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焱蒼自認不是到處留情的人,難道五百年前的自己在這方面比較出挑?
「啊哈,二太子氣度非凡,謙謙有禮,確實給人似曾相識之感。」焱蒼打著哈哈,現在他有求於人家,不能不給面子。
敖旭看著他的眼睛道:「龍君以前叫我旭的。」
焱蒼……
敖旭笑了笑,並沒有在此事上過多糾纏:「我是來給你送衣服的,早點休息吧。」
「多謝二……太子了。」
焱蒼並沒有把二太子的話放在心上,先不管敖旭是不是跟五百年前的他有什麼,就算有什麼,他也沒必要認。
這人素來驕傲自負,他可以跟看的順眼的人笑嘻嘻的逗趣,如果心情好,被人損兩句也沒什麼。當然,他當焱王的時候也沒人敢在他面前說什麼,手底下一幫大將對他恭敬有餘親密不足,也就一個辛墨時不時給他甩臉子。皇宮裡就更不用說了,他那無業宮一年半載沒啥來客,自從法力到了可以來去如風,他也很少留在宮裡,帶著辛墨到處飄。
對於習慣了高處不勝寒的焱蒼來說,就算敖旭是個了不得的龍王二太子,可是他心裡已經有一個更了不得的卿瀾。
從來沒有對誰好過的焱蒼想對卿瀾好,因為那份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也因為寂寞。
卿瀾也寂寞,他們是一樣的人。
隨手翻了翻敖旭送來的衣服,材質手工無疑勝過他身上那套數倍,並且款式差不多,是焱蒼鍾愛的,看來敖旭在這衣服上是用了心的。
睡了一覺起來,海里也看不出是個什麼時辰,梳洗一番,焱蒼敲開了卿瀾的房門。
卿瀾的臉色看上去沒有什麼不同,憑直覺,焱蒼猜測他肯定又沒休息。
「你來的正好,龜丞相來傳話,二太子等會兒就過來。」卿瀾在桌邊坐下:「這是剛送來的早點,你吃吧。」
「現在什麼時辰?」
「辰時三刻。」卿瀾替他倒了一杯清茶,動作自然,表情自然,彷彿,他們一起度過了無數個這樣的早晨。
就著卿瀾的臉吃了早餐,敖旭現身了。
寒暄了一番,敖旭說明來意,大意是請焱蒼在南海多呆一段時間,他需要煉製修復龍脈的丹藥。
卿瀾若有所思的看了敖旭一眼,卻沒有表示,視線轉向焱蒼,意思是他無所謂,願意奉陪。
焱蒼卻不願意。偌大一個南海龍宮,會沒有現成的丹藥?這分明就是敖旭的私心在作祟。雖然有求於人,但焱蒼也不願意被人當傻瓜,並且還加上一個卿瀾。
卿瀾又豈會看不出敖旭的託詞?他願意忍,焱蒼卻不願意卿瀾為了他受一個晚輩的委屈。
「如此,那就多謝二太子的好意了,卿瀾,我們走。」
卿瀾和敖旭同時一愣。
焱蒼過去拉起卿瀾的手就走,卿瀾站著不動。
「我以前不是成了魔嗎?」焱蒼看著卿瀾笑嘻嘻的道:「為了墮入魔道的我,想必你吃了不少苦吧?現在我龍脈已毀,成不了仙也成不了魔,卿瀾,你不覺得這樣的結局反而更好嗎?」卿瀾沉睡五百年,肯定是因為自己吧?
雖然成仙后可以去玉肌山,可以有無數的時間賴著這個人,但是焱蒼突然就不想了,皇宮這二十年已經過夠了,妖物,邪魔,既然註定生而不祥,不如做一個洒脫的凡人。
卿瀾有點愣神,五百年前焱蒼總是在他面前抱怨:「卿瀾,這九重天真真無趣,冥淵之地都比這裡自在,也就你這裡本君還願意來。」
焱蒼性子散漫隨性,偏偏天帝勒令他在無業山修身養性,要拘著他,不讓他干出格的事,結果就累了卿瀾,被他折磨整整一千年。
「助他飛升成仙,真的是對他好么?」卿瀾不禁遲疑了,天帝對他的防備並沒有減少,三界眾生視他為魔物,如果不覺醒,如果一直像一個凡人一樣,哪怕壽命短暫疲於輪迴,總比灰飛煙滅好,不是么?
敖旭沒有想到焱蒼居然拒絕了自己的好意,臉色不由變得很難看,礙著卿瀾也不好發作,一雙手捏得死緊,笑得很僵硬:「龍君這是什麼意思?是不是敖旭有什麼地方招待不周?」
焱蒼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手上微微使勁捏了捏卿瀾。
「想必龍君是不太適應龍宮,這樣吧,既然二太子還要煉製丹藥,那我們改日再來叨擾。」說完,卿瀾看了看焱蒼,兩人當真走了。
辛墨不解的追上他們,有卿瀾在此,他也沒有多問。
上岸,君如陌居然還在等,看見他們立刻過來詢問:「魔尊,你的龍脈修復好了嗎?」
卿瀾的手還被焱蒼握著,試著抽了一下,沒抽出來,也就隨他了。
「我不會再修鍊了,所以不可能成為你們的魔尊,你們另尋明主吧。」焱蒼緊緊攥著那隻手,根本就捨不得放開,對卿瀾道:「以後你去哪我就去哪,我現在無家可歸,你得負責我的衣食住行。」這是明目張胆的耍賴,這種事兒他手到擒來。
辛墨現出本體,馱著兩人消失在天際。
君如陌半天才回過神來,不修鍊了?一腔熱血被焱蒼這盆冷水澆了個透心涼。
不修鍊你怎麼覺醒,怎麼成魔?不成魔魔界怎麼辦?想跟他雙宿雙飛么?
魔尊,這件事,恐怕你說了不算。
焱蒼三人去了一座山頭,山上種滿了松樹,湖邊有座松木搭建的木屋,人站在屋中,入鼻全是淡淡的松香。
「這裡是我以前下凡歷練的落腳處。」卿瀾手一揮,屋裡立刻纖塵不染。
「卿瀾,你要跟我隱居於此嗎?」焱蒼興緻勃勃的問。
「既然你暫時不想修鍊,那我便陪你。」卿瀾在蒲團上盤腿坐下,又開始運功療養。他這話說者無意,焱蒼的心裡卻燃起一團火。
又過了幾日,卿瀾的身體終於復原,他體內雖然沒有固元印,好在經過這五百年的沉睡他的元神已經自行修復。
他知道焱蒼的性子是不願一直呆在這山間小屋的,所以身體一好就帶著焱蒼遊歷去了。
可嘆焱蒼這幾世,最開始是一條渾渾噩噩的火龍,後來又是皇宮中倒霉的王子,估計也就在玉肌山上胡作非為一千年還算愜意。
求而不得,往往最渴望的,也就最容易失去,最難擁有。
焱蒼其實不在乎龍脈能不能修復,成仙成魔也不在他的考慮中,他考慮的只有一個,卿瀾。只要跟卿瀾在一起,成仙也好成魔也罷,就是當個凡人也不錯。
三人南下北上,好不快活。
這日三人途徑一個村子,焱蒼被這村裡的酒香留住了腳步,卿瀾乾脆在村裡租了一間院子,要留下來釀酒。這村子叫梨花村,以梨花酒聞名遐邇。因為往來的酒商遊客特別多,這村子相當繁榮,民風也比較開放,街上經常可見賣酒的女子忙出忙進。
焱蒼當晚就買了兩壇回來,這人的鼻子也不知道怎麼長的,硬是讓老闆把後院梨樹下窖藏了十多年的陳釀賣給他。
「卿瀾,你聞聞,比不比得上你們天庭的瓊瑤佳釀?」
卿瀾看著他興高采烈的臉,總覺得有什麼事被他忘記了,努力搜索了五百年前的記憶,卻又什麼都沒有想起。
「嗯,香味濃郁,口感定然好。」卿瀾取來碗,焱蒼趕緊倒了一碗,卿瀾抿了一口,細細品味。這種窖藏的酒味道一般都濃郁芬芳,入口綿綢細膩。卿瀾把碗遞給焱蒼:「你嘗嘗!」
焱蒼迫不及待的接過去,一口氣幹了,完事一抹嘴:「嘗嘗哪過癮,就得這麼喝,再來!」
卿瀾失笑,道:「我自己釀的玉肌露你一直極其喜愛,只是這次我出來的急,沒有帶。」
「我一看你就知道你好這一口,可惜了,喝不成你親手釀的。」焱蒼遺憾的不行。
這院子里種了幾顆梨樹,這個時節正是梨花一夜白的時候,卿瀾道:「我可以試試釀梨花露。」
焱蒼雙眼一亮:「這個主意不錯。」
這晚三人去酒樓叫了小菜,兩罈子梨花酒下肚,卿瀾和辛墨沒事,焱蒼一個人醉了。
辛墨把焱蒼弄回來,出來見院子里多了一個人,是禪古上神座下一名童子。卿瀾跟辛墨簡單交代「去去就回」后,跟著那童子走了。
梨花露還沒開始釀,焱蒼一夜醒來人都不見了。
「你怎麼沒走呢?」焱蒼懶洋洋的躺在樹枝上,那樹不高,明明是一樹白,他偏偏要湊熱鬧,染上一抹紅。
辛墨突然覺得這畫面美得過了頭,簡直就觸目驚心。
「離不離開不是我說了算。」辛墨說。
焱蒼把一瓣梨花塞進嘴裡,細細的嚼,甜中帶澀,卻能釀出那麼濃香的酒。
他在樹上一覺睡到中午,最後被吵醒,只聽一人憤怒道:「我們村子幾十年來從未出過事,怎麼你們一來就死人?」
另一人指著樹上的焱蒼道:「軍爺,就是他,昨天就是他來買的酒,然後我的小孫子就不見了。」
焱蒼緩緩睜開眼,眸中滑過一抹譏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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