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篝火夜談
「那門怎麼辦?那個防盜門怎麼看都是個新的。」
「其實我們問過boss為什麼要買個新的。boss說這樣破舊的房子無論按個怎樣的防盜門都不正常,與其費勁買箇舊的引人懷疑還不如直接買個新的,平時用一大塊水泥色的布遮住整扇門就行。這樣從外面看起來只是個封住門窗的廢棄的倉庫而已。boss要我們戴手套工作也不僅僅是出於工作需要,他是不希望我們在門窗之類的地方留下指紋。」
「boss想這麼多不嫌累啊。」妘武凌感嘆了句。
方片和梅花只是笑笑沒說話。
三個人中午簡單吃過午餐后就各自爬進帳篷里睡覺。林子里的鳥叫聲此起彼伏,有幾隻麻雀還在妘武凌的帳篷上蹦蹦跳跳。雖然聽起來很吵,但妘武凌卻很享受這裡的一切。看著帳篷頂上晃動的細微光圈,妘武凌眼前又浮現那張熟悉的臉。
漂亮嗎?女友把一個用狗尾巴草編成的「戒指」戴在左手無名指上向他炫耀。那時她臉上掛著的,是無比燦爛與幸福的笑容。
我們一定要幸福呦。
那句溫柔的話的在妘武凌的耳邊回蕩。眼淚在妘武凌的眼睛里打著轉,他閉上眼告誡自己不能哭,要笑。對,要笑。他過的沒什麼不好,而且他很快就會變成一個成功的人,說不定哪天碰見女友,她還會朝他投來羨慕的目光,他那時就可以回敬她一個輕蔑的眼神。哈哈,哈哈,妘武凌在心裡開心的笑了起來。
外面有人打了個哈欠,妘武凌知道該起來幹活了。
夏天的太陽即使沉下了山頭,天空也依然明亮。妘武凌趁著天還沒黑在附近的林地里到處撿著柴火。
這裡有很多倒伏的枯木,不少上面都長著蘑菇。雖然妘武凌很想扛著一塊大木頭回去,但由於營地里沒有斧子,他劈不開,所以他只好抱著大把的枯樹枝回營地。
方片熟練地在灶台上炒著菜,一縷縷青煙不停地冒出來。一旁的梅花在一塊小木板上小心翼翼的切著火腿。妘武凌把柴火放在帳篷前的空地上轉身尋找著石頭。
「紅桃你在幹嘛?」梅花注意到妘武凌在把一些石塊往帳篷前的空地上搬。
「我在做一個篝火,用石頭圍成一圈,把柴火往裡面放。」
「有點印第安人的感覺。對了,我們要不要烤點東西啊?正好我在切火腿,找個長竹籤之類的東西把火腿串起來,晚上我們烤著吃怎麼樣?」
「好吃嗎?」方片關上火,一邊把菜分到三個飯盒裡一邊問道。
「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吃,要不要試試?」梅花把還沒切的大半截火腿舉起來晃晃說道。
「嗯,試試吧。反正火腿本來就是熟的,就算沒烤熟也沒事,你呢紅桃?」
「我也同意,烤火腿比那些烤焦的蔬菜強多了。」
「那就這麼辦!」說著梅花興奮地放下手裡的火腿和刀子跑到帳篷里到處翻找細木棒。
妘武凌把石頭圍好后搬來三個較大的石頭當椅子,方片用一個小鐵壺燒著水。
山裡的夜晚總是有著濃厚的神秘色彩,隨著氣溫的快速降低,這種深邃的神秘感也越來越凝重。四面八方裹挾而來的昆鳴聲讓人想到了眨眼的星星,但這天的晚上只有朦朧的月亮高懸在迷茫的天空上。
一團亮光在黑暗籠罩的森林深處跳動。
篝火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溫柔浪漫,實際上它充滿著野性的張揚與衝動。噼里啪啦爆裂的火花,吱吱滲出的沸騰液體,呼呼升騰的灼熱火焰,彷彿讓人看到了鮮活的生命。
妘武凌不停地旋轉手裡的竹籤讓上面的火腿均勻的在火焰上受熱。叼著根煙的方片和拿著瓶可樂的梅花沒有像妘武凌那樣投入,他們只是把竹籤插在地上讓火腿一面迎著火光。
「紅桃,你來這裡有什麼特殊的原因嗎?」梅花盯著火焰說道。
「談不上什麼特殊的原因,我只是個被甩掉的倒霉漢,想弄點錢再找個女人而已。」
「夠悲催的,跟著大款跑了?」
「嗯。」
「現在的姑娘好多都這樣吧。社會財富分配不均,對現實絕望的人通過這樣的方式改變命運也無可厚非。以前還會有人站出來大批特批一頓,現在大家都見怪不怪了。在以財富論英雄的時代里,英雄抱得美人歸是天經地義的事。電影電視劇里那種有人為了能得到心愛的女孩,不惜打腫臉充胖子結果鬧出好多笑話的段子,基本上都是帶淚的微笑,那種兩人最後得到真愛終成眷屬的結局更像是某種道義上的要求。不過,別人做別人的選擇你做你的選擇,各人走各人的路就行,沒必要那麼在意別人怎樣。」
「感觸這麼多,你也有相同的經歷吧?」
「哈哈,完全沒有。別看我那麼說,我可是有女友的。」
「啊?你有女友周末居然還能跑出來?」
「當然可以,帶著她一起出來不就行了?」
敏銳的妘武凌一下怔住了,他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不知如何是好,心想要不要開口道歉。正當他左右為難時,梅花搶先開了口。
「沒關係的,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放心,這件事我早就已經放下了。現在我每天都在喝可樂,就是要告訴自己高興幸福的走下去。哎…人活著最好不生病不生災,否則別人會拿走你的一切。」梅花說完拔起插在地上的竹籤,咬了火腿一口。
方片吸了口煙,吐出了青色的煙。
「大家就像一覺醒來突然發現自己身處一列擠滿人的長途火車上一樣。同樣是坐火車的人,硬座車廂里的小孩子在滿是垃圾的污穢地面上玩耍,而大人在望穿秋水般的尋找著坐下來的機會,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疲倦和絕望。但在卧鋪車廂里,大家坐在最下面的床鋪上有說有笑,累了就爬上床鋪躺下來休息。而到了軟卧車廂,人們在寬大的房間里喝著茶聊著天,在鋪著地毯的走廊上閒情逸緻地散著步看著窗外的風景。所有的人都是在同一輛火車上,但人與人之間的境地卻千差萬別,究其原因只不過是一張車票的事。雖然車廂的硬體設施越來越好,卧鋪車廂也越來越多,但硬座車廂里依然擠滿了人,列車員依然會說出有錢就坐飛機的話。要是把整個社會同火車上的這種情況相比,你會發現它們之間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你身上有多少錢,決定了你在哪種車廂里,而一旦決定了你在哪種車廂,差別無非就是站著還是坐著,上鋪還是下鋪,左邊還是右邊。社會裡也相似,你身上有所少錢決定了你處在怎樣的階層,而這一點一旦確定,差別無非就是單租還是合租,高層還是低層,莊園還是別墅而已。雖然社會的進步讓所有人的日子都不像以前那樣艱難,但掙扎著活下去的人仍大有人在。我的經歷沒有你們那麼複雜,想法和你們比起來也非常單純,我在這裡只是想換張車票而已。哈哈,看起來我倒是更像壞人啊。」方片笑著把煙把扔進了篝火里。
「在外人看起來你可能是個壞人,但這裡不會有人這樣認為。你說得對,我們都是一群坐在硬座車廂里的乘客。既然火車制度的本身就是只認票不認人,那我們只要簡單的更換手裡的車票就能輕鬆改變我們的席位。畢竟沒有人強迫你站幾十個小時,是站著還是躺著,是快樂還是痛苦,選擇權從來都是在乘客自己手裡。」妘武凌緊握著的竹籤看起來就像是修長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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