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帕 里斯

宙斯與剩下的五位主神再一次陷入了纏鬥，這一次，沒有神祗再手下留情。

阿波羅的戰槍毫不留情地直刺宙斯所露出的每一個破綻；赫維斯托斯充當了他的盾牌，他用自己得意而堅固的鎧甲為阿波羅擋下了一次又一次致命的攻擊；雅典娜則運用她的智慧配合著阿波羅和赫維斯托斯的行動；神使赫爾墨斯利用自己的語言天賦，迷惑著宙斯，儘管他的力量在宙斯面前微乎其微，但能夠擾亂宙斯一瞬的意識，對他來說就已經是一種勝利；阿芙羅狄特同樣在宙斯的面前盡情地揮舞著她的金色腰帶，擾亂宙斯的意識。

后兩者雖然無法對宙斯造成實質威脅，但終究讓他感到厭惡，在赫爾墨斯和阿芙羅狄特又一次不自量力地接近他的時候，他下了狠手，紫色的雷電將他曾經的愛子與昔日的情人一起擊了出去。

這一擊雖然為他解決了兩個麻煩，但同樣也使得他在另外三位虎視眈眈的神祗面前露出了破綻，阿波羅、雅典娜、赫維斯托斯三神抓住這次機會，在宙斯的腹部又留下了一個傷口。可惜他躲閃得太快，只來得及留下一個淺淺的痕迹。

這時，宙斯忽然僵住了，耗費了大量神力的雅典娜、赫維斯托斯、阿波羅三神同樣感覺到，身體在一瞬間失去了意識。一把金色的匕首，從宙斯的胸后穿透了他的胸口，神血沿著宙斯的神體蜿蜒而下。伴隨著神血噴涌而出，宙斯的神力開始在空中大量地潰散。

本就已是強弩之末的宙斯就像一個被戳破了氣的氣球一般，再也無法凝聚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神力，同樣，他也無法阻止自己生命力的流逝。他認出來了，刺穿他胸膛的，是一把可以弒神的匕首。當初，他就是用這把匕首，終結了自己的父親克洛諾斯的性命。

回過神來的雅典娜、阿波羅和赫維斯托斯三神將目光投向了宙斯的身後，那位曾經以高貴與美艷著稱，如今卻倍顯落魄和憔悴的女神，宙斯的母親，時間女神瑞亞。

「你沒有想到，最後，奪走你生命的人，居然會是我吧？」瑞亞漂亮的翡翠色眼眸充滿憎惡地瞪著宙斯，一向柔弱無力的她，如今蒼白的面孔上猙獰無比。

這曾經是她最寵愛的孩子，她愛他，勝過愛任何人，包括她的丈夫。她甚至為了宙斯，冒著觸怒母親蓋亞的風險，將克洛諾斯拉下神王之位。可是，她所鍾愛的孩子是怎麼回敬她的？

回想著自己這些年在奧林匹斯猶如囚徒一般的生活，瑞亞冷笑了一聲。

在這個世界上，靠什麼人都是虛的，最終，能夠依靠的，只有自己的雙手啊。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瑞亞徹底斷絕了自己與宙斯之間的母子之情，如今，她望著瀕死的宙斯，眼中沒有昔日的慈愛，沒有擔憂，不舍，有的，只是冰冷冷的殺意與算計。

這時，因為死亡的迫近而逐漸從發狂狀態中清醒過來的宙斯終於明白自己錯過了什麼。在他的面前，他的母親瑞亞以及妻子赫拉似乎從來都是那麼的順服和卑微，他一直以為，她們的一切，都來源於他，所以他不必把她們放在眼裡。

直到今天，顯示被赫拉算計至發狂，后又被瑞亞親手刺殺，宙斯才發現，很多事情，原來並非她們不能做到，而是她們不想去做。當她們愛著自己，不想反抗自己的時候，她們才會在自己的面前顯得卑微，一旦她們收回了這份感情，她們也可以對自己居高臨下的睨視。就算表面上戰鬥力再怎麼弱，她們也是被天地規則眷顧著的神祗啊。

可惜他因為輕狂，因為猜忌，將原本屬於自己的兩個助力遠遠地推離了自己身邊。

宙斯倒在血泊中，望著瑞亞，張了張嘴，虛弱地擠出三個字：「對…不…起……」他的聲音很小很小，幾近於無聲，他不能確定，瑞亞是否聽懂了他的話，只是，直到他徹底咽氣之前，瑞亞始終用毫無溫度的眼神看著他，對於他的死亡，沒有一絲一毫的動容。

「好了，既然神王已死，那麼，我們就該迎接新的神王了。」

……

奧林匹斯山上，神王之戰已接近尾聲。奧林匹斯山下，在幕後操縱著這一切的兩位神祗一直在關注著聖山的方向。

雖然發狂的宙斯已然隕落，但聖山淪陷的部分卻再也恢復不到原樣。

對於奧林匹斯山上的諸神而已，神戰也許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可對於站在山下的兩位神祗來說，他們一直從白晝站到黑夜，又從黑夜站到白天。

「塔爾，你說，瑞亞能夠做到哪一步？」一陣海風吹過，揚起尚軒的衣袍，他的聲音有些飄渺，彷彿隨時會乘風而去，與之相反的是他周身越來越凝實渾厚的神力。這股力量不同於克洛諾斯時的虛弱，已經很接近最初開天闢地的原始神卡俄斯的水準了。

塔爾塔洛斯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父神的神力會一度變得那麼虛弱，可值得慶幸的是，現在他的神力正在不斷地上升，這就是好事。

聽了尚軒的話，塔爾塔洛斯答道：「瑞亞雖然軟弱而沒有眼光，但只要是神，就沒有全無野心的存在。現在，瑞亞的野心已經被徹底激發了起來，一切一定會遵循世界的意志而發展。」

瑞亞在他的心中是一個早就該死去的存在，現在，頂多又多了一重身份——可利用的棋子。塔爾塔洛斯從不關心她的動態，他所關心的，只有眼前這人。

「父神，這一次，你是否會留下？」

永遠留下，一直留在我身邊？

尚軒搖了搖頭，他的動作，讓塔爾塔洛斯心中一緊。

「這個身體，已經快支撐不住我的神力了，塔爾。雖然我是『卡俄斯』，這個身體卻只是『帕里斯』——人類的身體，是不能夠長時間容納創-世神的靈魂的。」

「告訴我，我該怎麼做？」塔爾塔洛斯擁住了身畔的尚軒，他的神體被尚軒體表溢出的神力所傷，他卻沒有要鬆手的打算。

幾世的尋找與等待，他已經累了。他怕他一鬆手，又會眼睜睜地看著最重要的人在自己面前離開。

彷彿察覺到了塔爾塔洛斯的不安，尚軒握住了他的手，與他十指交扣，他側過臉，輕輕吻了吻對方的唇，那雙唇有些微涼，卻帶著愛人特有的味道。

「不要難過，很快，真正的我就將回來，回到你的身邊。」而這段漫長的旅行，也該結束了。

塔爾塔洛斯並沒有因為尚軒的這句話而舒展眉頭，他攥著尚軒衣領的手緊了緊。

看似沒有任何弱點的深淵之主，在尚軒的面前，顯露出了他脆弱的一面，因為，他的弱點，就是眼前的這個人。

「不會再讓你等待，這一次，我會讓你第一個找到我。」

……

瑞亞的目光從在場唯三站著的神祗身上掃過，被她的目光掃到，雅典娜、阿波羅、赫維斯托斯三神都提到了警惕。他們從這位曾經的神王之母身上嗅到了血腥的味道。這位神王之母來到這裡，恐怕不僅僅是為了復仇或者讓他們中的一位繼位的。

這位時間之母對三位主神出手了！她所走過的每一步上，時間軸都發生了變化。如果是全盛時期的三神，小心一些，也許能夠避開瑞亞的攻擊，可他們才剛剛與宙斯進行了一場惡鬥，哪裡能與神力充沛的瑞亞相抗衡？很快，他們就被瑞亞逐個擊破，撂倒在地，連動彈一下都極為困難。

「好了，這一下，所有的障礙都肅清了，可以迎接奧林匹斯的新任神王了。」

瑞亞說完，絲毫沒有搭理倒在地上的阿波羅等神，轉身走向了宙斯的屍體。

時間權杖的末端發出代表時間神力的紫光，宙斯的腹部被捅破了一個口子，一股虛弱的神力從宙斯破敗的神體中散發出來，躺在地上的阿波羅等神不由心中一驚。難道，宙斯還沒有死嗎？

很快，他們就發現他們想錯了。

一個虛幻的身影捧著一個襁褓從宙斯的身體中鑽出，這是位極為美麗的女神，有著一頭海藻般的藍色長發，灰色的雙眸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可惜，所有人都看出，她只是神魂，失去了自己的神體，並且已經十分虛弱，過不了多久，就要陷入沉眠了。

「墨提斯，好久不見。」瑞亞望著自己曾經的兒媳，心情有些複雜。

當初，墨提斯不願意接受宙斯的求愛，是瑞亞使了計謀，讓宙斯順利地迎娶到墨提斯，又利用墨提斯的智慧坐穩神王之位。瑞亞與墨提斯相看兩生厭，關係一直很不好，沒想到，到了最後，瑞亞卻要指望墨提斯，以及當初那個沒能如期出世的孩子。

早在見到女神神魂的那一刻，雅典娜就愣住了：「母…母神？」

雖然她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但是神族如果想要知道自己父母的容貌，總是有一些特殊的手段，況且，雅典娜曾經在墨提斯的體內呆過那麼長的一段時間，因此，雅典娜幾乎在第一眼就認出了墨提斯來。

她只是沒有想到，她還能夠再見到自己的母神。

一直以來，雅典娜雖然表面上對宙斯忠心，其實她心中也是期望有一天能夠打倒宙斯，解救出她的生身之母的。不要說宙斯對她有多麼寵愛，多麼信任。比起寧願自己死也要保全她和弟弟的墨提斯來說，為了神王之位不受威脅想要親手扼殺自己孩子的宙斯就是個渣。

她一直沒能等到這個機會，因為宙斯的神力實在太強大了。可她沒有想到，一切竟會峰迴路轉，她也第一次見到了自己的母親。

瑞亞看著雅典娜的神色，滿意地笑了笑：「先知之神曾經做下過預言，墨提斯所生下的孩子，將擁有推翻宙斯統治的力量。墨提斯現在抱著的那個男嬰，就是命運之子，希望與機遇之神。」

隨著瑞亞的話語，所有的視線都落到了墨提斯懷中的那個襁褓上。

墨提斯淡淡地笑了笑：「當初為了這個孩子，宙斯要殺我，如今為了這個孩子，你要救我，這可真是矛盾啊，瑞亞女神。其實，你想要的，並不是扶持『命中注定』的神王繼位，而是為了把我的幼子當作傀儡，好為你執掌奧林匹斯權柄鋪平道路吧？」

墨提斯的話音剛落，奧林匹斯的諸神們看向瑞亞的眼神就有些不對了。

在他們看來，誰最終能坐上神王之位，那是各憑本事。瑞亞作為前任神王的母親想要橫插一杠子，把新神王架空，又是另一回事了。他們是絕對不會容忍這樣的事發生的。

瑞亞因為墨提斯的話語而感到惱怒，又因在場諸神的不贊同而耗盡了耐心。可惜她不能背負上弒神的罪名，否則直接殺了這些膽敢反抗她的存在，一了百了。

「我了解你的想法，但是，你做不到。」墨提斯的話語依舊淡淡的，彷彿絲毫不為自己好不容易保下的、沒來得及成長的幼子擔心。

她翻過襁褓，恰好襁褓中的嬰兒睜開了雙眼，眾神只覺得那雙眼睛如同墜落一個宇宙的星辰，左眼光明，右眼黑暗。

看到這麼多人，孩子好像很開心，動了動自己胖蓮藕般的手臂，笑得一派純真。它乖得很，靜靜地窩在墨提斯的懷裡，不吵也不鬧，卻沒有一個人敢忽視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