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計量

第6章 計量

福生一進問梅閣,便聽到琴聲,愣了愣,這不是公子的琴技,頗為生澀,一聽便是初學之人,可這問梅閣中撫琴的,除了公子還有誰?

正訝異,就見墨染走了出來,看見他躬身行禮:「福管事。」

福生抬頭瞧了一眼:「是,公子撫琴嗎?」

墨染搖搖頭:「哪裡是公子,是圓子。」

圓子?福生愕然,雖說知道公子對圓子這丫頭不一般,也沒想到會如此寵溺。問梅閣發生的事情,自然不可能瞞過他這個大管事,故此,對公子這丫頭的態度,福生極為清楚,雖有些驚訝卻並不覺得是壞事,畢竟當初把圓子這丫頭調到公子跟前,就是打了這個主意,公子心思太沉,太重,這二十年哪有一刻輕鬆的時候,背負了這麼多,公子才成了如此孤寂冷清的性子,二十年了,自己甚至沒見公子笑過一次,層層算計,步步籌謀,即便知道公子秉性,他私下裡也希望公子能有,哪怕片刻屬於自己的快樂也好。

只不過,原先真沒想到公子對這丫頭如此著重,之所以把圓子調到公子跟前,本來是想試試,如今或許該仔細調查一番,雖說這丫頭瞧著不像有心機的,卻也難保出差錯,公子謀的事情絕不許有絲毫疏漏,不過,此事還是等回過公子再做計較,畢竟如今圓子是公子跟前兒的人。想著,邁腳走了進去。

劉涼這會兒哪管得了福生怎麼想,正努力裝呢,雖說她不算上進,好歹也是大周的公主,必備的修養還是要的,所以,諸如琴棋書畫之類,不說多精,也都學了,至於程度也算過得去吧。

因母妃是大周有名兒的才女,以至於父皇對她的要求格外高,即便最後仍然沒達到父皇心裡的要求,較一般人也要強多了,尤其琴技。

父皇大概希望她能跟母妃一樣婉約貞靜,特意尋了名師苦心教導數年,以至於那些課程中,琴藝算得上最拿得出手的。

剛才莫宣卿說教她撫琴的時候,她只想到了這般能光明正大的親近他,卻忘了,這明明會的東西裝不會,卻也是極難的,尤其莫宣卿雖對自己寬容溫和,卻也相當聰明,只怕給他瞧出什麼來,卻如何是好?

劉涼雖不知為什麼,隱約有種直覺,自己的身份最好瞞著莫宣卿,一旦讓他發現自己是大周的九公主,便再不能似如今這般親近了,畢竟她們是名義上的甥舅關係,對於自己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外甥女,莫宣卿根本不用理會,只看皇後娘娘對自己的態度,便知道了。

雖知如此只是掩耳盜鈴,但劉涼還是下意識,不去想以後的事兒,現在的她完全是種今宵有酒今宵醉的心態,而且,這種身邊有個人寵著自己的感覺,實在太讓她留戀珍惜。

父皇也寵她,但自己一年能見父皇幾回呢,而且,莫宣卿跟父皇是不一樣的,她在心裡默默的想著,卻也不去深想為什麼不一樣,略搖了搖頭,心思移到面前的琴上。

當初一進問梅閣,就留意了這架古琴,好歹她琴藝說的過去,便也有些見識,獨幽這樣的上古名琴還是能認出的。

母妃琴藝卓絕,瓊華宮收藏了數十把名琴,當年教自己的師傅,曾嘆天下名琴盡藏瓊華,唯缺獨幽,卻沒想到父皇尋找許久的獨幽琴竟在這問梅閣中。

正想著,忽聽啪一聲,額頭挨了一下,劉涼側頭,見莫宣卿手裡的書,不禁嘟嘟嘴:「公子做什麼打我。」

莫宣卿沒說話,只定定看著她,看的劉涼心裡發虛,吶吶道:「那個,我錯了,不該走神。」見莫宣卿眉頭略促,心裡不免有些忐忑,琢磨是不是自己裝的太過,他嫌自己笨了。

想到此,忙道:「那個,奴婢愚鈍,學了這麼久也不開竅,請公子責罰。」

莫宣卿愣了愣,看了她一會兒,心道難道是自己太過嚴肅,讓這丫頭誤會了,雖說從未當過夫子,可也知道這丫頭對於琴藝頗有天賦,自己只教了幾遍,這丫頭便學的有模有樣,這已經讓他相當意外了,從心裡生出的那種成就感,竟讓他說不出的愉悅,而這丫頭動不動就讓自己責罰,莫非自己對她太過嚴厲,以至於竟懼怕自己嗎。

這個念頭一劃過,莫宣卿不禁皺了皺眉,他不想這丫頭怕他,他希望這丫頭在他面前永遠是最真實無偽的樣子,擱在以前,他自己也不信,會對個丫頭生出這種莫名的情緒來。

以前的他,只知道該擔負的責任,必須去做的事情,人與人之間算計利用,卻從來不知,原來人與人之間真的會有緣分之說。

或許自己跟這丫頭前生便見過,不然自己為什麼會對從未謀面的她,生出親近的想法,想到此,忽覺自己一切行為都有了解釋,不再糾結,豁然開朗,臉上的表情也溫和了不少,慢慢的道:「我卻不知,原來圓子這般想我責罰。」

這麼多年,劉涼一個人住在瓊華宮,只要父皇一來,便拚命纏著父皇能多留些時候,故此,劉涼別的本事沒有,瞧眼色撒嬌耍賴,練的最為精到,這會兒一見莫宣卿的臉色,立馬便知他不會責罰自己,遂打蛇上棍,咧開嘴,綻開一個大而燦爛的笑,身子悄悄往旁邊湊了湊,挨近莫宣卿,且討好的蹭了蹭:「圓子就知道公子最好了,不嫌圓子笨,也不會責罰圓子。」

莫宣卿見她這樣兒,忍不住輕笑了一聲,修長的手指戳了戳她圓圓的包子頭:「你都這般說了,我若再罰你,豈不成了壞人,至於笨?教你撫琴是希望能定定你毛躁的性子,笨些便笨些,我不嫌棄便是。」

劉涼愣了愣,好半天才回過味來,合著說了半天,公子還是嫌她笨啊,想當初,教她琴的師傅,可是天天稱讚她聰明呢,怎麼到了莫宣卿這兒就笨了呢。

不滿意的劉涼,剛想申辯幾句,卻發現莫大公子這會兒已經不再了,這麼會兒的功夫,便坐到了書案后,面無表情的聽著福管事回事,瞧那意思一時半會是抽不出空來搭理她了。

撥弄了兩下琴弦,覺的無趣,站起來偷偷往那邊瞧了一眼,見莫宣卿沒有注意自己,琢磨在這兒坐一上午了,也該出去溜達溜達,順著邊兒輕手輕腳的下樓了。

莫宣卿唇角微微翹了翹,這丫頭還真是個坐不住的性子。

察覺公子有些心不在焉,福生餘光掃過那個偷偷摸摸的丫頭,目光閃了閃,想起什麼,開口道:「有一事還需公子示下。」掃了眼空蕩蕩的樓梯口:「是關於圓子姑娘的事情?」

莫宣卿眉頭皺了皺:「圓子」

福生點點頭:「先頭府里招收雜役,因圓子姑娘會收拾梅花,奴才方把她安置在問梅閣,后見她天真爛漫,並無心機,想著公子跟前沒個貼身丫頭,總不大妥當,便把她調到了公子跟前來,因初進府的時候是雜役,故未仔細調查來歷背景,公子看……」

莫宣卿略沉吟片刻,揮揮手:「暫且不用。」雖隱約猜到這個結果,卻仍有些意外,福生心道,看來圓子這丫頭公子真上心了,要不然哪會如此信任,連來歷都不查了。

忽聽外頭傳來笑聲,除了圓子這丫頭不做第二人想,在這問梅閣里,敢這般的,如今也只有這丫頭了。

莫宣卿緩步走到窗前,透過琉璃窗瞧著外頭,不禁有些怔愣,一身紅色衣裳的小丫頭,正站在盛開的梅花樹下,踮著腳,仰著小腦袋,伸手去勾那低處的梅花,不想,一陣風吹落枝頭細雪,簌簌而落的雪花在她周身飛舞,調皮的沾在她的發上,小臉上。

大概覺得的癢,小丫頭閉上了眼咯咯咯的笑了起來,笑聲清脆好聽,有那麼一瞬,莫宣卿竟覺得,哪怕是枝頭開的最盛的紅梅,也遠不如下頭又跳又笑的小丫頭吸引他的目光,如此鮮活快樂,令他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來。

劉涼卻不知自己成了別人眼裡的風景,她只是覺得雪花落在臉上涼絲絲的,有些痒痒的舒服,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笑的高興,小榔頭卻愁的不行,明明自己才十五,竟覺比五十的婦人還要滄桑,攤上公主這麼個心大胡來的主子,她小榔頭這輩子都別指望過消停日子了。

雖說皇上這一個月沒來瓊華宮,可公主連著一個月不回去,也著實說不過去,若不是瓊華宮外那些侍衛,自己都打點好了,還有宮裡的太監嬤嬤都被自己威脅了一遍,公主哪能在外頭一待就是一個月啊。

即便如此,若再不回去恐也要露餡了,瓊華宮那些人連續一個月瞧不見公主,心裡不定怎麼想呢,若是讓皇上知道,公主便無事,自己也吃不了兜著走。

更何況,剛接著信兒,七皇子劉凌后兒要帶著人來西苑賞花,七皇子是淑妃所出,比公主大七歲,是個極為風雅之人,去年跟皇上來過幾次瓊華宮,跟公主也算熟些,故此,他來西苑賞花遊玩也說過的過去。

公主住在瓊華宮,算西苑的主人,皇兄來了不出面接待著實說不過去,再有,那蘇子玉正是七皇子的表弟加伴讀,關係親近,常在一處,這回既然七皇子來了,蘇子玉又怎會不來,這正是榔頭期盼已久的機會。

與其在莫府跟這位八竿子打不著的舅舅蘑菇,還不如見見蘇子玉,聽說那蘇子玉極為出色,說不定公主就動心了呢,那自己也就不用愁了。

打定了主意,榔頭拖著公主跑回屋去了,這事得好好計量一下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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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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