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公子,落雪了。」清風忍不住出聲,不知為什麼,今兒格外冷,白天就陰沉沉的,落晚起了風,這會兒雪粒子又飄了下來,便在屋裡都覺一陣陣的寒風直往窗戶縫裡頭鑽,剛自己只出去端了個炭盆子,手腳就凍僵了,寒風夾著雪粒子打在臉上跟小刀割肉似的生疼。

更何況,大門外的圓子,那丫頭何曾受過這樣的罪,又最是怕冷,之前在問梅閣的時候,公子生怕凍著她,熏爐里總是蓄滿滿的銀絲炭,睡覺的時候,還要灌兩個湯婆子塞到錦被裡。

當時自己還跟墨染說這丫頭當真是個嬌氣包,如今才知道,她是公主啊,從小錦衣玉食,皇上養在瓊華宮裡寵著長大的九公主,能不嬌氣嗎,可就這麼個嬌氣的丫頭,這樣的天兒里,竟生生在門外待了足足一天。

剛自己出去的時候,偷偷問了王青山,王青山說那丫頭還在外頭呢,即便那丫頭是九公主,是梅氏餘孽,可也是圓子,這些日子跟公子朝夕相處形影不離的圓子,公子寵著愛著,不想她受一絲委屈的心尖子,便如今揭開所有,難道那些情份就能說沒就沒嗎,公子心再冷,也是人,自己都這般不忍,更何況公子。

想到此,不禁小聲道:「公子,再這麼下去,怕是要出人命了。」說了這麼多,也不見公子的神情有絲毫變化,仍是那般冷冷的盯著手裡的賬冊子一頁一頁的翻過去,。

清風待要再說,忽見公子抬頭看了他一眼,那一眼異常冰冷,清風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規矩都忘了,出去領十板子,再若放肆,攆出問梅閣。」

清風忙跪下磕頭:「清風謝公子恩典。」出去領板子去了。

墨染暗暗嘆了口氣,清風這時候求情,簡直就是火上澆油,不禁側頭看了看窗外,內外冷熱的差別,琉璃窗起了一層薄薄的霧氣,隱約能瞧見廊檐上的燈籠,在寒風左右搖晃,劃出搖曳的燈影,燈影里的雪片子上上下下,像是三月里繚亂的飛花,看的人心緒煩亂,難以安生。

說起來,這丫頭還真本事,才來了多少日子,就攪了問梅閣兩年來的清靜,哪怕她如今不在,卻依然梗在每個人的心裡,他們都如此,更何況公子了。

公子又不是石頭,曾經那麼疼寵的丫頭,怎會忽然就冷下來,之所以如此,大概又兩個原因,一個是兩人之間橫亘的是家國之仇滅族之恨,他們是不同戴天的仇人,公子深恨瓊華宮,不然,也不會極力促成和親之事。

再一個,墨染覺得公子心裡也有惱怒和怨恨,惱怒圓子的欺騙,怨恨這件事竟是由蘇子玉之口說出來,讓他陡然陷入這種難堪的境地,或許還有嫉妒……

蘇子玉昨天說的那些相當於宣告,宣告他的心上人是圓子,宣告他會為圓子拋下一切,墨染不知道蘇子玉那些話,落在公子耳里是什麼感受,但自己聽了,卻從心裡佩服蘇子玉。

他是大周的少將軍,也是老將軍一心培養的孫子,老將軍受了先帝之託,手握傳國玉璽之秘,背負罵名韜光隱晦,只是為了等待機會,如今跟公子相認,待傳國玉璽出世,大秦復國指日可待。

老將軍功在社稷,便其子犯有謀逆大罪,只他大義滅親,公子自會網開一面,而蘇子玉作為老將軍唯一嫡孫,無論是大周還是大秦都有大好前程,這般左右逢源的好事兒,別人求也求不來,可蘇子玉卻能為一個丫頭盡數拋舍。

而且,還是個不愛他的丫頭,這份孤注一擲不求回報的勇氣,讓人不得不佩服,想必公子也有些羨慕。

圓子雖來府里的日子不長,可他看得出,公子對這丫頭已經愛之入骨,男女之間不愛才能無情,真愛了又怎可能輕易拋開,愛這東西心不由己啊。

所以,公子心裡越發恨,恨他自己,恨蘇子玉,恨老天,恨這巧之又巧的緣份,最終這些恨都落在了一個人身上,就是外頭的圓子。

公子如今恨到極致,早已失了理智,便看上去跟往常一樣,心怕是早亂了,若真那丫頭有個閃失,過後公子必會後悔,若到那時,可就更無法收拾了。

想到此,偷偷出了問梅閣往府門行去,開了大門,看見風雪裡靠在門邊兒的兩個丫頭,一動不動,嚇了一跳,忙走過來,拍了拍榔頭:「榔頭,榔頭……」

榔頭努力睜開眼,看見墨染,還以為自己凍死出現幻覺了呢,想說話卻發現嘴都張不開,墨染見她都如此,忙去看她懷裡圓子,嚇了一跳,摸了摸臉還有些熱乎氣,才算鬆了口氣,忙叫人把兩人挪進門裡頭,叫看門的移來炭火,端了兩碗薑湯給兩人灌了下去,又拿了兩床棉被捂住兩人,叫車把式套上車,親自把兩人送回了瓊華宮。

剛到瓊華宮,就見一個白面無須的太監正在宮門外焦急的張望,看服飾估摸是瓊華宮的太監總管,便把兩人交給他,只說讓快些請太醫過來,便走了。

蔣德不用猜也知道是莫府的人,公主進莫府當丫頭的事,自是瞞不過他,憐惜公主在瓊華宮寂寞,自己也睜隻眼閉隻眼的由著公主了,卻不想終究弄出事兒來,公主竟喜歡上了莫宣卿,這眼瞅宇文及求娶,公主說不定要去西靖和親,今兒一早卻又跟榔頭跑去了莫府,還弄成了這樣,真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自己這條老命就算到頭了。

忙招呼把公主跟榔頭扶進去,使人去找太醫過來,料理好了,抬頭看看廊外的天,雪越發大起來,這都是今年第幾場雪了,老天爺這是不想讓老百姓有好日子過了啊,不止老百姓,宮裡也一樣,眼瞅就快過年了,卻今年這個冬也不知過不過的去呢。

劉涼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回了瓊華宮,正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入目是綉著大朵牡丹花的錦帳,有些暗,天黑了嗎?自己是怎麼回來的?是公子終於肯見自己,原諒自己了嗎?

不禁搖搖頭,若他肯原諒自己,自己又怎會回這瓊華宮來,他終是不肯原諒自己的,哪怕自己在府外待了一天也沒用,他氣自己欺瞞於他,以他的性子,怕是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了,哪怕自己凍死在外頭,也不會心軟。

一想到此,劉涼便覺萬分難過,想坐起來,卻發現半分力氣也使不出來,微微側頭都覺腦袋暈暈沉沉的彷彿有千斤重。

透過錦賬發現外頭人影憧憧,隱約聽見像是七哥劉凌的聲音傳來:「好好的人怎會弄成這個樣子,你們這些奴才都是幹什麼吃的,合著,平常就是這麼伺候公主的,莫不是以為父皇不來瓊華宮,就可由著你們怠慢公主不成,給我拖出去狠狠地打,不打死都不許給我停手。」

接著便是哭喊求饒的聲音,劉涼聽清了,心裡一驚,忙伸手撥開帳子喊了聲:「七哥。」聲音有些微弱,到底劉凌聽見了。

本來昨兒一早宇文及金殿求娶涼兒,打了劉凌一個措手不及,朝會完了直接就奔宇文及住的驛館而去,質問他為何求娶涼兒,不想宇文及看著老實卻極為狡猾,非說是他對九公主一見鍾情,故而求娶。

這不睜著眼的鬼話嗎,宇文及這些日子大都泡在城東的軟香閣,跟軟香閣的頭牌小倌兒打的火熱,哪有別的功夫,更何況,這廝見都沒見過涼兒,何來的什麼一見鍾情之說。

可慕容及咬死了就是一見鍾情,非涼兒不娶,把劉陵氣的臉色鐵青,不是還有些理智,顧及兩國邦交,當即便要跟他拼個你死我活。

西靖比大周也強不了多少,形式混亂,宇文及又是這麼個浪蕩不靠譜的皇子,涼兒嫁過去,這輩子豈不毀了,就在前不久,自己還立誓要護住她,不過幾天就出了這樣的事兒,正想明天一早面見父皇阻止涼兒和親,涼兒才十三,無論是年齡還是長幼,怎麼也不會輪到她去和親。

不想自己還沒來得及面見父皇,瓊華宮就出事兒了,之所以劉凌會連夜趕過來,還是榔頭把劉凌當初給自己的玉佩拿給了蔣德,讓蔣德使人去知會七皇子。

蔣德見公主的樣子,也真怕出什麼閃失,便去請了劉凌過來,劉凌一來看到劉涼昏昏沉沉只剩下半條命的樣兒,臉色立時就沉了下來,便是他一貫性子寬和,也動了震怒,正下狠心要發落這些奴才,劉涼就醒了。

揮揮手叫把人拖下去打,轉身過來,攏起帳子,坐到床榻邊兒上,見涼兒憔悴不堪,不禁心疼的道:「這才幾天,怎就成了這般,剛太醫說是著了寒,好端端的怎就著了寒,定是這些奴才伺候不周之過。」

劉涼搖搖頭:「不是他們的錯,七哥饒了他們吧,是我自己跑出去凍得,不干他們的事兒。」

劉凌皺了皺眉:「你倒是好性兒,這些奴才哥哥是知道的,別瞧著面兒上恭順,最是勢力眼,父皇平常來的勤,自然不敢怠慢你,眼瞅父皇不怎麼來了,也就不拿你當回事兒了,今兒不打死他們,都不能出我這口氣。」

劉涼一著急忙抓住他:「真不干他們的事……」

劉凌正要說什麼,忽聽外頭蘇子玉的聲音傳來:「公主自己跑去莫府大門外凍了一天,這麼冷的天,沒凍死是公主命大,的確是不幹這些奴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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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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