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耐心不足
是夜,賈赦剛剛做好將雙腳浸泡入熱水中,就聽到原本應該寂靜的院落髮出極好的輕功落地的聲音。安瀾穿著白色雪蠶絲裡衣正歪在美人榻上正在看話本子,純粹當小說看的休閑。
她的功力高於賈赦太多,早早就聽到那私自闖入者的呼吸聲。眉眼輕輕一衡,一邊隱身的密就衝出房門如同一陣清風。賈赦看著微微晃悠的門帘,目光深邃。他在思考,何時才能有如此的功力。
「主子,是歐先生!」
「歐先生?」賈赦看著回話的青衣劍婢,微微皺眉:「歐沐風?」猛然間想起什麼的他,勾起嘴角看著安瀾:「你的老相好?」
「別說的那麼難聽嘛!」安瀾懶洋洋的從榻上起身,一邊的夜間伺候的密拿著一件外裳給她披上,簡單的講腰帶系好就走了出去。
「歐先生似乎經過折磨,受傷頗多我安排在旁邊的包廈了!不過……他還抱著一個幼兒看起來也剛剛足二三歲的樣子。」
「這是帶著老相好的孩子找新紅顏?」跟著出來的賈赦,壓根連外袍都沒罩。難得看熱鬧的時候,那個歐沐風在明教身份可不低。能夠讓他帶著孩子來中原腹地找這個女人,而不是回明教怕不好西域那邊出事了。
「那多好呀!新的相公和孩子都有了,一下就圓滿了呢!」安瀾手指勾了勾賈赦的下巴,此時的賈赦粘著麵皮,雖然是安瀾讓人重新給他做的,到底不如真人皮膚那般。只是下巴下面的皮膚,多少還有一些原本的露在外面。
「你現在相公孩子也都有!」說完這句話,賈赦頓然抿上唇,顯然是覺得自己說錯了話。他背著手跟著安瀾進入包廈,正堂裡面已經點燃了燭火,歐沐風依然是那樣一身黑漆漆的勁裝。但是可以看得出上面深色僵硬的淤痕,那是血液的顏色。他一隻手輕輕安撫著在方桌上睡熟的孩子,另一隻手緊緊握著當年安瀾贈與他的劍。
看見安瀾帶著賈赦進來,他緊繃的神經微微放鬆。但是賈赦的生面孔,還是讓他有些擔憂。此時捲縮成一團的孩子似乎有些夢魘,安瀾給了密一個眼神讓她帶著孩子到隔壁去安置。
孩子帶走,沒有茶水熏香安瀾只是簡單的坐在一邊的椅子上:「您可真是夠狼狽的了!可是明教出了什麼事情?」
「不是明教,是陸家!」歐沐風興許是一路上風塵噗噗的,嗓子有些干啞。他從懷裡裡衣的位置掏出一個巴掌大,一指多厚的長方形雕花盒子扔給安瀾。他們相距有些距離,安瀾看得出他的手臂似乎受傷了。
盒子上面是七綉坊的多層牡丹浮雕,中心大大的七字表明這個盒子的主人,是一位七綉坊弟子。這是入坊弟子妝盒之一。打開裡面還有一種清幽的女兒香粉氣在裡面。
那是一封帶著血腥味道的信,寫信的人似乎有些匆忙字跡潦草。但是卻敘事清晰明了,看完信安瀾目光銳利的看著歐沐風:「明教這是要放棄對於西夏的控制?」
「不得不放棄,此時大量的江湖人都在那邊。慈航靜齋同姆卡勒寺廟之間的矛盾很尖銳,加上理宗佛門也在那邊湊熱鬧。暫時教內沒有要介入的意思。」歐沐風搖搖頭:「況且……」他嘆了口氣:「事情發生的有些突然,本來是慶祝小孩子的生辰。到頭來……卻因為陸老太爺的繼室是一個外教女子……」
「所以就要血洗人家老少,還追殺你到京城?」安瀾嘲諷的扯扯嘴角:「我倒是第一次見到慈航靜齋如此霸道。」
「江湖人云亦云的,她們歷來呼聲就大。加上陸家家大業大,原本關門過日子憑藉陸家堡的防禦完全沒有問題。但是開門迎客……」想著那日的慘狀,歐沐風只覺得心涼。那些人那是為了所謂的驅逐外來,恢復正統。不過是打著這些名義,進行搶掠罷了。陸家雖然有人習武,但大部分還是平民百姓。
「哼!」安瀾冷哼一聲:「陸家的消息你估計什麼時候能夠抵達徐家?」
她說的是寫信的人的娘家,那是七綉坊剛剛嫁出去的一位姑娘。也是沒個兩三年的光景,卻不想跟父母家人天人永隔。死亡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哪怕是經歷了死亡的安瀾,也不得不承認她的恐懼。
女子沒有將孩子送回娘家,而是委託收入坊中照顧。看起來,她似乎是知道一些事情的。不然作為娘家的徐家,不是比自己這裡更好嗎?更何況,家中慶賀小兒生日那麼做舅舅的必然會去的。
「必然是比我要快的。不過就是知道了,怕也只是一個消息一群人命的事情。」歐沐風搖搖頭:「當日徐家嫡系的很多人都在場,能不能殺出去我也不知道。」
聽到這個,安瀾有些啞然。她點點頭:「你先在這裡療傷,這府里目前還沒有越得過我的人。只要你不出這個包廈,一切都是方便的。我會安排人給你準備好東西。孩子我讓人帶入內坊,剩下的事情我會處理。」
「多謝!」歐沐風看著一邊拿起茶桌上的信紙研究的中年男子,那男子看起來很是蒼老。但是那熟年的樣子,怕是……想到這裡,他多看了幾眼頓時明白這人是何人。簡單的點頭,賈赦瞭然的回了一個。
二人回到正堂,賈赦捏著信紙看著坐在書桌前書寫的安瀾:「你決定如何處理?」
「僅僅依靠歐沐風說的和信上寫的,並不能夠表示其中的所有。我會安排人開秘門在那邊水域,收集消息。只是徐家必須接入坊內,眼下對於他們而言最安全的也就是坊內了。慈航靜齋可沒得本事在坊內對認可的居民動武。」
安瀾將寫好的信件一一這些好,用蠟油封閉交給一邊剛剛起身服侍的琉璃:「務必親手交給憶盈,讓她出面叫慈航靜齋給我們七綉坊一個交代。」
「明白!」新來的琉璃是一個梳著烏油油大辮子的漂亮小姑娘,她身量不高卻有著一根接近腳踝的辮子。將信件收入懷中,她就利用安瀾特意給她們的通行方法回到坊內了。
看著琉璃離開,安瀾看著賈赦:「讓璉兒帶著消息連夜進宮。把這封信也一併帶過去,作為信物。」安瀾將信件遞給賈赦:「西夏眼看應該是有變,慈航靜齋如此對待當地的宗教,如此長的時間醞釀,陸家堡的事情怕是一種試探。回教本身就是西夏的國教,是西夏王室立國的根本。這也是為什麼多年四面八方都允許他獨立存在的原因。」
賈赦聞言,頓時明白她的意思。點了點頭:「我親自交給老皇吧!西夏那邊的人,怕是新皇沒得聯繫。」
「也好!」安瀾點點頭:「不過,你得去了臉上的偽裝才好。這時期也要告訴隔壁府敬大爺一聲,靈州當年獨立成為西夏,中興府臨近平安州。」
「好!」賈赦點頭起身穿上衣服,他在安瀾的妝台上挑挑選選了一些用品,將臉上的假面脫離下來。一身清爽的藏青色袍子,系著蟒蛇皮的腰帶。將信件裝入一個錦囊中,他就飛身離開了府里。
西夏的安寧關係到的不僅僅是平安州的安妥,更多的還有隔壁府里免得那個小兒。更多地還有皇室的機密要聞,這些都是不容忽視的事情。眼下賈璉入了內閣行走,聽說到了年底林如海就會被召回而頂替他的就是賈璉。這朝中事情,瞬息萬變他絕不可能放任賈璉一個小毛兒子在哪裡胡攪蠻纏。
賈赦出現的突然,面容上雖然看著陌生到底能夠看出輪廓。聽到賈赦帶來的消息,賈敬連忙聯繫了一直為他傳話的影衛,兩個人趁著夜色通過巧妙的密門拐彎抹角的進入了皇宮大內。
此時上皇正因為失眠在寧壽宮的小花園子里散步,看著匆匆而來的二人,背著手微微皺眉:「這麼晚了到這裡來幹嘛?我年紀大了,上了歲數可玩不起三人行。」
本是有些擔心的賈敬被這句話嗆了個倒仰,他顫抖著手指點了半天才開口:「我是心繫你這邊,才匆匆帶著我堂家兄弟連夜過來,你倒好……真真是……」
「昏君嗎!」上皇倒是不在意的自嘲哈哈一笑,在一邊的太湖石坐下:「說吧,什麼事?讓你連夜帶外人過來。」
「別說的我好像你的內人一樣。」賈敬撇撇嘴:「這是我堂叔家的長子,一品將軍賈赦。他媳婦那邊得了一個消息,最近沒聽你說我估摸著你可能也不知道,就讓他帶了過來。」
「你是賈赦?」老皇瞪大了眼睛,顯然有些無法相信。轉而又想到了花間游的傳承,只是搖搖頭:「呈上來!」
看著他伸出的手,賈赦將裝著信件的錦囊遞了過去。
看完裡面的內容,老皇微微皺眉:「張守?」
「小臣在!」一直隱藏在一邊的內府令曾經的掌令大內監躬身出現。
「西夏那邊最近有什麼熱鬧?」
「我們的人暫時還沒有消息傳遞過來。」
「哼!」老皇冷哼一聲,將信紙扔到他臉上,看著賈赦:「那孩子可是安排妥了?」
「已經安排在七綉坊內!」
「嗯……」老皇點了點一側作為扶手的太湖石,上面粗糙的紋路在指尖劃過:「若是徐家滅門,那孩子就養在你那裡。做你的次子,嫡次子!若是有個一男半女的活著,就看七綉坊如何做了。」
「是!」賈赦沒有反對的權利,嫡次子也好過自家兒子的嫡長子。不過想來,老皇再胡鬧也不會鬧出這等笑話。
張大監看完信,結合之前寧夏那邊斷斷續續的消息頓時有了一個不太好的預感。他貼著老皇的耳邊耳語幾句,賈赦內力原本就是極好。加上在安瀾身邊,靠著安瀾身邊那些靈石氣息,更是提升了不少。他聽的真切,姓張的說,怕是那邊的線頭已經折了。
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眼下看著似乎是江湖人的熱鬧。雖然有著陸家堡的滅門慘案,或者之後會有徐家的消息傳來。也不過是普通富商鄉紳,同朝廷沒有什麼關係。但如果放任這些事情發生,用不了三五年必有大事發生。
兩個人在寧壽宮的偏殿住了一晚,宮門剛開就從偏角回到家中。賈敬還需要上朝,換了衣服走了便道。賈赦不需要,倒是好好睡了一覺。
一覺醒來,沐浴更衣就看見賈璉帶著他的小媳婦在堂外花廳同那女人不知道說著什麼。賈璉身上一身官服還沒有退下,顯然是下朝就過來了。
「徐家暫時進入坊內,暫時沒有什麼事情。不過嫡系損傷慘淡,只剩下一些小兒郎女了!」安瀾將剛剛得到的消息告訴賈赦,示意他坐下:「目前憶盈去處理這件事情,慈航靜齋似乎圖謀不小。」
「怎麼說?」賈赦坐下,接過瓔珞遞過來的茶水抿了一口。他剛睡醒,沐浴浸泡後有些口渴。
「她們似出傳言說,七綉坊是妖女應該算如魔門。」張雲溪癟癟嘴:「不過礙於眼下她們還用著坊內的碼頭,到底只是私下說說。徐家她們到底沒有動,怕的是我們得到消息也不慢。同時徐家本身大部分就已經搬進坊內,倒是讓她們有些忌諱。」
「我看忌諱的不是綉坊本身,而是哪裡的啞仆。」賈璉向父親點了點頭:「遊歷的時候我們認識了峨嵋派的,有一個相熟的師兄來消息給了四個字:洞天密府。我跟大師兄下朝的時候相談了一下,怕是謀得是整個綉坊密底。」
啪啪啪!安瀾拍拍手:「野心不小,值得表揚!」她笑嘻嘻的捏了張雲溪小臉一把:「我倒是不怕她們的,只是擔心打了小的來了老子。」
「這話怎麼說?」賈赦原本還有些擔憂,此時倒是好奇了。
「怕是除了你們花間游,這些傳承久遠的門派怎麼著也會跟修仙修佛的有些牽扯。只要她們敢進入坊內,我就能一網打盡。但是……」安瀾捏了捏手指:「就是不知道,慈航靜齋上面是那些個。你說她們是佛……卻做著道家的入世才有的事情。你說她們是道家,卻念得佛法。真真是搞不明白的!」
「你不擔心,倒也無妨了!」賈赦撇撇嘴看向賈璉:「皇上哪裡怎麼說?」
「只是說等老皇那邊的消息,眼下沒有消息從平安州哪裡傳過來,怕也算是好消息。」賈璉重複的是木承澤的原話,安瀾聽了卻淺笑不語。
張雲溪看著他們,一時間有些聽不太明白。不過她想,日後會明白的。
送走小兩口,賈赦看著悠哉的給盆景修剪枝丫的張雲溪,嗤笑一聲拿著茶杯品茶:「你也不著急?」
「我著什麼急?」安瀾眯眼笑著,輕輕將玫瑰的花枝修剪好,轉向另一邊的荊棘叢。那是一大盆,可以修剪出各種樣子。她養了這麼久,就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修剪出一個米老鼠來。
「這七綉坊……可是你的所有物吧!而眼下,你只是先天!」
「的確如此,所以……只要她們殺不死我,就只能忍受它繼續成為我的所有物。當然,殺死我……」安瀾扭頭看著賈赦,抿唇一笑:「那就什麼都沒有了!」
賈赦看著拿著大把的鐵剪刀在哪裡卡擦卡擦的女人,一身淺淡的粉紅很是柔美。髮髻盤成簡單的盤運墮馬髻,沒有金銀釵環只是用宮花繞著。大朵的粉嫩的牡丹沒有顯得媚俗,反而增加了一層嫵媚。這個女人,有著尤物的資質。
此時七綉坊高台樓橋上,憶盈正穿著一身正裝看著徐徐而來的慈航靜齋來人。她們清一色的白衣飄飄,帶著佩劍到底有著一份英姿颯爽。
領頭的是一個已經剃度的老尼姑,此時的她不再是幾年前的那般中年溫潤。反而多了一些蒼老和疲憊。她身後,是一眉心點著黑色點痣的女子。看起來,因該是下一任的繼承人。
「阿彌陀佛!」領頭的惠安合十行禮。憶盈看著她,目光清冷。她只是一個被賦予了身份的劍婢,說白了不過是大能之人製作的偶人。顯然,惠安無法在她這裡得到任何禮遇。
「虛禮就不必了,我們坊主說了這一次徐家的事情,無論如何慈航靜齋得給我們一個說法。那陸家和徐家都是商人世家,到底同我們七綉坊有著淵源。昨兒一俠士帶著陸家小兒出現……」憶盈沒有多說,跟在她身後的是各個教坊的掌教,同時也有七綉坊各大家族的來人。看著那些人,惠安向前走了一步佛塵清揚:
「不過是除魔為正。貴坊難道是想為他們做宣?」
「徐家女嫁入陸家,雖然嫁人但說到底還是我七綉坊的徒弟。你們慈航靜齋開口閉口,就沒了性命。怎麼也說不過去。你們是想賴掉這人命官司?」憶盈顯然不住被拖拉。
「除魔衛道,損傷在所難免。有何可說的?」惠安顯然對此不屑一顧,她彎彎嘴角:「說到底,不過是你們七綉坊教徒不嚴所致。還是說……貴坊跟那陸家乃是一路之徒?這倒是有意思了!若是如此,就別怪貧尼不客氣了!這等靈秀之地,可不允許邪魔沾染!」
她的一句話,到底道出了心聲。憶盈嗤笑一聲,向後退了一步:「師太進了貪慾,怕是修不得什麼心道了!請你們慈航靜齋離開坊市,不然休怪啞仆刀劍無眼。」
憶盈比了一個劍指,一個個隱藏在人群中的啞仆慢慢出現在四周。他們行為獃滯,沉悶中帶著一絲絲的恐懼。惠安看著出現的啞仆,頓時心下安生。這些啞仆的能力她親自測試過,不過是先天靠近。只要你不攻擊,他們也不會攻擊。憶盈的功夫看起來奇巧,應該跟她相差不多。只要拿下這些,那坊主就算從京城趕過來也為時已晚。她早就聯繫過一女子,稍稍扶持就能夠將這方靈秀天地掌握在手中。
「出劍!」
看著把劍而出的慈航靜齋和跟在他們身後的那些江湖人士,憶盈微微皺眉。手指並成劍指在空氣中快速畫了一個符咒:「結陣!」
光華陣法形成的防護罩,將她身後的普通弟子和世家族人籠罩在一起。同時,坊內所有建築在快速的將原本不是七綉坊的人驅逐出去關門閉戶。
那砰砰砰的關門聲,讓等著血戰一場的江湖人士紛紛驚訝萬分。此時在花廳跟賈赦打趣逗樂修剪米老鼠的安瀾感覺到了憶盈的傳令,嘴角微微彎起:「你的老相好耐性可不怎麼樣啊!」
她扔下剪子:「要不要跟我去看看熱鬧,我真擔心憶盈她們一不小心都滅了。」
賈赦看著拿出一方血紅色的玫瑰玉佩的安瀾,微微皺了下眉捏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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