年,卻似乎根本沒有引起女人的興趣。他摸摸下巴,想著自己是不是真的沒了吸引力?
這麼想著,他起身離開家門。在馬房守著的小廝弄了馬車:「爺,去哪兒?」
「找個窯子吧!」賈赦想了想又道:「去翠伊坊,今兒月圓說不得有花魁。」
「哎!」小廝看了自家老爺一眼,心道果然是忍了一年忍不下去了。
安瀾三人出了城,拐下一條小路三人棄車用上了輕功。密葯四人用的是真氣,只是在一邊緩慢前行等著安瀾。此時熱氣剛散,安瀾在空氣中轉著圈圈飛的很開心。
賈敬修練的道觀,是唐朝就有的建在西山裡面。彎彎曲曲的道路,是在蒼天大樹的掩蓋下的小路。看著也就是兩三個人,來回行走後形成的。安瀾沒有走路,而是仰仗著先天的內力,悠然自得的如同一隻粉紅的蝴蝶,炫耀的牡丹一般在空氣中飄然而過。到了道觀門口,她才緩步下落。
道觀此時正是晚課的時候,門口的道童剛剛領了自己的晚膳看著來人,頓時放下東西跑向內里。不等安瀾向里走,就見到一高瘦道士簡單的盤著髮髻走了出來。
「無量天尊!」那人佛塵一揚,很是有禮。安瀾微微一笑:「聽聞寧國公之後在這裡修行,特來拜訪。不知道師傅可否通報一聲?」
那人看著安瀾,道童說是從天而降,怕是習武之人。他點了點頭:「女客這邊走。」
安瀾帶著密葯四人,二顯二隱的走進道觀。道觀不是很大,看起來是依靠山勢而建的。小巧精緻,房舍都是唐代的設計格局。看著很有感覺。安瀾四下打探,跟著那人繞來繞去,到達一片木構建,上面打著茅草做了瓦蓋的精舍外:「此處便是!」沒有過多的話,人很快就走了。
安瀾看著簡陋的木門和周圍的木製籬笆,上面簡單的三個沉淵閣,筆道中透露著一絲詭異。她想著,若是這個是哪賈敬的手筆,那人必然是一個怪人。
賈敬早早得了小道童的報信,帶著妻子走出門就看見一身穿白紗外背子,金色高腰腰帶,廣袖大裙的女子。腰間的金絲纏繞的腰帶,向下墜著用拔絲工藝做的香囊,裡面正染著香。裊裊煙塵,正隨著女子的走動而飄逸盪起。
「寧國公賈敬!」
「你是……」賈敬皺眉,此時他的手臂被伊氏掐的狠疼,一時間就是想笑也打不開臉。
「七綉坊,此代坊主李樂。現一等將軍妻,刑氏安瀾見過大伯!」安瀾笑著,充滿惡作劇的得意,上前兩步恭敬地欠身行禮。然後看向伊氏:「嫂子看著面熟,可是同姜家太保夫人一脈?」
夫妻二人被眼前這一身牡丹氣質的女子弄得摸不著頭腦,不過兩個人-大體上很快明白來人的身份。
賈敬皺皺眉背著手:「恩侯怎麼沒有陪著你過來。」
「我是以七綉坊的坊主的身份拜訪您的,如何需要他?不過是形式上的婚姻罷了,日子到了各奔東西是必然。」安瀾笑得自得,語氣中也是滿滿的傲氣。賈敬看著這女子,突然間覺得有些不喜。
「那……所謂何事?我記得,我本人對江湖沒有什麼接觸。」心生不喜,必然不會太過於親熱。賈敬的語氣已經算得上嚴肅。伊氏在一邊聽了,卻皺了眉。自家相公臉皮如何,她是明白的。難道這女人……都說江湖上的那些女子,各個都不怎麼規矩……
「只是好奇,特別來看看。」安瀾笑得無所謂,她知道一時興起必然會讓人厭惡。實際上,她也沒覺得自己希望賈敬喜歡她。
笑眯眯的看著有些生氣的夫妻二人,她猛地運氣飛身而起在空中轉了一個漂亮的圈圈,如同一朵盛開的牡丹落在身後的門欄之上。
「老太太前段日子,托南安王太妃給賈珠和秦可卿說親。只是不想著,這事情還沒準信呢……那女孩兒就高升了。」
脆生生的話,讓賈敬摸不透這個女子前前後後的作為。只得上前走了一步,神情嚴肅:「你與為何?」
「只是覺得,眼前的熱鬧還缺了些什麼。」安瀾的眼睛完全眯成了一條縫:「修仙修道的,倒不如真的見見神仙道君來的有意思。前不久,一僧一道給了剛出生的小兒一顆寶玉。手法太快,愣是變成了胎里出來的。眼下已經鬧得滿城風雨,楞說那不周歲的小娃娃是日後最最有富貴的。不過,我所知道的有意思的是……這娃娃根骨相貌,日後怕是會跟甄家三房新得的寶玉,長得一般摸樣如同雙生。」
說完這些,賈敬愣住了。這裡面信息量太大,他的腦子一時間有些轉不過來。安瀾用手指按了按髮髻:「國公仔細想想,要知道恩侯那個笨蛋,可是花間派的傳人。前一陣子若不是我,怕早早就毀在慈航靜齋的手法裡面了。眼下京城熱鬧的很,少了公爺……就如同做菜少了鹽。」
看著賈敬沒有開口,安瀾開心的笑了起來。她滿意的轉著圈圈,飛向了空中。越過廟宇,帶著人走了。
「就這麼走了……」伊氏憤恨的咬咬牙,這等女子……
賈敬此時鬆開背著的手,看著右手的手掌。不管這女子的目的到底是什麼,眼下都不能讓那些亂七八糟的毀了賈家百年的基業。看來,出山是有必要的了。不過,在此之前還是要確定一些事情。
他轉身走到廊下,拉了一根繩索三下。很快,一個黑衣男子蒙著臉的蹲在一邊:「見過賈公!」
「我有一些疑問,待會兒書信你拿去給你主子。」賈敬簡單吩咐,就進了屋準備寫信。
真宗收到賈敬的信,已經月上樹梢。看著裡面關於花間派、七綉坊、慈航靜齋以及甄賈兩府內的孩子和寶玉,一條條的都是敏感的。
想到報信的人的說辭,賈敬在信中提到的消息,似乎那個七綉坊的女子並不怎麼介意讓人知道。那麼她去尋找賈敬是為了什麼呢?真的如她所說的看熱鬧?還是有著其他的目的?
賈赦求去邊疆的事情,被他否了。很大成分,是因為若是此時賈赦走了,那麼榮國府日後就很難再有賈赦參與的餘地。他是知道賈赦花間派的身份的,只是不為所用,那麼再如何覺得珍惜,也只能當作不知道。同時,賈史氏可是跟甄家那個女人關係甚好。兩個人都是他年少時期,身邊的女官。甄家同慈航靜齋的關係,如何不明白?賈赦離開京城,那麼慈航靜齋就有了下手的機會,賈史氏的打算也能成了。
真宗捏著信紙,手腕在書案邊緣磕了磕,看向一邊伺候的梁九功:「將他要的一分不少的給他。」
既然賈敬哪裡已經有了察覺,那麼他在如何掩飾也不過是拖延時間。況且,剛把人家兒子扔去養馬,怎麼也得順著一點的好。
賈敬看著黑衣人送來的成疊的資料,眉頭皺得很深。他一直都知道,賈史氏不是個安分的,卻不曾想眼下竟然如此大膽。宗族規矩,怕是繼續讓她如此下去,就破壞殆盡了。
賈氏一脈,起源於寧國府。後來才有了榮國府,但是因為賈赦的爹救駕有功,在聖上哪裡地位要遠高於子嗣年幼,老不當力不壯的寧國府,才有了榮寧街的說法。
賈敬將資料放在一邊,揮揮手:「拿回去吧!告訴你主子,三日後我就回去。」
黑衣人點頭轉身離去,伊氏在那人走了后才走進屋,看著賈敬凝重的表情:「這是怎麼了?」
她挨著書桌坐下,上面整齊乾淨沒看出賈敬在上面幹了什麼。
「三日後回府,你收拾一下吧!」賈敬看著她過來,嘆了口氣拉著她的手:「眼下若是再不回去,怕是就要一發不可收拾了。」
「這話如何說得?哪位頂多就是讓珍哥兒在哪兒帶著一輩子,也不會要了他性命。」伊氏覺得賈敬如果是為了這個擔心,就有些小提大作了。但是她的確不好開口詢問內里的事情,多年來的夫妻分寸她掌握的很好。不然也不會一直無子還能獨得一份信任和寵愛。
賈敬捏著她柔軟的柔荑,小心的揉捏著那手感精緻的皮膚:「那邊的老太太,若是我再不回去單單珍哥兒,怕是扛不住的。眼下甄家那頭弄了一對兒雙生子,說不出到底是老大的還是老九的。她就膽子大的硬是收了一個,換了血統做了政哥兒的嫡子。前不久,又打起那真正的金枝玉葉的算盤,托南安王太妃給做中人……」
說到這裡,他手勁大了一些。伊氏吸了口氣抽了出來,皺著眉小心的揉著:「老爺這是什麼爛習慣,我這手腕子難得清閑了兩三年的。」
賈敬看著那有些發紅的柔荑,頓時有些不好意思。連忙上前小意的賠不是,畢竟是他拿了泄氣。終究是個錯不是?
賈母聽聞秦家的聖旨,心中雖然有著疑問和擔心但也覺得,自己給自己五品官的兒子,嫡長子找一個五品官人家的女孩兒,本就是極其正常的事情。雖然中人找的高了些,但對於自己這等人家也是常事。皇上那裡,絕對不會算到自家頭上。只是這為何突然間正名了呢?皇上是想給臨郡王抬高身份?
可若是太高了臨郡王,那就意味著……這麼一想,她猛然間從g上坐了起來,在一邊陪睡的丫頭也忙著揉眼睛起身,看著她雙眼明亮的,引了油燈過來,只當是她一直都沒睡。
賈母很是興奮,她覺得她可能猜到了皇上的用意。若是一個在別人家養了十來年的孤女,都能夠承認,那麼必然是給寶玉鋪路的。
先認下當年走失的女孩兒,然後一點一點地將當年的事情交代了,好給下面一個說法。最後,再將兩家的寶玉正名。
是了是了……她喃喃自語,重新躺下蓋好被子。擺擺手讓丫環不用管她。此時她的心思終於安妥了下來,這日後寶玉必然能夠恢復宗室王位的。到那個時候,照顧皇室血脈有功的自家,尤其是政兒也必然能夠被招佛到。
想到這裡,她又想到了之前賈赦被駁,無法入朝的事情。想著,皇上是不是在幫自己?越想她越是興奮,同時也越是舒心,全然不知在郊區的山溝溝裡面,一個掛著賈氏宗族族長名頭的人,正對她狠得牙根痒痒。
三日後,賈敬悄無生息的帶著伊氏回到寧國府。賈珍此時還沒有出行,正在收拾準備。前往馬場不是一天兩天,因此他特意將自己三房的小妾帶上了。想著雖然眼下沒有機會娶得新媳婦,倒不如帶著小妾過去。
聽到前院門房說他老子回來了,開頭有些不相信。只是聽著又有人正式來報,才嚇得差點掉了褲子。連滾帶爬的跑到封閉已久的正房安和堂,看著端坐在主位一身月白長衫的自家老子,他才擦擦額頭的汗走了進去。
「兒子見過父親!」行禮后,他抖了抖衣衫坐下,小心極了。賈敬開始不耐煩他這種樣子,但是後來卻發現挺有意思的。
他臉一橫:「你那是什麼樣子,堂堂三等將軍看著跟那雞鳴狗盜的一樣,畏手畏腳的成何體統。」
伊氏在一邊聽到賈敬這麼說,連忙開口打醬油:「一回來就拿兒子撒氣,你是天氣熱得慌就多喝一些酸梅湯。咱們家又不會缺了你這個。」
「就是你慣的!」賈敬看了伊氏一眼,也知道自己該作罷。這孩子一日的苦楚都沒受過,看著愚笨並不靈通。也就想著培養一個紈絝算了,橫豎不差那些錢。
「那又如何,珍哥兒現在就很好。平白的去學那些假道學的,有什麼用處。再說,紈絝有紈絝的好處。」伊氏抿唇一笑,看著賈珍:「瞧你熱的,待會兒找人喊了太醫來看看,若是中暑了就不好了。」
賈珍聞言,就知道伊氏是找借口幫他推開。連忙點頭:「太太說的是……太太說的是……」他身材胖,原本就不同於賈敬的纖瘦。這大熱天的,一動彈就流汗,加上聽說老子來了如何不擔驚受怕加上上火?中暑也好,中暑了就能呆在屋子裡等著到日子了就出發。這一刻,他突然間想要感謝沒事亂點將的皇帝了,去了那邊馬場就是天高皇帝遠。老子就更遠了!
賈敬看他如此,也只是擺擺手。都不是小孩子了,賈珍雖然糊塗但卻聽話。賈珍看自家老子擺手,連忙離開。不一會兒,就讓人出去喊了大夫。看著這一幕,賈敬搖搖頭:「他若是在學識上,有著一份的用心我就不擔心了。」
「功高震主,四王八公這些年也是名望夠了的。老爺當年不就是因為這個,才默許了嗎?如今感慨什麼?」伊氏嗤笑一聲,起身走向側室,那裡是他們的正房。家裡的事情,眼下沒有當家主母她還是要接手的。不管如何,當家老爺在家,就不能讓整個家宅荒廢了去。
賈母聽聞賈敬回來了,想著賈珍的差事也沒在意。賈敬也沒有想過去見她,雖然從輩分上來說賈母是他的嬸子,輩分高。但賈敬怎麼也是宗族的族長,就是伊氏那也是超品的國公夫人,宗族的宗母。他們家是宗族嫡系,賈母那邊算起來只能算是嫡枝旁系了。這等關係,還不勞他們去見。
休息了三日,賈敬開始聯繫族內長老,商榷寶玉的事情。這等事情是拖不得的,同時也沒法遮掩。上面這位,本身的性子就是眼睛里藏不得沙子。賈母認為能夠算計到皇帝,最後能夠給賈政撈個一二。但說到底,也是那位眼下沒的時間,同時又需要穩定功勛世家。等到騰出手來,說不得就是要動手了。
賈家的基業,大不了到時候回金陵做普通庶民。但說到底,也不能因為一個婦人而敗壞了整體。同時賈赦既然有著花間派的傳承,那就不是一個傻子。與其等到事情發展到不得收拾的時候,讓那人看了笑話順手當了替罪羊,倒不如眼下快刀斬亂麻,處理了乾淨。
賈母不知道賈敬的打算,見了賈敬攪亂了一灘春水的安瀾也不知道。確切的說,她根本沒有去在意這些東西。迎春已經能夠喊母親,並且開始調皮了。小孩子過了一歲就開始頑皮了。只是不足四五歲的時候,正好是好玩的時候。她現在日。日夜夜最大的興趣,就是將小迎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每天換上那三五身的衣服。
這一日,她正給迎春換了一身漂亮的邊小裙子,看著正好玩呢。就聽到外面的丫頭進來:「奶奶,隔壁的寧國公夫人讓奶奶安排一下,前往宗祠,說是有事情要說。」
「宗祠?」安瀾一時間愣了一下,看向一邊的錢岳兩個嬤嬤。那兩人也是相互對視,表示不了解。安瀾無奈,只好將迎春交給奶娘,哄了哄起身換上一身藏青色細白蠟染的長裙,帶著兩個嬤嬤和瓔珞離開榮國府坐上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