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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不同旁的城池,若是以往,一般城池攻陷之後李見珅都會派遣守將過去鎮守城池以及恢復民生,這並不耽誤燕軍進攻下一個城池也不耽誤李見珅在燕州鎮守後方處理公務。可是這一回,李見珅剛收到大勝的消息便開始整裝出發,甚至帶上了自己的妻子沈佳麗,住在燕州的百姓都很清楚,李見珅這一走恐怕就很難再回燕州了。
陳國建國起京都已經經歷過數代帝王,但也唯有這一代才出現旁姓竊國的醜事,更別提鳩佔鵲巢到將正統的李氏子孫趕離了京都,到讓個丞相霸佔了半壁江山。李見珅的回歸不止是燕軍取勝更是撥亂反正,讓陳國的基業再一次穩固。
李見珅回京后,先是住在他們原先的府邸,因為皇宮畢竟被韋氏所佔,其中任意修改的地方總要恢復原樣,更何況他還未稱帝終歸對於前面兩代帝王不大恭敬,所以他也只是在宮中宴請功臣並沒直接入住宮中,到是讓宗室某些老古板的宗親格外滿意。
所以一朝皇帝一朝臣,陌籬等人早就深有體會,以往丞相掌權時,他們就像過街的老鼠幾乎無人敢沾,如今李見珅奪了實權,他們又有從龍之功日後飛黃騰達指日可待,以至於想要試探的想要巴結的,甚至想要送女人的都絡繹不絕,簡直讓眾人煩不勝煩。
陌籬還算好,他直接入住郡主府讓那些旁觀的人不敢造次,更因為他在燕州曾經將送上門的女人送去李見珅的府邸,讓李見珅大怒,誰也不敢觸碰這位郡馬爺的霉頭,可未婚的庄晉元則倒了霉,好容易將母親安置好,又頂起了門戶,與自家兄長的那筆子爛帳都沒算清楚,就被人追著屁股後頭塞媳婦,簡直比當年他紈絝的時候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
庄晉元實在受不了了,乾脆卷了包袱就跟當年逃避他爹訓斥一般,躲進了郡主府。
「終於算是能喘口氣了。」庄晉元喝了口酒有滋有味的砸吧著嘴。
陌籬壓根都不理會他,相思最近精神不濟,他也不想喝的滿身酒氣鬧得上不了床,所以只是喝著白水就菜吃。
「你兄長的事情解決了?」
庄晉元筷子空夾了一下,嘆了口氣,當年他最看不上自己那個庶兄,尤其是沈佳麗被擺了一道,這絕對不像是個男人所為,原以為庶兄被分出去家裡就清凈了,誰知道出了丞相這事兒,到讓這個自以為嫉惡如仇的庶兄得了勢,鬧到肅寧侯府全家不舒坦。若說他不恨這個人,那是不可能的,畢竟這段時間他母親是確確實實吃了苦頭,府里又被弄的亂七八糟,先不說銀錢就是老祖宗留下的東西也沒留多少,想必都被庶兄拿出去做人情了。
可要是真將這人置之不理了,他爹心裡恐怕也過不去,到底是他爹的種,總不能讓人看他們家的笑話。
「現在在大牢里關著呢,好在他膽子小都是給韋老賊打打下手,若是參合深了我也救不了他。」庄晉元苦笑道:「我爹啥也沒說,只想用爵位換那人一條命。」
「王爺不是心狠之人,沒有這個必要。」陌籬給他斟酒道。
「終歸能換到一個稍微好點的流放地。」庄晉元有些煩躁的抓抓頭髮道:「我到不是在乎那個爵位,以我的功績自己給自己掙個爵位妥妥的,可是我總覺得就是老爹這個和稀泥的毛病慣出這麼個玩意兒。」
「左右最後一次了,你將人送遠點兒,私下給點錢,以後斷了來往就是了,你爹也不可能一輩子盯著他。」陌籬到覺著不是大事,「最好你再生個兒子,你爹就沒功夫管旁人了。」
庄晉元一聽生孩子,那勢必就要成婚,如此再想自己的老娘明明病體未愈還整日想著給他找媳婦,這回可不像原來,到底他長大了心也軟了,他娘每次一落淚他再看著他娘喝葯湯的模樣,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什麼都答應了,可是娶媳婦是他自己的事兒,萬一娶回來一個攪家精,頭都大了。
「別說我,說說相思怎麼辦?二房現在男女都關在天牢里呢,他們家雖說一家子蠢的,沒參合太多,可到底二老爺的小妾是丞相送去的,再說相思的胞姐又給韋七做了小妾,嘖嘖……被我那庶兄陷的還深。」庄晉元抬眼皮說道,原先只是想刺一刺陌籬,可說著說著他也擔憂起來,孟家二房當初將相思賣了,按照玉碟相思都入了李家了,但在血緣上怎麼都是親人,也不知道相思該怎麼辦。
陌籬之後也擔心,可他太了解相思,付出的時候固執的付出,可若是一旦下了決心,就算關氏跪在相思面前,恐怕相思都會不為所動。
見陌籬沒說話,庄晉元只道:「若是她想去見最後一面,告訴我一聲就成。」
陌籬點點頭,這事兒最近確實是庄晉元負責。
「那個……最近芸蘿郡主來過沒?」庄晉元吃了兩口菜,突然含混的問道。
陌籬挑了個眉,眼底清透清透的,就像什麼都看的明白。
庄晉元老臉一紅,趕忙咳嗽一聲道:「那什麼,就是隨便問問,吃菜吃菜!」
此次京都可以如此迅速的在丞相逃跑前攻破,完全就是因為有豫郡王等人在內里裡應外合,陌籬私下手裡有四季山莊,傳出消息完全就是自己的通道,他在攻打京都之前便與豫郡王聯繫上,以他對豫郡王的了解,豫郡王絕對不會就此蟄伏,只要有機會,他必然會支持正統。如此,雙方一拍即合,再加上宗室那些想要保命的宗親,打開城門真不是難事。
李見珅當然不可能忽略豫郡王的功勞,只等著登基之後論功行賞,在次之前他還拜託豫郡王將一干人犯收押審訊,正好合了豫郡王原先的老本行,刑部頓時忙碌了起來。
相思踩在潮濕的青磚上,鼻子邊似乎總能聞到一股股的怪味,陌籬很貼心的從袖子里取出一個香囊想要遞給相思,可相思只是將香囊收起來,到沒用上。
庄晉元抓進來的人,豫郡王派人審訊了一遍,相思想要進來探望到也方便,可相思卻依舊拖到有人帶信說老太太恐怕不好了的時候,才下定決心親自走一趟。
這一路,相思想過很多,想到見面會說什麼,也想到這些年他們變成了何等的模樣,但越往前走,她越發冷靜,她發現其實她並沒有必要想那麼多,不過就是與過去的這些人告個別,日後也再無見面的機會,再說孟家二房還留了四弟這個男丁,總不會讓他們斷了香火,這已經是她仁至義盡了,還有什麼不妥?
再細想想上輩子加到這輩子那些過去讓她恨不得狠狠哭一場,或是滿腔怒火的想要與人大打一架的畫面,在腦子裡已經引不起她半點漣漪,曾經那些委屈彷彿都變成了旁人的事情,她再不會深入其中,反而置身事外如同一個旁觀者甚至陌生人。
「孟關氏!孟關氏一家呢?有人來看你們了。」
牢頭的聲音十分干啞,相思頓時回過神來,面前的牢房裡昏暗潮濕,似乎好多個人擁擠在一個牢房裡,這裡本就是男女分開,相思能見的也只有關氏等人。
相思還沒反應,粗圓的欄杆里已經跑過來不少人,哭著喊著也聽不出誰是誰,牢頭眉頭一皺,掄起木棍就敲了起來:「嚷什麼嚷!是叫你們么?都想出來嘗嘗刑具的滋味?」
一排的牢房裡頓時沒了聲音,想必平日沒少吃苦。也唯有相思對面的欄杆里撲上來幾個人,頭髮亂糟糟的看不清模樣。
「是三姑娘么?定然是三姑娘!」
相思隱約像是聽見玖姨娘的聲音,陌籬見狀就讓人將旁邊牆面的火把點燃,果然亮堂了不少。
「相思?是不是相思!我是你娘啊……你是不是來救我的!快來救我啊,不然我可就要死了!」
「三丫頭,咳咳……別……別忘了祖母,祖母……咳咳咳……」
對面牢房裡顯然關著他們一家的女眷,相思可以看出來這些人被關在裡頭已經有好些天了。
老太太靠在欄杆的角落裡,明明虛軟無力的手卻在拚命的想要往外伸,關氏被幾個女人壓在最底下,看著她的眼睛居然是前所未有的放光,玖姨娘看起來還算乾淨,一臉的楚楚可憐,至於梅姨娘散亂著頭髮也不知道是不是與人掐架臉上都帶著傷痕。
與她記憶里的這些人當真對不上號了呢。
看著相思只是冷冷的盯著她們,梅姨娘終於受不住了,大聲的說道:「三姑娘難道就只是想看著我們受苦么?這裡可有你的祖母和母親!」
「我是禮親王的親孫女,這裡沒有我的祖母和母親,我來不過是想說一聲,看在往日的養恩上頭,我會為你們求情,只流放不充奴。」相思沒有一絲波動的說道。
「什麼?流放!你怎麼敢……我們是你的親人啊,你到底有沒有心肝!」關氏原先還有些虛弱,這會兒整個人都激動起來,她原還想著自己一直在府里吃苦,等著二房那個玖姨娘因為丞相垮了沒了寵愛,她還有希望重新奪回二老爺的寵愛,尤其是她的女兒現在陌籬的妻子,誰還不知道陌籬是李見珅的謀臣,指不定日後就位極人臣,到時候誰還敢與她叫板。二老爺不過是看在玖姨娘是丞相的人才多些愛重,等她們出去,二老爺必定也將她捧在手裡如珠如寶。
可誰能知道,她是看到了自己的女兒,但等來的卻是流放的噩耗。
「哦,對了,家中男丁恐怕就沒那麼幸運了,他們牽扯了不該牽扯的,恐怕……」相思掃過眾人道:「要處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