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85_85298晉王妃的事情並沒有在徐紹心中留下太大的波瀾,他從心底里不願意與晉王家的人走的太近,無論是晉王,晉王妃,還是他們的孩子徐紋。
徐紹明白,他應該努力融入這個世界,可他就是沒法克服心底的抗拒,他不認為晉王與晉王妃能夠成為他的「雙親」,就如晉王絕對不會把他當做長子的替代品——那是無可取代的。
如果,徐紹跟另一個許少徐紹不是長得那麼一模一樣,如果,他只是作為一個普通的流落異鄉的孤兒被晉王府收留,或許徐紹會願意把收留他的這家人當做親人來看待。
而現在這種情況,他與這個家,被迫捏合在一起,晉王沒理由恨他,他也沒必要對這一家有什麼歉疚——他們都是被迫的。但徐紹相信,無論是晉王,還是晉王妃,大概都不會期待他能夠像另一個徐紹,他只需要做好晉王世子就夠了,他只需要,對這家人保持著一定的感激就夠了,再出格的動作,只會讓彼此都覺得尷尬罷了。
「世子,那我叫小唐過來伺候?」黑豆鋪好了紙張,又把熏香點燃,試探著問徐紹。
徐紹點點頭,看黑豆要出去,又叮囑道:「我想安靜一點,告訴其他人,不要過來這個院子!」
不管生活上飲食上有多少的不便,有一點徐紹必須承認,作為一個世子,起碼在居住環境上,絕對把過去的他置的幾處房產甩去幾條街!
整個王府有多大?儘管是被軟禁在這裡,但要面子的皇帝給晉王的蓋的府邸足有二百畝——或許是為了讓他安心住著不想著出去鬧事兒?而作為王府的繼承人,完全被劃歸給徐紹的院子就有好幾個,當然,其中他居住的院子跟東西兩個跨院可以看做一整個院子,但只給他一個人欣賞的院子後面的小花園卻是實打實的足有四五畝——雖然在這種苦寒的地方,冬天連片葉子也看不到。住院的前頭正對著的是書房,書房絕對不是一間房,而是正正經經的一個院子,正房五間還有兩邊廂房各三間,徐紹曾經很納悶為什麼書房要另起一個院子,後來想到這年月大戶人家的宅院內外分明,書房還肩負起招待客人的功能,也就釋然了。
徐紹的卧室旁也有個小書房,他前陣子讀書認字就在這個小書房裡進行,並不會專門去外書房,但現在想要正經學練習寫字,自己的院子人多嘴雜,索性就直接去了外書房,讓黑豆把唐涵叫到這裡。
「這兒怎麼比我住的院子還冷?」唐涵進了屋,脫下斗篷就打了個哆嗦,趕緊又披上了。
徐紹笑笑:「平日里我不過來,這屋沒生過火,冷透了……黑豆已經讓人把這個屋子的火炕燒上了,一會兒就暖和了!」他說著拍拍身邊的地方:「上來坐,這裡暖和!」
唐涵十分嫌棄地看看顯得十分粗苯的火炕,但還是脫了鞋子,做到了徐紹對面——中間隔了一個炕桌。
徐紹看了他一眼:「離那麼遠,這是怕我吃了你還是怎麼著?」
唐涵垂下眼睛:「世子自重!」
徐紹抽抽嘴角:「你的心思轉的比姑娘還快!」倒也沒有因為唐涵一會兒冷一會兒熱一會兒特別姑娘一會兒又有點像爺們的表現而生氣。
唐涵坐下,看看桌子上平鋪的紙張,雖然是倒著看的,還是把他雷了個半死:「這就是你寫的字?怎麼比黑豆的字都強不了多少!」
徐紹翻了個白眼:「我要是寫的挺像樣子了我還找你幹嘛?直接去請教邱應好不好?這不就是怕露餡么!」
儘管知道徐紹說的是大實話,唐涵還是有點不開心:「我自然知道我的字比不得邱應,用不著你拿這個刺我!」
徐紹撲哧地笑了出來:「行了你,生什麼氣?人家可是正經的進士,一年才二十個!別說你了,全朔州這些年才考上幾個進士?」
唐涵哼了一聲:「我自然知道的,我榮幸的很呢……」
徐紹搖搖頭:「你還真準備撒嬌到底了,好了,那你跟我說說,我現在做點什麼能讓你開心點,願意好好跟我說說寫字的問題!」
唐涵怒道:「誰撒嬌了!你趕緊給我寫字,我看看你怎麼寫的,竟然能寫出這麼丑的字!」
徐紹拿起毛筆,沾滿了磨,正要提腕,卻聽唐涵叫道:「你這是寫字呢還是潑墨呢?怎麼連墨都不會蘸啊!」
徐紹抽抽嘴角,在硯台邊把毛筆的筆頭壓了一下,只聽唐涵又叫到:「你輕點兒,這樣子筆尖歪了怎麼寫的好字!」
徐紹忍氣吞聲地重新做動作,誰知道唐涵又道:「丑!」
徐紹怒道:「我還沒寫呢,丑什麼丑?」
唐涵翻了個白眼:「我說你動作丑!」
徐紹簡直瘋了:「我是想把字練得不那麼丑,你管我動作丑不醜呢——嗯,哪裡丑啊?你跟我說說唄……」
唐涵看看徐紹:「哪裡都丑!」他挑剔地看看面前的桌子:「好好的練字,用什麼炕桌?沒個寫字的樣子!」
徐紹十分委屈:「這不是怕你冷么?屋裡才生火!」
唐涵看徐紹穿的果然比自己少,便沒繼續嘲諷他,而是調整了一下姿勢,端端正正地坐在炕桌邊,輕輕地把袖子往手肘出擼了一下,伸出手腕來,從徐紹的手中接過筆來。
唐涵的動作輕柔而舒緩,接過筆,提腕,蘸墨汁,然後在眼前鋪開的紙張上寫了一行字出來,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般,徐紹覺得自己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在幹什麼,只覺得他的動作確實很美,平日里只是顯得有些瘦弱的身材,在端坐在書桌前的時候,顯得格外的頎長挺拔;而平時總顯得有些女氣的容貌,這會兒在認真專註的表情映襯下,似乎也多了幾分書生氣。
唐涵一口氣寫完一支絕句,把筆放到一邊,認真地看了一會兒,然後挑剔地說:「寫的有些急了……這首詩的意境,該更緩一些寫的。」
「是有些急了,我都沒看夠呢,你就寫完了!」徐紹十分配合地說,唐涵抬頭一看,正看到徐紹一臉豬哥像的看著他:「我現在知道為什麼你的阿紹喜歡你了!你一定沒少在他面前寫字。」
唐涵順手從桌子上抽起一卷書就砸到徐紹的臉上:「你這登徒子,找打不成!」
徐紹把薄薄的書冊從臉上拿下來,十分納悶地說:「我看你對誰都是好聲好氣的,連那幾個背後說你閑話的丫頭你都笑臉相對的,怎麼就對我這麼凶!就算我是西貝貨,好歹也拉了你一把不是?」
唐涵冷笑道:「我對你笑臉相迎曲意奉承,你就能看得上我?」
徐紹有些尷尬:「我那幾天心情不好,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唄!」
唐涵又是一聲冷笑:「我有什麼好記恨的,我開心得很呢!你不喜歡人奉承,我正好可以想怎麼樣就怎麼樣!誰樂意做那受氣包,給別人氣受不是更好?」
他說著沖唐涵道:「先練習握筆姿勢,跟我學!」
徐紹嘟囔道:「我握筆姿勢很端正了!」然後又趕緊舉手道:「好好好我錯了,請你教教我如何做出姿態優美讓人看了就春情勃發的姿勢——」
唐涵被氣得臉色發黑,到底沒跟這個混賬東西一般見識,只是拉了臉,指揮著徐紹按他的要求做動作,徐紹學了半日,也覺得自己的動作頗漲了不少的格調,有些風度翩翩的趕腳,隨即又有些擔心:「我這動作不會做的騷氣滿滿吧?」
唐涵理都不理他,認真指導下一步:「動作基本沒問題了,以後寫字也注意……你以後少不了在別人面前寫字的機會,文採風流什麼的,文采且不提,風流態度要先做滿了!」
徐紹也明白這個道理,自己從來就沒準備當文豪,寫的字過得去就好,但儀態上不能出問題,這年頭的人最愛裝逼,一個大王家的世子,出來寫字,動作磕磣的跟用不起筆墨的窮書生似的,像話么?
徐紹並沒有問唐涵教自己的動作為什麼跟他本人的動作有點差異,他看到唐涵瞥過自己時眼中偶爾的迷離,便已經猜到了,他要求自己cos的,應該是正牌的晉王世子,另一個徐紹。
其實徐紹從來都是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但是,古今禮儀差異太大了,早期穿越文經常出現的由於男主獨行特立的姿態而讓什麼著名人物覺得「艾瑪我這是遇到了不起的賢士」這種場景在絕大部分時候都不可能發生的,更多的時候,不遵守一個社會常用的禮儀,只會被當做沒教養的野人。
在過去的兩個多月里,其實徐紹已經照貓畫虎地學了不少動作禮儀,但是畢竟沒人專門教他,他的許多動作都做的很不標準。而禮儀教養這東西,其實並不是跟人打招呼的時候最能體現,往往從一個人的站立行走,吃飯,喝酒……這些最基本的日常行為中其實相當能夠體現一個人風度教養。而徐紹,缺乏的恰恰是這個。
「這些東西,都是阿紹教我的!」唐涵玉樹臨風地站著,眼睛看著徐紹,卻像什麼都沒看到一樣十分漠然,滿身都是傳說中的冷艷氣息,然後他松下了肩膀,嘆了口氣:「阿紹說,我要是這樣子走路,用這樣眼神看人的話,除非醉的不省人事,否則一般的客人是絕對不敢糾纏我的。」
徐紹點點頭,笑眯眯地說:「然後你就發現,這主意太坑了,那些本來對你點興趣的達官貴人更想讓你陪了!!」
唐涵:「……你說對了,怎麼猜到的?」
徐紹笑笑:「這有什麼難猜的,果然是因為朔州太窮了見識的少,你也算挺紅的了,居然都不知道這個道理!人都是犯賤的嘛!你越是瞧不起他們,他們越想拿錢拍死你……」
徐紹說著嘆了口氣:「所以關鍵還是身份,世子這樣目中無人,別人只能躲得遠遠地不敢招惹;而一個紅小倌這樣子,只會讓男人們更想糾纏。」
唐涵自嘲道:「是我不自量力。」
徐紹笑笑:「你要這麼想,被達官貴人們糾纏總好過被小生意人糾纏,好歹有的錢賺。」
唐涵看看他:「我在阿紹面前都不敢提這些,他也從來不拿這些話刺我,你可真說得出口!」
徐紹哈哈一笑:「難道我遮遮掩掩特地不說這些事情,你心裡就能多舒坦?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本來就不是你自己樂意的,說實在的,要是我沒有來這裡,而是流落街頭,要是混的很慘,快餓死的時候有個帥哥要掏錢包我,我只怕也會動心的!」
唐涵低下頭沒吭聲,徐紹有點擔心,咳嗽了一下:「反正你就當我不會說話,反正你又不喜歡我,我有什麼說的不對的,你就全當是個屁——」
唐涵突然開口打斷了他的話:「好了,休息夠了,你該練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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