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前往南
賈赦做事情,並不如同他本人表現的,糊塗愚鈍。實際上倒有些雷厲風行的味道。在告之安瀾后的第五天,就宣布讓安瀾和賈璉準備起行。安瀾這一次主要是想看看所謂的江湖,湖廣和江南是江湖最盛行的地方,巴蜀也是。她對此都很好奇,是不是像金庸小說中說的那般有意思。
賈璉雖然對於跟著安瀾一起走,有些不自在。畢竟是半大的小子了,繼母又如此年輕很是彆扭。不過好在兩人不在一條船上,倒也是相安無事。只要他平安的到了揚州,剩下的也就沒什麼事情了。
安瀾依然適用的是沈家的船,眼下風水順著。順著風南下,很是不錯。賈璉在每次靠岸的時候上船拜見一下,就避而不見。安瀾知道他小人兒的心思,因此也沒有怎麼在意。只是交代讓人好生照顧。賈璉得了便易,一路上倒是沒的什麼事情。
船在路上走了半個月到達金陵。沒有停歇的就去了揚州,送信的人提前三四天到達的林如海府邸。賈敏此時聽聞兄長家的孩子要來,很是激動。又因為之前家中的賈母的事情,很是傷神一番病倒了。聽到船可能夜裡到岸,第二日才過來連忙讓人收拾停當,準備客房等。
安瀾在揚州有自己的宅院,雖然是七綉坊的產業但說到底也是她的東西。讓人下船去了林府,只說在別院休息第二日拜訪。聽到有地方住,賈敏雖然有些不高興但說到底姑嫂倆個人是第一次見面,有些隔閡也是正常。
她未出嫁前,同賈赦的正妻姜氏很是不錯。聽聞姜氏故去的時候,對兄長還是好生怨恨一番。但說到底,她一個出門子的姑娘,哥哥房裡的事情也是不能管的。只是等了三年,才聽說老太太給定了揚州刑氏的女兒。父親曾經是平安州四品要員,想來家事也是不錯。
早晨招呼賈璉早早一起用了早膳,安瀾夏日不喜歡吃熱的東西。爽嫩的薑汁撞奶,成了主食。兩個煎蛋搭配上一碗撞奶,吃的很是舒暢。賈璉倒是吃了兩個肉夾饃,喝了一大碗的黃豆漿子。他練功勤奮,雖然看著如同瘦弱書生到底是有內功在身的,吃的多一些也有。吃了兩個肉夾饃,他有些澀然的漱口。安瀾看著他不好意思,笑著擺擺手:「那是水牛肉,你若是喜歡中午就讓人涼拌了些上來就是。」
「中午不在姑姑家用嗎?」此次前來,雖然賈赦給了他任務,但說到底安瀾都是他的繼母,他也不能一個人說了算避開不去管的。
「哦……我忘了這個了。」安瀾笑著搖搖頭:「你姑姑那邊必然是要留你住下的,到時候我讓人給你送去一些肉乾,做了零食就是。」
「謝謝太太!」聽聞,賈璉低頭感謝。安瀾擦擦手指,起身進屋重新換了出行的衣服,兩個人坐上馬車前往林如海的府邸。
林如海此時只是代管鹽政,因此並沒有住在鹽政的官衙內。而是在旁邊租了一個二進的宅子,安排了家小。這些年子嗣不得,賈敏擔心會因為自己的身體虛弱,造成了眼前的情況。狠了心給林如海納了兩個妾,都是好人家的女子。
今天女主人娘家的嫂子帶著侄子前來,大門打開很是隆重。林家的管家林喬親自到達門口,等待著前來的馬車。
賈璉先下的馬車,然後等著安瀾出現。林喬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美艷的女子,頓時瞪大了眼睛。周圍的小廝擔心被罵都不敢抬頭,只是他愣了一下才緩過來走上前行禮:「見過將軍夫人,老爺和太太已經在正房等候了!」
「進去吧!」安瀾看了賈璉一眼,對那管家點頭笑了一下帶頭走了進去。林如海的府邸不大,都是前來官員方便租賃建設的。過了二門就看見正院,兩側廂房很是齊整。院內立著一個做假山,山前是影壁。看得出,是仿造京城樣式建造的。院內有兩個香樟樹,相互依靠在正屋門前右側。
賈敏和林如海在正門門口,顯然是已經迎了出來。
賈璉是記得賈敏的,安瀾倒是第一次見到。兩廂見禮,林如海帶著賈璉在前,賈敏引著安瀾在後。
看著眼前美艷的女子,賈敏感嘆賈母的安排。美艷不說,看著穿戴氣質,就是很好的。這樣的人,不管如何都不會有人說賈母對待繼子不公。只是女子美艷了,要麼是沒腦子要麼就是心眼比別人多一竅。
她素來心事多,跟著林如海坐在主位上,安瀾接近她坐在客席。
「原想著哥哥成親的時候要去的,怎的這邊先老太太的日子沒過。到也不好沖了晦氣去,想來到時你我姑嫂第一次見。」賈敏抿唇笑笑,安瀾看著她。
素白的面容,黛眉新月明眸皓齒的,尖細的下巴瓜子臉。說話中,那雙眸子中是帶著含羞的情誼。身材雖不妖嬈,但是卻多了一份雲。雨飄搖的味道。如同垂柳揚風,一身天青色的裙子,僅僅只是兩三個青玉墜角,清秀中帶著仙氣。有著這樣的母親,林黛玉當年能夠勾了賈寶玉的魂也並非不可能。
安瀾笑著看了賈璉一眼:「老爺素來都是說,姑子如何仙子下凡。今日見了才知道,往日說辭並不誇大。我剛看著還想著,明明是一母同胞,這女兒身就是好的。只是盼著璉兒不要像了他父親,虎背熊腰的。若是能有林姑爺的風采一分,就是好的。」
林如海在一邊本是不想接觸,但是一聽這話。那語氣輕柔,但是卻帶著一絲鑒定和爽利。女子目光雖然看似柔和,卻有著剛性在。他心道,自己這個妻兄怕是娶了一個厲害的。
「璉兒年紀小,眼下還看不出什麼來。我只是看著,倒是像他母親多一些。」賈敏素來不喜歡這種爽利的女子,那種強硬的態度很容易讓她想起兒時在賈母身邊的日子。她微微低下頭:「倒是勞煩嫂子親自過來送。」
「這倒也是無妨的,本來老爺就是要整修宅子。說璉兒日後也到了娶媳婦的年紀,如何還能糊弄了去?再說,小兩口的日子沒的參呼才是好。我琢磨著也是個道理,正好趁著真箇時間過來看看我在這邊的嫁妝如何。同時給老父母燒香祭拜一下。」安瀾手指輕輕一揚看向低頭的賈璉:
「我今兒可是把你送到了,日後如何可是你自己好好的。你林姑父看著就是風骨不錯的人,若是學不得一分,你父親可是不饒你的。到時候,莫要讓我去替你求情才好。」她說著笑,賈璉低頭蹭了蹭鼻子:「那往日荒廢,都是老祖母心疼所致。太太放心就好。」
林如海看著,垂眉想了想:「這就定下來,我們二人也沒得什麼麻煩。西側的廂房前幾日就整理出來了,東西都買的合適。讓人送些衣物過來就好。」
聽到丈夫開口,賈敏點點頭:「這倒是好,正好老爺的外書房在前院,兩廂有迴廊日後教導也方便。」
賈敏起身帶著安瀾去給賈璉看看房間,而林如海則帶著賈璉去了書房。
兩個人一大一小,這邊按主從坐好。讓小廝上了茶,賈璉從懷裡拿出父親交代的信遞給林如海。信是背著賈敏和安瀾寫的,交代的是一些更加隱秘的事情。賈赦知道自己的妹妹對於性格爽利的女子的厭惡,但是眼下七綉坊在揚州的勢力,絕對能夠幫得上林如海。如果能夠就此交好,也是一個助力。只是這個事情,還得從林如海這裡下手。畢竟他的妹妹他熟悉,那是從小到大,按照閨秀女子的標準教養的。
不能說賈母教養的不好,但說到底那些后宅陰司、管家理事等等,都只是皮毛。別人家女孩兒學的表面的東西,賈敏也就會那些。但是當年老祖母為了他,跟兒媳婦和兒子博弈,最後只能捨棄了賈敏也是沒得辦法。後來選擇林如海,也是看出了他林家的家世和規矩。
林如海拆開信封,仔細閱讀後看向賈璉:「你父親說的,你可是知道?」
「是知道一些的,具體的並不清楚。只是我身邊伺候的,據說都是她安排的人。除了兩個小廝,丫鬟和婆子,都是她從外面買進來的。」賈璉老實交代,林如海點點頭:「你姑姑那裡得說清楚的好,她素來容易胡思亂想的。你們來的時候做的是沈家的船?」
「我用的是自家的小船,只是到了金陵才換上沈家的大船。」賈璉老實回話,林如海這個人身材纖瘦看著就是一個讀書人。脊背筆直,留著短須看不出年紀。面白,腳步虛晃沒有練武。這是賈璉的判斷。
林如海將信紙收好,看向他:「你自己有個什麼打算?」
「父親說,若是能夠拜您為師最好。若是不成,那也只能是山陰書院了。畢竟眼下皇上否了兩次父親的懇請,怕是日後想出仕也難。終究不能讓祖宗的基業,在我這代上更加降低。若是長此以往,到了我的孫子怕是連赦造的府邸也不能住了。」賈璉說的實情,林如海也是知道。他想了想:「我是不輕易收徒的,哪怕你姑姑在哪裡。不過我倒是可以知道你學習文章。」
聽到這個,賈璉一直緊張的心鬆了口氣。他連忙起身:「姑父願意指導,已經是璉兒的萬幸了!」
「好了好了,坐下吧!」林如海揮手讓他坐下,想了想:「可是讀了什麼書?」
「諸子經籍都讀過,有些懂得有些沒懂。」
「那背背尚書吧!隨便那段。」林如海只是臨時拷校一下,並不教導。只是看看,能否清晰背誦,畢竟讀書人背誦是第一要務。
「是!」賈璉作揖起身,站在書桌一側開始背誦:
「先王顧諟天之明命,以承上下神祗。社稷宗廟,罔不祗肅。天監厥德,用集大命,撫綏萬方。惟尹躬克左右厥辟,宅師,肆嗣王丕承基緒。惟尹躬先見於西邑夏,自周有終。相亦惟終;其後嗣王罔克有終,相亦罔終,嗣王戒哉!祗爾厥辟,辟不辟,忝厥祖。」王惟庸罔念聞。伊尹乃言曰:「先王昧爽丕顯,坐以待旦。帝求俊彥,啟迪後人,無越厥命以自覆。慎乃儉德……」
少年還沒有進入變聲期,十三四歲正好是聲音清亮的時候。太甲朗朗誦誦,流暢而帶著韻味。
林如海仔細打量著這個男孩兒,青澀的身子頭上扎著一全編髮。用金銀做著墜角。一些頭髮因為短絨,而被細緻的編成小辮。額頭青藍色的抹額點綴著一顆藍寶石,銀色的托底很是不錯。一身藏青色的長袍,乾脆利落。窄袖,短襟身子雖然看起來瘦弱但是面色紅潤,身姿挺拔看得出,下盤很穩看得出武學也是不錯。林如海扶須點點頭,此子可造化。
賈璉背完,又問了問四書的一些內容。林如海點點頭:「四書五經都背過……那麼從明天開始,晚膳後到我這裡一個時辰,我給你講講。去看看你姑姑給你安排的如何,該吃午膳了。」
賈璉點點頭,恭敬的跟在林如海身後朝外走出。此處是林如海的內書房,都是一些讀書文摘類的。也有畫案,紅木構架的中間嵌著一塊水墨流淌的大理石面。仔細撫摸看不出任何不平之處,可見師傅的功力。要知道這類的畫案,都是靠木工來進行找平而不是打磨石才。
賈璉伸手摸了一把,確定了珍饈成都就跟著林如海出了內書房,對面就是賈璉的側廂。此時賈敏和安瀾還在裡面,兩個人走進去就聽見二人的對話。
賈敏帶著安瀾進入給賈璉安排的廂房,廂房很大分為一個小的正堂和兩個側室。其中一個做了卧室,另一個是書房。分的涇渭分明,用的木料桌椅雖然不是什麼名貴的,但也看得出木料出工都是不錯。
對此安瀾沒有什麼意見,只是在卧室哪裡,安瀾沒有看到北方常見的炕,用腳踩了踩地面確定不是地龍就覺得這個屋子有些寒涼了。雖然男孩子要鍛煉,但也沒的在這上面虧了的。
她看了看四周,看向賈敏:「我看著正屋哪裡安裝了地龍?」
「臨來之前,老爺擔心我怕冷硬是安排人趕出來的。」賈敏點了點頭,頓時明白安瀾的意思:「這邊暫時也沒的辦法,原本就當著庫房用的。璉兒來得急……」
「怎麼說這信也是提前半個月就上了路……」安瀾撇撇嘴:「姑子別怪我口舌直爽,說話不中聽的。璉兒到底是小孩子,眼下都是嬌寵的女兒,棒棍下的孝子。但是我們這等人家,這修身養性的根基還是在的。年少的時候若是保護不當,這老了老了,疼的是自己個兒不是?我跟沈家關係素來深厚,過了兩日請了匠人改一改。地龍是做不得的,不然也沒個地方睡的。就加上一些爐火吧!通了鐵皮桶子的,也是熱乎不是?」
賈敏聽了就有些不高興,她找了凳子坐下看著四周:「嫂子關心璉兒,我本是高興地。」她微微抬眼,看著安瀾:「可說到底,眼下還沒到秋。到了秋,我自會給璉兒安排的。」
聽著她婉拒,安瀾也坐在她身邊微微一笑:「你我姑嫂本就是一輩子的事情,說到底也是我擔心的急了。只是他自小在北方長大,這南方雨水濕氣都重的很。就想著讓他好一些,再好一些的。姑子也別怪我多管,你哥哥是個不在乎的。認為男孩子摸爬滾打,就是好。可說到底,我。日後也不會有個孩子。指望的,還不是璉兒嗎?如今我對他好,關心他也是因為,我不想到他上了年紀,腰腿酸痛的。那時候,我依仗誰去?」
賈敏聽著,雖然都是在理的實在話。但是聽了卻不得心思的。她揪著手帕剛想說什麼,就見著林如海帶著賈璉進來。
賈璉向二位行禮,賈敏走到林如海身邊,安瀾微微低頭笑了一笑,捏過賈璉的領子:「可是被考了?」
「太太放心,兒子都背出來了。」賈璉被她一時間的親厚弄得有些羞澀,連忙紅著臉低頭看了一眼林如海。林如海咳了一聲,安瀾鬆開手笑著:「剛剛我還跟你姑姑爭執呢!你到底是北方長大的,這南邊過來不舒服也是有的。濕氣大了,老了身子必然會受影響。就看著你過來了。」
被人先下手,賈敏有些不高興。她低眉順眼的低聲對林如海道:「原本想著過了秋,再給璉兒增加一排地龍的。只是嫂子擔心璉兒……」說著,她幽怨的看了安瀾一眼。安瀾也不以為意,只是笑著看向林如海:「林姑爺莫要誤會什麼。我就是擔心璉兒。想著弄地龍,必然是費事的。我跟沈家的關係素來不錯,倒不如增加一些鐵皮桶子,弄了爐子在後面水房。只需要打上幾個洞的,屋子裡也就不寒濕了。林姑爺看著如何?這工程也不大,只是璉兒怕是要晚上幾日過來住。」
林如海看了妻子一眼,想到這個女人的身份琢磨著女人怕是有什麼事情。他看了看賈璉,想了想不管事情如何,至少不會在他眼皮子底下做。更何況雖然不知道緣由,但多少應該是盟友。
他點了下頭:「的確是有些倉促了,若是能夠弄上好的暖爐子,到底也是好事。」
聽到這話,安瀾滿意的笑著摸了摸賈璉的肩膀:「那就麻煩林姑爺了,明日我就讓人去聯繫工人,做好了就弄過來。早弄早好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目前身體狀況只能維持日更五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