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修整宅邸
夜色靜悄悄的,除了打更的人以外,街上就是一些巡邏的衙役。眼下京城除了年節,都是實施戒嚴的策略。周圍沒有什麼路燈,好一些的人家也不過是掛上一個燈籠在門外,可說到底臘不經燒。更夫是根據自己的經驗行走,沒有月色的夜晚僅僅依靠星光也只能辨別東南西北。狹窄的巷子中,更是會出現伸手不見五指的現象。
各家各戶從宮門離開的馬車,都掛著印有自家標記或者姓氏的燈籠,一輛輛照亮了路也如同地上的星辰一般。
安瀾趴在窗棱上看著出神,她知道其實晚上那些話是有些冒險的。但是,她又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她已經是死了一次的人了,什麼是活著這個概念,對於她而言有些模糊。也許,她此時不過是在一場夢中。既然是夢裡面,委屈自己的事情幹什麼要做呢?
但是又想到,萬一自己是真死了呢?真的重新在這邊活了呢?死亡的恐懼,一直纏繞在她心間,從開始到現在從未去除過。她記得看過一本書,上面說人出生就是為了等待死亡的。可說到底,真正面臨死亡的時候,還是會感覺到恐懼和不可控制。無力感,比任何時候都要強烈。
她並非堅強的人,不然剛剛也不會想要靠近身邊這個男人來獲取溫暖。但同時,她又不想讓這個人看到她的軟弱。只能調笑作罷,可說到底不過是……
她在心底給了自己一個自嘲的笑容。連生死都不知道,還亂折騰。轉而又想到那些穿越小說中大殺四方的主角,頓時覺得自己弱極了。但是她就是這麼一種性格,小富均安一向是她的準則。看到了太多,夫妻相互扶助,最後分道揚鑣的。對於富貴的定義,她更多的定在夠用上。
多了,就奢靡一些。少了,哪怕是鹹菜饅頭也能過日子。這是她的處世哲學,所以她無法成為那些主角,最能隨波逐流罷了。
胡思亂想了一通,否定了這個肯定了那個。然後扭頭又將肯定的否定,將否定的拿出來再次肯定。折騰來折騰去,她也有些困了。皇宮到榮寧街有一段路程,馬車搖搖晃晃的一時半會兒也是到不了的。倒是讓她昏昏欲睡的很,賈赦在一邊早早閉目養神。對於打不過的女人,敬而遠之還是上策。
馬車停在府門口,安瀾慢慢睜開眼睛看向賈赦,伸手攏攏頭髮。夜風清涼倒是讓人清醒:「到了!」
「到了!」賈赦先下車,安瀾將頭髮簡單的整理了一下才下車走入開了側門的府門。她看著上面的赦造榮國府,停下腳步想了想道:「這個牌匾不換,可行嗎?」
賈赦本欲往裡走,聽到她的話語停下腳步後退了兩步抬頭看了看,想了一下:「日後讓人將梨香院隔壁的小門改成大門,掛將軍府的門匾,人走哪裡就好了。」
安瀾點點頭,想了一下梨香院道:「我看那個院子也是不錯,臨著門。眼下璉兒住的還是有些遠了,不如讓他搬到梨香院吧!」想到日後薛姨媽一家住的那宅子,當時是王夫人管家必然是好地方。她雖然沒有仔細查探過,但是老公爺養老的院子,必然是頂頂好的。
賈赦想了想,點了點頭:「的確,他住的那裡有些偏了。」
兩個人各自一個回了屋,一個去了書房。賈赦最近一直很忙,安瀾雖然聽密葯說他可能在忙碌江湖的事情,但這些跟她沒什麼關係因此也沒有搭理。下人早早備了熱水,就等著人回來泡泡。安瀾躺在湯水中,翹起一根腿看著自己的指甲,想了想*的招來專門洗腳的二等丫頭:「這指甲看著是不是有些長了?」
「太太泡完,我給太太修修。」小丫頭回答的乾脆,因為提升到二等丫頭每日的事情也就是幫主子洗腳。平日里就是臟活累活都沒有,跟一個小姐妹一間屋子,打開窗戶還能看見日頭綉繡花什麼的,很是不錯。
安瀾嗯了一聲,算是應了。興許是酒氣一直沒有散去,她也沒驅離。小丫頭仔細的拿著工具給她修腳的時候,她已經靠著引枕在炕上睡著了。賈赦跟賈璉交代了一些事情,又跟管家和幕僚仔細的確認一下要做的事情,才在書房要了桶水,泡了一下。
他讓賈璉帶著姜呈的推薦書去林如海哪裡,三年內若是能得林如海傳承,那麼就允許他化名進入江湖。若是不能,則老老實實的去山陰書院讀書考取功名后,再謀江湖事。
而眼下的家宅,他則另有算計。榮禧堂並著前院和大門是赦造的,府內庫房的很多東西也是早年賞賜下來的東西。不能賣,不能壞的。也就是逢年過節的,賈母讓人拿出來顯擺一下。但是到了他這裡,就是無用的東西。這榮禧堂住著,並不舒服。居中居正的,從風水上來看就不是很好。但若是避開這個部分,怕是要成一個倒凹字的結構,也不是很好。
他跟幕僚商量決定,單獨將榮禧堂和赦造的部分拿出來,包括后建的罩瓦房和三個小院子。建了圍牆,開上迴廊和窄門。沒有大事,就不開這裡了。賈璉的年紀越發的大了,日後必然是要成家立業的。將左側靠著寧國府的那部分,原本作為車馬的部分重新修繕出來,作為賈璉日後的新房,這樣雖然狹長了一些但一直到後面,總共能出一個六進的宅子。若是房子建的大一些,內部上面弄得跟迎春的包廈一般,也是五進的。小兩口獨門獨戶的,也比較自在。
至於這邊,將梨香院改一改,做了正房。重新開正門,將前面的部分弄成前院,兩三個小院子搭配上門房,也是一個進。這樣弄下來,中間的部分可以推倒了重新蓋一個小園子。他就一個女兒,日後必然是要寵著的。若不是內傷好了,這個女兒也只能讓她活著而已。
不過眼下很多事情,都可以做。就不用委屈了去,想著曾經的盤算,那麼日後多少是要虧欠的。
他進了屋看著安瀾睡得香,也沒有打擾自顧的脫衣服上床。心想著,自己不去驚擾是因為打不過。既然打不過,那麼他們一個睡床一個睡炕,也是不錯。
安瀾醒得早,朦朧間覺得房間進了陽光。用手臂擋了擋,發現不是人拿著燭火睜開眼,就看見紙遮擋的窗戶外面,一片明媚。起身推開窗戶,小鳥已經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了。看著這樣的好天氣,她突然間覺得自己之前的胡思亂想,就是閑著沒事發慌了。
賈赦聽著外面起床,走進裡面梳妝的動靜,也坐起身運氣一個周天後打開床門,走了出來。安瀾看著他一身裡衣,很是隨意的樣子。伸手按了按耳側剛剛插上的山茶花樣的絹花,突然間發現她跟這個男人,已經同床共枕了很久了。
「話說,你我同床共枕已經快三年了!」安瀾的話,讓賈赦停下腳步:「怎麼?」
「只是感慨,三年間什麼都沒發生過。」安瀾嘆了口氣,口不由心的說道。她只是感慨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快三年了。但這話如何說呢?
賈赦撇撇嘴角雙手環胸,這裡面伺候的都是安瀾的人,他也不避嫌:「你若是想有什麼,我也是招架不住的。不管如何,我都是打不過你不是嗎?」
「的確!」安瀾聞言笑了,扭頭看著他給了一個甜蜜的笑容:「我是先天,而你後天暗勁剛到。」
說完,她心情愉悅的挑選出一根雙針金葉飛蝶墜藍寶的步搖遞給賈赦:「給我插上!」
她微微昂著頭,抬著下巴伸手看著賈赦。那白皙的腕子上面此時還沒有掛上裝飾,賈赦看著那做工精緻的首飾,深吸口氣拿起來。看著那盤雲流水的髮髻,找了一個他感覺不錯的地方插了進去。他手勁很靈巧,沒有弄疼安瀾。安瀾扭頭對著鏡子左看右看,然後轉身摸了賈赦臉頰一把:「伺候得不錯,今兒我要出去走走。就賞你自己在家,尋歡作樂吧!」
賈赦聽著她語氣靈動,聲音跳躍只得搖搖頭。心裡不斷地告訴自己,你打不過她,打不過她,打不過她來催眠。不讓自己在大清早的,動手然後被揍。他相信,女人肯定不會讓他重傷什麼的,但是皮肉之痛肯定有。
梳洗完,安瀾讓人上了早點,習慣的遞給賈赦一個奶餑餑:「今兒烤的不錯。」
賈赦接過奶餑餑啃了一口,香甜鬆軟的確不錯。他點點頭:「過兩日我讓人送璉兒去揚州尋林如海,你要不要跟著去江南?」
安瀾眨了眨眼睛,不解的看著他:「可是你有什麼安排?」
「我想把宅子改一下,昨晚合計過了。將靠近東府的那部分,一直到後面院牆整齊的切給璉兒,他的年紀也到了,該是要娶媳婦的時候。就是現在不娶,到了二十歲戴冠也是要的。人家小兩口一起,我們就不去湊熱鬧了。榮禧堂和前院一起帶著門,單獨的出來。日後若是子孫繁盛,就作為祠堂和禮堂用。無事也就不開門了。後面中間那部分,蓋一個小園子,搭配院落給迎春,她年齡漸漸長大也是要自己有個地方的。包廈到底小了。」
安瀾吃了一口醬瓜,垂眉想了想咽下口中食物:「這麼看,工程貌似有些大。」
「嗯!」賈赦點點頭:「皇上在分家后又否了我入朝的摺子,眼下看著是閑賦在家了。不如早早整理一下的好。我們先搬到梨香院,等到那邊的榮禧堂的工程結束,再搬回來。然後兩邊一起動土,約摸著也得有著三五年的工程。正好璉兒從江南回來,考了進士什麼的,也是夠用。」
安瀾想了想,橫豎礙不著自己什麼點了點頭:「我可以說不放心璉兒跟著過去,但是你也要時不時的過去一趟才好。說到底我是一個年輕的繼母,有些口舌上的事情,說不清楚。」
賈赦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我跟璉兒說了,他這次若是能夠讓林如海收為徒弟,那麼就允許他三年後進入江湖看看。若是不成,就回來參加科舉。他的戶籍到底不是珠兒,他是在京城出生的,掛的也是京城的籍貫。珠兒當年因為我父親扶我祖母陵寢回金陵,實在金陵生的。」
他解釋了一下賈珠和賈璉的籍貫區分,安瀾擺擺筷子表示不在意。賈赦喝掉碗里的粥,又塞了一個麵餅卷炸肉擦擦嘴角離開。
安瀾想著這事情還是去老太太那裡湊湊熱鬧的好,橫豎眼下他們都在裝孝順不是?
賈母哪裡雖然搬了新家,但說到底還是跟榮國府有著區別。除了她的嫁妝,原本在房子內擺設的那些屬於榮國府的賜件都不在了,雖然也有頂好的古玩填充上。到底看著,虛不過。
臨近下午,安瀾才慢慢坐著小轎子過去。守門的婆子是個新鮮的,看樣子應該是最新提上來的。
「哎喲,這是大奶奶吧!剛剛來人說,老太太那會兒還沒起。眼下正在屋裡跟小丫頭們說閑話呢!」婆子很熱情,安瀾估計看的是她每次來都有的賞錢。她做事向來大方,秉持著一分錢一分貨的態度。人也一樣,你給多少錢,人家就會出多少工。
不需要安瀾交代,跟在她身後的負責打賞的岳嬤嬤就給了那婆子一個紅色白線綉牡丹的荷包。裡面是二百文錢,湊夠了五次就是一吊錢。那就是十足十的一兩銀子。當然,眼下銀價便宜,銅錢稍貴。走的對渠道,六百文也能換的一兩白銀出來。這可是實打實的實惠,比照著老太太、太太給的金瓜子銀瓜子來說,都實在的多。
安瀾沒有在乎那婆子如何,徑直走進賈母所在院落正房的堂屋,帘子被撩開。此時賈母正跟元春說著笑話,身邊坐著一個圓滾滾,看著如同觀音座前童子一般的孩童。一身大紅用金線綉著各種萬字和元寶,很是喜慶。頭髮還沒有出落的完整,梳著一個朝天糾看著端視可愛。
那是寶玉,此時已經一歲多了。說話很是伶俐,比照著其他一歲的孩子多少,還是有著不同。不過安瀾接到消息,說是那一僧一道中,道人曾給他吃過丸藥。估計應該是開天丸一類的,用來早早開智的。實際上,就是副作用小的催熟大腦。
安瀾給賈母一個溫潤的微笑,走過去蹲在寶玉面前:「寶玉今兒有沒有想嬸子?」
「不想。」小孩本來就是誰對他好,他念著誰。安瀾沒事最喜歡乾的,就是掐捏哪稚嫩的臉蛋,寶玉如何喜歡的了。
安瀾嘟嘟嘴起身坐在一邊抱怨道:「真真是傷心啊!」
元春待安瀾坐好,起身給安瀾行禮:「見過嬸子。」
「無妨,我聽外面的婆子說剛剛說笑話呢。老太太笑話最多了,不過我倒是沒那個福分。」她低頭用手帕掩口,笑著看向賈母:「今兒家中有了些事情,我們家老爺好好的非要送璉兒去他姑姑哪兒,說是去跟著他姑父學習一二。若是好,能入了門牆最好。若是不好,能在為人處世上,沾染一些也是好的。可我聽著卻是心疼的,結果老爺一氣之下,連我也編排了一頓讓我送著璉兒過去。另外,家中的宅子,他眼下看著二叔這裡嶄新嶄新的。就動了心思,愣是要重新弄弄。我說不過他,只得過來給老太太告個錯落,日後怕是來不了了。」
賈母突然聽到這個,愣了一下想要拍羅漢踏的扶手,讓人喊老大過來。又突然間想到,眼下已經不是從前只能無奈的將手臂輕輕放下,嘆了口氣:「唉……這麼些年他的性子你還不知道嗎?隨他折騰去吧!橫豎也不過是萬八兩銀子的事情,你只管看好璉兒就是。他小小年紀,就去了母親。起先一直在我身邊的,到底雖比不得親生的,但若是你一直沒個動靜,那也是個依靠。林姑爺是個好的,早年探花出身。那可是高學。」
安瀾微笑著點點頭,聽著賈母語重心長的話,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個好婆婆呢!她抿唇一笑,做的溫婉大方身子向前傾了傾:「我也是這麼想的,橫豎我也說不過他。再說我嫁過來這麼些時間,那邊的嫁妝也沒有看過,正好過去看看。」
「你嫁妝還有在金陵的?」賈母聞言有些吃驚,金陵的土地良田可不是便宜的。當年是看著這女子的嫁妝豐厚,卻不清楚內容。
安瀾搖搖頭,看了在一邊偷聽的元春笑著道:「我那都是在杭州的,距離西湖很近。到底是比不得金陵附近的,也是不錯的了。只是這些年,到底跟沈家合作了商船,眼下也有五年了。怎麼也要去看看,正好老爺折騰宅子,我過去看看總比在這邊看著生氣的好。」
「嗯!」賈母點點頭:「是這麼個道理,是得去看看。」
簡單的交代了事情,安瀾看了元春一眼離開。元春對於這位嬸子總是有種別樣的感覺,總想著自己日後若是有如此風姿必然是好的。可又覺得,這樣的風姿天下女兒多了,有的未必能得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