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八章
嚴厲回山才得知,白蓮花確實一睡不醒。
白蓮花心知,嚴厲在他身上素來嘴硬心軟,不讓他下床,主要是為他的身體考慮。既然嚴厲撂了話,他也不怕在燭武這個好友跟前丟面子,老實待在床上。
與怎麼讓嚴厲消氣相較,白蓮花思慮更多的是她被渡魂這事怎麼解決,卻想得頭昏腦脹也無計可施,反而頭疼病發作。
他這個頭疼病是嚴厲造成的。當年他剛化生為人時,被嚴厲在腦神戳了一指。他眉心那點血印下面,實則是個小小的疤。
嚴厲絕非故意,無心之失卻導致他落下這個難以根治的頭疼病,他若思慮過重,必定發作。燭武心知如此,既沒有良策幫他,便再怎麼勸也無法讓他釋懷。
他本就傷到臟腑,等頭疼之症減輕,人已是極度虛弱,昏沉沉地就睡了。孰料他這一睡便怎麼也叫不醒。說是睡,實則經燭武帶下界的御醫診治,這病與蛇神的龜息假死之狀相似,卻又有幾點不同。好在他除了沉睡不醒,其它一切都很正常。
見嚴厲壓根就不信這事,燭武傳訊給鳳后。鳳後起初也當白蓮花為哄嚴厲而作假,管燭武仔細問過癥狀,趕緊跟晧睿仙師求助。
彼時晧睿仙師正跟霄霜夫妻一起,在捨身崖上觀看眾人施法。見他顰眉思索,似乎疑惑難解,霄霜不咸不淡地徑自說出一個行功的法門,道是用這個法門每天幫白蓮花施法六個時辰,九天即可醒來。
燭武每天依法而行,同時喂他服食丹藥,他的內傷已見好了些。
嚴厲關起房門驗證了一下,這才確信白蓮花並非佯裝。
這麼古怪的病,嚴厲自要探究緣由,遂去問霄霜。鳳皇夫妻和無照也都很疑惑。霄霜卻諱莫高深賣著關子,只道白蓮花的怪病是他這次分丨身二用導致,若不依法而行,等他自行醒來,有入魔之虞。
嚴厲暫且壓下惱怒,此後幾天與明亮分工協作,悉心照看白蓮花。
鳳皇夫妻在山中逗留兩日,臨走力邀兩位親家去覺明府做客,且吩咐燭武先去別院安排妥當,以備白蓮花醒來住進去養傷。
與此同時,駿吾這個無形無相之人忽然曝露於世,短短几日六界無人不知她的來歷,也無人不知一萬兩千年前她對妖帝的忠心和痴情。
天下大勢旦夕驟變。
世人圍繞龍族歸順仙界,妖仙兩界聯姻這兩件大事傳言紛紛。小三等雕每天都報上許多消息,嚴厲充耳不聞,一心盤算著,怎麼懲治懲治她挑的小駙馬。
霄霜夫妻在洞中養傷。姒檀建完封印話都沒跟嚴厲說一句,就撇下杳雲偷偷走了。但凡知道他那點心事的人,都知道他去了哪裡。
不知為何,明亮和華嚴忽然都變得安靜了。嚴厲瞧著他們相處古怪,便總是把明亮留在她身邊,讓杳雲常帶華嚴出去玩。
嚴厲怕兒子憋悶壞了,閑時就從後山另一間竹屋翻出本書,娘倆一起讀。
那間竹屋裡幾乎塞滿了書。
書上載有許多凡間的奇聞異事,有的是白蓮花少年時遊歷紅塵,把他見聞之人事親筆寫下,還有一些則是他根據凡間說書人的口述記錄而成。每本都有趣極了。
娘倆樂得開懷大笑之際,明亮總是遲疑。
「呃,母親,您真要懲治我爹啊?」
「自然。」
「究竟您有什麼打算呢?」
「屆時你就知道了。」
憋了幾天,明亮又忍不住問:「母親,為何您總讓我爹趴著?」
「不然屁股上會長褥瘡。」
嚴厲瞥了某人的屁股一眼。明亮認為九成九這是句假話,可惜嚴厲時刻守在白蓮花身邊,他壓根就沒機會掀開老爹的褲子瞧一瞧。
這日妖帝來到山中。
初秋的午後天氣依舊燥熱,竹屋的小窗大敞著。
白蓮花依舊趴在床上。嚴厲坐在床邊,一面打著扇子,一面揉捏他的腿。明亮則在床頭揉捏他的手臂。未免他卧床太久,血脈不通,這事娘倆每天都做一回,還要在陽光正好的時候把他搬弄到屋外。
妖帝的出現讓明亮頓時現出戒備之態,像只警惕的小獸一樣盯著他。
無視明亮的敵意,妖帝站在窗外,默然看著嚴厲。嚴厲凝神戒備渡魂術的干擾,卻終究無法對妖帝視若無睹,停下動作,轉頭睨他。
「我們談談罷。」妖帝道。
嚴厲不屑:「除了聚魂之法,我跟你無話可談。」
「我來給你發喜帖。」妖帝揚手一擲。
嚴厲接住那張大紅喜帖一看,上面寫得日子是來年二月初二。
晧睿仙師把婚期拖后,想必是怕落人非議。那老東西定是胸有成竹,才不擔心妖帝變卦。倘若晧睿仙師收服龍族的結局不是引狼入室,天地一統果然指日可待。
「屆時我夫妻會奉上賀禮。慢走不送!」嚴厲把喜帖信手丟進袖管,合歡插到領后,繼續手裡的活計。明亮則瞬也不瞬地盯著妖帝。
「另外,你想做卻不能做、不敢做的事,我已讓碧淵去做。」
妖帝的語氣透出一絲怪異的雀躍。嚴厲手下一頓,正等后話,他卻揚長而去。
眼見那道赤芒消失在天際,明亮吁了口氣,疑惑地問:「母親,他說什麼?」
嚴厲報以沉默。
重造封印那時妖帝借故籌備婚禮,一去無蹤,想便是去談止山見碧淵。
不必妖帝多說,龍族歸順仙界便是龍蛇二族分裂的開始。
山中那個假龍君嘴巴再硬,晾他也架不住妖帝和碧淵的手段。他但凡交代幾句,碧淵與龍君的勢利之交就要崩塌。妖帝若再加以挑撥,碧淵懷恨在心,回到摩挲羅海定然籌謀報復。
至於會發生何事,嚴厲想不到,索性等消息。
是夜雷電交加,雨下到天明。
明亮窩在嚴厲懷裡而睡,嚴厲則貼在白蓮花身邊。一家三口擠在一張床上,自從回山每晚都如此。生命中最最重要的兩個人都在身邊,嚴厲喜歡並很享受這種感覺。
趁明亮睡熟,嚴厲爬起來,往白蓮花屁股上抹了點葯。
咳,屁股都快被她打爛了人還不醒,自然就不是佯裝的啊。抹完葯她看著臉色仍不太好的男人,一時心腸極軟,就拿過梳子,給他梳理變得雪白了的頭髮。
梳著梳著嚴厲出了神。聽著淅淅瀝瀝的雨聲,她一夜未眠。
大雨阻礙羽族傳遞消息。直到翌日雨停,小三飛回來稟告,道是昨夜摩挲羅海上惡浪滔天,水氣波動干擾到諸天元氣,因而諸天都降下大雨。
很快便有件大事傳遍天下。
趁著龍族上下忙于飛升事宜,碧淵帶領蛇族精銳打入龍師殿。
龍君既然決定歸順仙界,自然防備蛇族的異動,臨上天他已做好安排。碧淵若非從衛惜口中探出點消息,找到森嚴宮禁的薄弱點,也不敢突襲龍師殿。
龍族休養生息已久,龍君又治下有方,龍族之強盛遠非蛇族能比。然而碧淵挾持橫波佔住龍師殿,四大龍王投鼠忌器,一時也不敢妄動。
算來龍君剛過天門,收到消息回頭也不用多久。碧淵一向在龍君面前示弱,這回如此託大,想便是妖帝給了他底氣和退路。
摩挲羅海的靈性遠非凡水可比。兩大水中霸主相爭,結局無非兩種。要麼碧淵贏,龍族讓出摩挲羅海。要麼龍君贏,蛇族退出摩挲羅海。
無論結果如何,嚴厲都覺得跟她沒多大幹系,遂一心顧好自己的事。
今日白蓮花該醒了。夫君是朵白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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