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雪中赴宴出狀況
喬墨在鋪子里住了幾天,見對門的如意食鋪一直沒有異動,想到幾天後便是馬賀與陳明皓的婚事,料想他們都沒工夫理會鋪子里的小事兒。於是囑咐李良等人多加註意,又把沈風要做掌柜的事兒說了,便打算返回上林村。
前兩天下了頭一場雪,幸而不大,但眼看著天又陰沉下來,往後再到城裡來就不方便了。
馬車照例是停在後門,張夏將隨身東西都收拾了,扶著喬墨上車。恰這時有馬車駛來,正好將巷子口堵住,張夏一看,認出是宋家的車。
車帘子一掀,宋菡沒踩腳踏直接跳了下來:「喬墨,你這是要出城了?」
「是啊,天越來越冷了,我得回去窩冬了。」來往多了,與宋菡也熟悉了,倒是時常玩笑幾句。
「你這情況的確不宜來回奔波。」宋菡掃了眼他隆起的小腹,眼神滿是揶揄,隨後便與他分享最新消息:「有件事我得親自告訴你,你肯定為我高興。昨天家裡又提及我的親事,想與京城那邊定下來,我壯著膽子反對。家裡就問我為什麼不同意?我就說京城離的太遠,捨不得離家,怕以後被欺負。又說如今還小,想再等兩年,沒想到家裡竟然同意了。」
宋菡天真的以為是最近做事成功使得家裡重視他的話語權的緣故,喬墨卻覺得是宋家本就不舍他遠嫁,見他確實不願意,順勢就作罷。至於什麼等兩年再提親事的話,倒是未必,宋家肯定一直在尋摸,只要有合適的,肯定會再提。
這一點暫且就不和他說了,也讓他高興輕鬆一些時日。
「想必你最近也忙的很,我也要出城了,就此別過,你回去吧。」反正很熟悉了,喬墨也不與他多客氣。
宋菡嘆口氣:「確實很忙。真被你說中了,如今城裡好幾家跟風辦報出書的,哪怕我覺得沒自家的好,到底受了些影響。之前想著把生意做的別的地方,大哥也說我異想天開,還說要做也行,可不能只一家吃肉,得找人搭夥兒。現在這事兒由大哥去忙了,我不方便出面,也做不來。」
「那你這生意……歸家裡了?」喬墨猶豫的問了。
宋菡笑著搖頭:「那倒沒有,哪怕我覺得家裡幫襯極多,歸了家裡也有我一份,我也不虧,但是並沒有。父親大哥都說了,既是我做的,那就歸我,大哥投錢佔一份。其實我知道,家裡這麼說是為了更名正言順的幫我,又不至於將來鬧什麼糾紛。」
「那是他們疼你,這可是你將來的嫁妝。」喬墨打趣了兩句便不再多聊,怕一會兒變天,與他道別後就出城了。
行至半途,起了風,又飄起了零星雪花,落地即化。
張夏掀了點車簾朝外看了看,說道:「不妨事,在我們到家前不會下大。」一面說一面對外頭趕車的劉石囑咐:「別趕快了,當心路滑。」
劉石在外應了一聲,車依舊走的穩穩噹噹。
四野寂靜,只有車軲轆輾壓露面的聲響。
喬墨捧著手爐,緊緊裹著青石大氅,有些熏熏欲睡。
「公子,後面跟了輛馬車,好像是康郡王。」何雲的話音猛地驚醒了喬墨。
喬墨聽到「康郡王」三字就皺眉:「離的有多遠?什麼時候跟上的?」
「不算遠。出城時並未看見,應該是後來趕上的,他們的車走的很快。」
何雲的話音還未落,喬墨就已經聽到後面傳來的馬蹄與車馬聲響,到底是出門在外,司徒煊帶了好幾個護衛。
眼看著就靠近了,喬墨也不能當做不知道,只得讓馬車靠邊停下。
不多時便有馬蹄聲過來,有人隔車說道:「喬公子不必下來。郡王去上林村辦事,還得勞煩喬公子備飯,心裡過意不去,請公子先行回家便是,以免過了風寒。」
「……多謝郡王體諒,那喬某便先行一步。」喬墨領了對方好意,命劉石趕車,同時對於司徒煊去上林村所謂的「辦事」猜測了一番,似乎只有那麼一件吧。
他並不關心司徒煊做什麼事,只是對於馬上又要招待這麼個貴客而頭疼,偏又不能拒之門外。在城裡時司徒煊就幾次相邀,五次里他只去一次,可對方竟不生氣。是對方涵養脾氣太好?當然不,何雲講過這位郡王,任性霸道在京城乃是第一。獨獨待他特別,他真是一點兒都不想要。
眼下他還等著齊韞的信,到底與這康郡王親不親近,近到哪一步,他覺得問問舅舅的意見比較好。
到家后,雪下的綿密起來。
喬墨在大門口下車,馬車則繞到西院進門。進入上房時,房中已籠了炭火,取下大氅,張夏送來滾熱的牛奶。喬墨不愛喝這個,這種生牛奶煮熟后加點糖,味道並不算好,總有股子腥氣,但為了多為身體補充營養,他仍是每天喝上一碗。
「準備午飯吧。」喬墨一口氣將熱牛奶喝了,又漱過口,說:「先簡單用兩樣給我送來,等康郡王來你們好生招待。就說我坐車累了,不能奉陪,請他見諒。」
喬墨覺得還是與這位熱情的康郡王保持必要的距離比較好。
張夏明白他的顧慮,領命下去布置。
廚下做的很快,一葷一素兩樣菜,加一盅鴿子湯。喬墨也是餓了,吃了兩碗米飯,半碗菜,一盅鴿子湯喝了大半,吃飽了就覺得犯困,交代張夏幾句便去睡了。司徒煊來的時候他早已是睡熟,毫不知情,對方也沒叫醒他。
司徒煊似乎並不介意喬墨的「無禮」,用過精心準備的飯菜,便在東廂歇息。
喬墨一覺醒來已是一個時辰后,對此已是習以為常,眼下他是又能吃又能睡,臉上都長肉了。剛開始他還控制著飲食,生怕吃成個糰子,可不吃就餓的發慌,況且肚子里還揣著一個,他試了兩天就不敢再試了。
張夏進來服侍梳洗,低聲說道:「公子,康郡王尚未離開。」
「沒走?」喬墨朝窗外看了一眼,因窗子關著,也看不見外面天色。
張夏見狀說:「雪已下的大了,地上已鋪了一層,康郡王說雪大不好趕路,暫且借住一晚。」
喬墨將窗子稍稍打開一些,果然見院子里、房頂上都落的一片雪白,雪還在下,綿綿密密,遮人視線。這樣的天氣若是要走車還是能走,就是不好走,即便如此,喬墨還是斷定司徒煊是故意留下。
見司徒煊沒出東廂,喬墨也沒打攪,讓張夏去西院取來竹篾,繼續琢磨竹編的圓沙發。他已嘗試過好幾次,摸到了點兒竅門兒,只是這圓沙發比以往做的東西體積大,又需要彎折定型,比較費事。張夏在旁邊搭手,就著上房暖融融的炭火,花費了好一番功夫終於弄出了一個成品。
原本這樣的沙發是採用竹藤編織,喬墨因為沒做過,為了省點力氣,只用竹藤做了骨架,其他部分全部用竹篾細細編織,完成後也算不錯。
喬墨伸手按了按,覺得承重可以,便試探著坐上去。
「公子小心些。」張夏在旁半扶著。
竹子具有韌性,乍一坐上去微微朝下凹陷,雙手往左右圓扶手上一搭,倒是挺舒服,還能聞到竹子的清香。喬墨試過之後就站了起來,眼下正值雪天,坐竹沙發太涼了,或者可以鋪上綿軟的坐墊。
「這個夏天用倒是涼爽。」張夏也看出竹沙發的好處,當然,竹椅也有涼爽的功用,只是比不得這種圓沙發造型討巧。
「若是全部用竹藤,承受里會更大,這樣的圓沙發可大可小,可一人用也可兩人三人那麼寬敞。」
「誰會要那麼大?往哪兒擺呀。」張夏笑道。
喬墨笑笑,讓張夏把東西收起來,現在也不急著做,等明年春上做,正好夏天銷售。估摸著時候不早了,卻似乎不見東廂有動靜,正考慮要不要過去看看時,東廂房的門開了。先出來的是司徒煊身邊的護衛,雙手捧著個帶鎖的長匣子,出來后便往西院去了,聽著動靜是去牽馬了,看來是要進城。隨後才見司徒煊出來,徑直來了上房。
「世叔忙什麼呢?」喬墨躲了大多天,略有點兒心虛,便先張口招呼,請人落座喝茶。
「京里有點事務。」司徒煊簡單的說了一句,端起熱茶啜了兩口,道:「這茶倒是好,今年宮裡的新茶,齊韞給的?」
「嗯,舅舅送了好些東西,裡頭有兩罐兒茶葉,還是前兩天收拾柜子看見的。上回世叔來招待不周,連個好茶葉也沒有。」
「都是我叨擾了,這回我可是自備了茶葉。」司徒煊接著就主動說起這回來上林村的事。「我見了你們村的里正,談買地的事兒。我打算把你們村子東邊那片空地買下來,建個小莊子,做編織作坊,就招你們村的人做工。先前你與我說的生意也可以談了。」
喬墨對此並不意外,但還是說:「雖然你在這邊買地做生意對村子有好處,但有些話我不得不說,你把作坊建在這裡並不划算。我們這邊雖有竹林,可不如蜀地繁茂便宜,且離的最近的一座竹山已經被我買了,你若要用竹子,從哪兒運?」
「我找當地人問過,再往遠處去還有竹林,不過是路途稍遠些,也沒什麼大礙。到時候找人修條路,專門在山裡搭建屋子使人砍竹子運送,也就多費兩個錢的事兒。」這完全是就是一副財大氣粗的口吻。
這哪裡是認真做生意,不過是因著自己在上林村的緣故罷了。
喬墨很快便領悟到這一點,未免尷尬,佯作不知。
孰料司徒煊又說了一句:「這上林村倒是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我有心在這邊建處宅院,閑暇時來住住,又有阿墨說說話,豈不是很好?」
……喬墨一點不覺得好,隨之交往增多,對於司徒煊的防備不知不覺也在增加。
雪下了一夜,早起地上積了厚厚一層,何云何宇加上劉石都在清掃院子。這麼大的雪,司徒煊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公子,今天是林家阿爹的壽辰,壽禮都已經準備好了。」張夏在早飯後提醒。
「嗯,不用去的太早。」喬墨並沒有提前去幫忙的想法,他就等著快開席時過去,送上壽禮,坐了席就回來。
司徒煊得知他要出門坐席,提出備份禮送去,喬墨忙推辭了。估計司徒煊也知道他與那邊關係不好,方才只是客氣,見他推辭也就作罷。在他尚未出門前,司徒煊就帶著兩個護衛再次去了里正家,今天里正還要領他去看地,確定了細節,敲定契約。
時候差不多了,喬墨便裹緊了斗篷出門。這件楓紅緞面的斗篷還是張夏做主置辦的,他不喜歡這麼艷麗的顏色,但都做好了拿回來了,看在那麼暖和的份兒上,今天還是第一回上身。
套上兜帽,蹬著皮靴,緩緩踩在積雪上進了李阿嬤家的院子。
李家和那邊關係不好,主要是針對林老嬤,在林正親阿么還在世時,兩家走動還是挺親近的。如今林阿爹要做壽,李阿嬤雖不喜歡林老嬤,但也要去隨份禮,卻不打算吃席。
喬墨與李阿嬤到的時候,林家已來了不少人,大多數隨禮后便走了,留下吃席的都是關係近的同族。若非看在林阿爹面上,只怕連這些同族人也不肯留下呢。喬墨將壽禮送到林老嬤手中,壽禮準備的各色齊全較為豐厚,林老嬤很滿意,所以臉上笑容很盛。只是……
喬墨環視一圈,分明是林阿爹的壽辰,可卻不見壽星公身影,包括林貴林福都不見出來,只有林老嬤忙裡忙外,又請了兩三個老嬤嬤幫廚上菜。
「林貴林福呢?」族裡長輩對此很不滿,臉色更是明明白白的擺了出來。
「他們不舒服,我就沒讓他們出來。」林老嬤趕緊陪笑,熱情的招呼眾人入席,又折身回屋,好一陣子才將林阿爹扶出來,坐了首座。
族裡看到林阿爹出來,到底是將不滿都暫且壓下了。
正在這時林福突然打開房門出來了,但見其腳步蹣跚、搖搖晃晃、滿身酒氣的撲到林老嬤面前,嘴裡一直嚷嚷著要喝酒。林老嬤毫無防備被撲個正著,身子一晃,林福順勢又朝前撲,這次一下子撲在林阿爹身上,將林阿爹整個兒撲翻在地。
「快、快拉開!拉開!」眾人嚇了一跳,連忙去攙扶。
等著將醉醺醺意識不清的林福拉開,有人猛地驚呼,眾人這才發現倒地的林阿爹竟是雙眼緊閉、臉色泛白,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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