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聽說可以去孟家了,徐紹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他已經快半個與沒見到孟端了,這麼長的時間,孟端一直在忙父親的喪事,一定瘦了吧?一定很不開心吧?一定……也想我了吧?
徐紹的腦子裡刷刷刷地跟過彈屏似的,興奮程度過高,以至於晚上連覺都沒睡穩,早上天蒙蒙亮就爬起床來,穿著短衣出去跑了一圈兒,由於皇宮的馬場有點遠所以沒去騎馬,跑步不過癮,還在院子里做了俯卧撐打了拳,只把跟在他身邊的新護衛雷了個半死,忍不住偷偷問牛平:「牛兄,太子殿下竟然是個好武的?」
牛平正走神呢,聞言想都沒想就順嘴答道:「好武倒也未必,喜歡壯男是真的!」
那護衛頓時囧了,輕聲咳嗽一聲,牛平看他一臉糾結,鄙視地看了他一眼:「少自作多情,你這般丑,殿下才看不上,我比你英俊多了,你看太子瞧我一眼了么?」
徐紹沒好氣地扭過頭來:「你小點聲,我都聽見了!」
牛平普通跪倒:「殿下恕罪,我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
徐紹抓狂道:「牛平!從現在起給我閉嘴,再不閉嘴我打發你去餵豬!而且你跟英俊這倆字一文錢的關係都沒有!最後我是喜歡壯一點的身材,要不然我幹嘛天天練肌肉,我喜歡自己壯可不是喜歡壯男!」
牛平吞吞口水,到底把「可孟三郎難道不是壯男」這句話吞了回去。
幾個護衛才調到徐紹跟前沒幾天,前些天跟在他身邊大氣都不敢喘,直到昨天牛平馬健這倆徐紹身邊的老人被調進宮聽差,他們才算有機會打聽太子的喜好,也逐漸不那麼緊張了:並非他們膽子小,而是伴君如伴虎這幾個字真不是開玩笑的!徐紹雖然不是皇帝,但是這個皇帝的獨子地位穩固,徐翰對他的寵愛簡直能刺瞎人的眼睛。這種情況下哪裡敢不小心翼翼?
可幾天相處下來,幾個護衛真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這幾個太子該怎麼形容呢?很自律,不近女色也不近男色(喂),為人謙遜有禮,不喜奢華,日常也會詢問他們一些事情,多集中在開封的民生上頭……總的來說,這位太子的表現目前來看堪稱典範,比起前面那位偽帝的幾個兒子簡直不知道強到哪裡去!可人就怕處的太熟悉了,處多了就會發現:這位太子靠譜歸靠譜,但也蠻……不著調的。
徐紹當然不知道這些人的腹誹,他訓完牛平就把這事放在一邊,問牛平:「胡將軍出發也有十一二天了,現在應該已經到朔州了吧?」
牛平點點頭:「兩千里的路程,快馬加鞭的話六七天也就到了…要是一路換馬只會更快,不過又不是去送什麼緊急軍情,應該不會這麼趕,不過就算這樣子,十天也足夠了,搞不好現在已經往回趕了。」
徐紹笑了起來:「哪裡有那麼快?父皇讓胡將軍回去,是為了讓他把康兒他們安排的更妥帖些,可總不至於比母妃——哦,比敏妃母先出發的,總要等一起走。」
牛平瓮聲瓮氣地說:「這些規矩真麻煩,其實讓胡將軍一併把聖旨給頒布了多好?還要分兩批人!」、
徐紹笑了起來:「畢竟不合規矩嘛!」他臉上帶著笑容,心裡卻越發的不安,晉王專門讓胡碩回去這件事兒,他一開始聽到的時候只是開心,可是越想心裡頭越打鼓:別人聽個熱鬧,大概是覺得徐翰愛屋及烏對徐紹的獨生子太愛護,乃至連昔日的晉王妃都信不過,一定要讓再派一個人負責這孩子的安全……
可徐紹不會想的這麼簡單:晉王妃是知道康兒是真正的徐紹唯一的兒子的,當然,這一點比起她知道徐紹是西貝貨相比,是次之又次的事情!她真的能夠接受獨子不能成為太子而讓一個西貝貨登上太子之位的現實么?她真的不會認為徐翰讓徐紹做太子只是為了最終讓真正的徐紹的孩子繼承大寶?如果她這麼想了,在憤怒之下會不會幹出釜底抽薪的事情——比如,傷及康兒?
徐紹是知道徐翰對康兒的期待的:就像他給這孩子起的名字一樣,他對於這最真愛的長子留下的唯一一點骨血唯一的期待就是:能夠健康的長大。帝位什麼的,徐翰壓根沒想給這個孩子,但是這一點,晉王妃不知道。
徐紹想起晉王妃,哦不,應該說曾經的晉王妃,今後的敏妃……心中不禁暗暗嘆息,曾幾何時,晉王妃對他是那麼的充滿了善意:她把她的後半生,以及她兒子的安全自由,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然而時過境遷,比起她日後可能把自己視同仇寇這一點,曾經的漸行漸遠已經不算什麼值得悲哀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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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州,晉王府:
格根塔娜坐在桌子旁邊,她的眼圈是紅的,臉色是青白色的,而表情則稱得上是猙獰的!她一把將桌子上的東西全都掃到了地上,發出了一陣笑聲,那笑聲越來愈大,逐漸變成了歇斯底里的狂笑!
「敏妃!敏妃!!我做了他十年的王妃,到頭來卻成了他後宮里普普通通的一個妃子!我的阿紋,從正經的嫡子,變成庶出,這算什麼?這算什麼?虎毒不食子,他竟然對自己的兒子狠心到這個份上!」
諾敏跪在地上,她很想去勸勸格根塔娜,可是話到嘴邊,卻不知從何說起:她明白,其實格根塔娜最憤怒的並非是她僅僅被封了一個妃子又或者徐紋從嫡出變成了庶子……而是那個假冒的晉王世子竟然被封為太子。
其實諾敏也有些想不通的:從理智上來講,她是真心不認為自己的小主人是一個合適做太子甚至皇帝的人;然而從感情上來講。她能夠理解格根塔娜的憤怒:自己的丈夫,將自己從妻降為妾,寧可讓一個假貨做太子,也不肯讓親生兒子做太子,這是何等的不近人情?
格根塔娜吼完了,情緒似乎稍微平復了一些,她頹然地坐回到椅子上,喃喃道:「我真蠢,我真蠢!姓胡的突然跑回來,點了名要帶賀年那幾個人出去辦事兒的時候,我就該多想想的,哪裡就那麼巧,帶出去的正好全都是當初出去找世子的!早知道,早知道!!」她的話說到這裡戛然而止,她猛地抬起頭來,看向諾敏:「你說,我要是聰明一點,把賀年或者其他的人藏起來那麼一兩個,是不是就有機會——」
諾敏冷靜地打斷了格根塔娜:「沒機會的,王妃,您沒機會的。就算有一百個人作證說太子是假的,只要陛下說是真的,天下人就只會認為那一百個人在說謊。您想想看,誰會信呢?誰會相信著世界上會有人把自己的一切都送給一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而不是留給自己的兒子?所以您保住多少人都沒用。」
「是啊,沒人會相信會有明知道兒子是假貨卻還非要他當太子的皇帝的!可是徐翰他就是做了!長生天啊,那個小子到底是哪裡鑽出來的山精水怪?難道是狐狸精不成?竟能把陛下哄的把他當親兒子,連太子都讓他做!」她說到這裡,無助地拽住諾敏的衣袖:「諾敏,諾敏,你說,我該怎麼辦?難道我真的要讓我的兒子沖一個冒牌貨下跪?叫他陛下?明明他才是假的,憑什麼,憑什麼我的兒子要向他俯首稱臣!」
「如果陛下這次沒有回開封的話,如果陛下沒有抓住機會的話,二郎何止要向太子俯首稱臣呢?」話說到這個地步,眼見著情緒已經有些失控的晉王妃,覺得實在不能夠再順著她的情緒安慰她了:「王妃,您想想看,您過去對二郎的期待是什麼?只要他能夠平安長大,日後有機會脫離這個牢籠,您就很滿足了不是么?而現在,二郎不止脫離了這個牢籠,還成為一位大王,是一個自由的大王啊!他被封為魯王,我聽說過,魯地是個十分富庶的地方,風調雨順田地肥沃,而且極少有水旱災害……按照本朝的規矩,日後,您是可以跟著二郎離開開封的,不用被關在皇宮裡,可以到魯地做一個尊貴的王太后!多好,多自由!」
「難道會有會到草原上自由么!」格根塔娜近乎於崩潰地叫道:「誰稀罕做什麼魯王太妃?難道比晉王太妃尊貴多少?這有什麼不同!」
「當然不同!做晉王太妃,您只能靠大郎來奉養,並不能讓二郎在膝下陪伴;可是做魯王太妃,您不用跟二郎分離啊!」
「他做皇帝我照樣不用母子分離!」格根塔娜的眼睛已經紅了:「憑什麼,憑什麼一個假貨能做皇帝,而我的兒子卻只能做一個魯王!」
格根塔娜在跟諾敏說話的時候,是把所有的侍女都趕出去了的,所以偌大的偏殿內,只有她們兩個人,然而在她這句話話音剛落的那一刻,她們卻聽到嘩啦的一聲,格根塔娜臉色大變,猛地扭過頭去沖門外吼道:「誰在那裡,給我出來!」
門帘輕輕一動,穿著一身綉著龍紋的親王袞服的徐紋走了進來,他手裡的袍角有些污跡,看起來像是茶湯濺上去的痕迹。
格根塔娜只覺得腦中忽然一片空白,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如何開口才好,她張了幾次嘴,才終於勉強擠出一句話:「阿紋,你不是說去朔州城裡玩了么?怎麼……回來得這麼快!」
徐紋輕聲慢語地說:「本是想去朔州好好逛逛的,可是看來看去,也就那回事兒,跟我去年去的時候沒什麼區別……他們都說開封是天底下最大的城市,就是每天都出去玩,一年都逛不完呢!有那麼好的地方等著我去,我幹嘛要浪費時間在這樣的窮鄉僻壤呢?」
格根塔娜強笑道:「是啊,大熱的天,那麼個小小的朔州真沒什麼值得專門逛的,等咱們去了開封,可以好好玩!」
徐紋笑笑:「我也是這麼想的,後來又一想難得出次門,就在朔州城裡買了那裡最出名的酸梅茶湯,讓人用兵鎮了一路拎回來,想著拿給母妃嘗個鮮呢。又想著咱們母子好不容易熬出了頭,便把那身親王的袞服拿出來穿上,也讓您看了開心開心,誰知道端了酸梅茶湯過來,走到門口了卻一時失手,摔在了地上。」
格根塔娜忙道:「無妨,無妨,不就是杯酸梅湯么,喝不喝沒關係,知道你有這個心意我就很開心了!」
徐紋笑了起來:「母妃真的很開心么?」
格根塔娜臉上一僵,但還是強撐著道:「我自然是開心的!」
徐紋嘆了口氣:「您開心的話,何不也讓兒子開心一下,跟我解釋解釋,您剛才所說的太子是假貨是什麼意思?」我以為我是龍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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