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惡戰魯陽(8638字)
第十三章惡戰魯陽
我與張遼帶領疾風騎與先鋒營夜渡蚩水,向南行進。第二天中午到達了荀攸所說的衡山。衡山大約幾百米高,但十分陡峭,立在大路東邊。大路西邊是低洼的莊稼地,阡陌縱橫,夾雜著幾方水塘。衡山確實是一個埋伏的好地方,只要佔據山頂,敵人從大路過來時箭石交下,必然讓其損失慘重。可惜我帶的都是騎兵,如何能爬上這陡峭的山峰?就算費勁爬上去,萬一孫堅懷疑有埋伏,選擇從野間蹣跚而過,那我又如何下來追趕?
我帶領眾鐵騎掉轉馬頭返回來路,一裡外大路另一邊是一個光禿禿的低矮土丘,上面堆著高高的乾柴。我命令眾人下馬將乾柴卸下來,擺成一堆一堆的凌亂柴堆,大家小心翼翼地牽馬過去,讓戰馬卧倒,隱藏在後面。外面一點也看不出來。不過由於山丘南北太短,只能藏下不到四千人馬,我遂命令張遼帶著先鋒營躲到衡山後面去。
剛剛埋伏好,身邊的徐晃低聲道:「主公,你看!」他指著北方,臉色十分凝重。我向北一看,頓時大吃一驚。陰沉的天空下,遠處魯山上濃煙滾滾,火光燭天。風呼嘯而過,吹動頭頂上方的柴草,我才發現此時已轉成東北風。徐晃雙目精光閃動,低聲道:「這是城中放火燒山,好狠毒的計策!」我雖驚不亂,道:「放心好了。公達早有防備,我們紮營的那部分樹木早已經砍伐精光,大火不會燒過去的。」將這話挨次傳遞下去,有些慌亂的眾人漸漸穩定下來。我心裡卻不像臉上和話中那麼鎮靜,火雖然燒不到,但煙可是會熏過去的。如果敵人足夠陰毒,完全可以焚燒些辛辣之物,製造嗆鼻的毒煙。我緊緊手中方天畫戟,再著急也無濟於事,還是靜心等待孫堅吧。只要把他擊潰,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
午飯吃的是隨身攜帶的乾糧和清水。我咀嚼著難咽的乾糧,抬眼望著銀灰色天空中飄過的烏雲,思緒莫名的飄飛到長安去,想起艷若冰霜的嚴氏,溫婉嫵媚的曹氏,更多的是貂嬋那張輕嗔薄怒的俏臉。離開長安已經一個月了吧,不算長,卻彷彿已經過了很多年。也許征伐與鮮血讓我的心變得蒼老、冷酷了。我早已不是以前的我。現在的我已成為這亂世里一個心狠手辣、野心勃勃的梟雄。
下午,風向突然轉變,變成了西北風,烏雲越飛越低,緊緊壓在人的頭上,空氣窒悶陰冷。我心中大喜,這下濃煙倒卷,魯陽城的傢伙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啦。
天色很快黑了下來。平時的傍晚,現在已經全籠罩在夜色中。派出去的偵騎氣喘吁吁的跑過來報告:孫堅大軍正在往這邊趕來。估計一個時辰內就會到達。等待到不耐煩的眾人頓時精神大振。我讓偵騎去向張遼報告,低聲吩咐眾人做好準備。狂風呼嘯,空氣突然變得清涼起來,我抬頭仰望,看來是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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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堅望著魯山滾滾濃煙,心急如焚,不停催促步卒跑快些。步將馮何跑得滿頭大汗,道:「主公!這已經是大伙兒的極限啦。就算跑到,一點力氣都沒有了,也打不了仗啊。」孫堅大怒,道:「你懂個屁?如果城破,就算你休息得再好也是敗死的下場。只有儘快趕到城下,才能激勵城中士卒士氣,打敗敵人。」馮何嚇得一縮脖子,不敢再說什麼了。日夜兼程,孫堅終於在傍晚來到衡山腳下,皺眉看著黑粵粵的山影,他令全軍停下腳步。程普沉聲道:「主公可是懷疑敵人在衡山上伏兵?」孫堅濃眉皺起,沉聲道:「不可不防,呂布小兒新得荀攸、賈詡兩名謀士,都是陰險狡猾之輩,善於用計。若伏兵于衡山上,待我軍經過,矢石並下,我軍必然傷亡慘重。」程普立即命幾名身手敏捷的勇士速速爬上衡山。
片刻后,勇士回來報告山頂並無伏兵。孫堅心中忖思:難道呂布小兒自負勇力,倚仗鐵騎,想背水借一,在蚩水岸邊、平原之上與我決戰不成?遂下令全軍小心戒備,快速嚴整地向前推進。啪嗒一聲輕響,孫堅只覺臉上一濕,伸手一摸,卻是一顆大大的雨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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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悄悄露出半個腦袋,望著黑暗中孫堅行進的隊伍。沒有人打火把,他們在摸黑進軍。借著天際微弱的青光,我運足目力看去,好長的隊伍,絕不止三千人。難道孫堅把袁術的七千兵馬也帶來了不成?袁術怎會同意的?
判斷著孫堅隊伍過去了一半,我拉著赤兔馬從山丘后露出身影。天空喀喇一聲驚雷,零星的雨點突然變成了無數銀線,大雨傾盆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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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電划空,暴雨傾瀉,孫堅心神一陣悸動,轉頭向後一看,不由大驚失色。左邊山丘上傲然立著一匹巨大的紅馬,馬上騎士頭戴束髮金冠,身披黑袍,手提碩大的半月型大戟,面容冷酷,雙目如電。兩人目光相接,孫堅大吼一聲:「有埋伏!列陣!」撥馬向山丘衝來。那騎士大戟一舉,無數玄甲騎兵出現在他身後,高呼馳下,殺聲震天,沖入孫堅隊伍中間,如一把鋒利的長劍,將孫堅軍攔腰斬成兩截。
閃電過後,天地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這如墨的黑暗中蘊涵著多少殺機、多少兇險?孫堅掌心不由溢出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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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暴雨下,張遼也帶著先鋒營加入戰團。我們借著偶爾劃過的閃電觀察場上形勢,左衝右突,縱橫馳騁,將孫堅軍割裂成好幾個部分,形成一邊倒的屠殺局面。
但孫堅十分頑強,率領精銳赤幘兵死死與我們纏鬥。韓當等人竭力攏和其餘分裂的軍隊。方天畫戟也不知收割了多少人命,鮮血和雨水一起往下流。
大雨越下越大,地面逐漸變得濕滑、泥濘,我瞥見一匹戰馬突然滑倒,將馬上騎兵重重摔了下來,眨眼身首異處。不好!再這麼下去騎兵無法發揮機動力,陷在泥地里說不定會被孫堅反咬住。這可詛咒的老天爺玩了我一把!難道天不絕孫堅不成?
我叫道:「文遠!走了!」與徐晃等帶著疾風騎脫離戰場,向北奔去。
雨更加大了,霹靂閃電已經停止,地上開始積水。我命幾個騎兵在馬腹下打著貼身保存的火折,向四面望去,漆黑一團,火折只映亮了方圓幾丈的地面,地上全是亮亮的大水,再沒有道路與田野之分。為免成為別人的箭靶子,我命熄滅火折。
天地間充斥著嘩嘩的大雨聲,我們順著隱約傳來的喊殺聲深一腳淺一腳的走過去,卻什麼也沒有發現。沒有張遼的先鋒營,也沒有孫堅的隊伍。漆黑的天地間只剩下我們。徐晃等也苦笑著說自己失去了方向。全軍近三千人沒有一個能夠辯明方向的。
迷路了?李廣的老毛病我也犯了?莫非這是號稱「飛將」的人共同的悲哀?
我狠狠一戟斬在水裡。荀攸和賈詡應該有辨別方向的本事吧,早知道就帶一個在身邊了。
望著漆黑的夜,心中升起一種不祥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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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攸和賈詡都用濕布捂著口鼻,四隻通紅的眼睛對望著,一籌莫展:防備了敵人放火,卻沒有防備住這滾滾的毒煙。
原來,臨近中午時西風突然轉變為東北風,魯陽城派人爬上魯山,先砍伐出一塊隔離帶,然後因風縱火,濃煙向駐紮在山上的我軍捲來。這煙又黑又濃,而且夾雜著辛辣刺鼻的味道,軍士個個眼睛流淚、喉嚨發燙、咳嗽不已。
荀攸急中生智,令所有士兵都從身上撕下一塊布條,在河水中浸濕,蒙上口鼻。這樣果然好了不少。但每人都是灰頭土臉,狼狽萬分。華雄、宋憲等更是暴跳如雷,將放火人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個遍。高順臉色如鐵,沉聲道:「罵又罵不掉敵人一根寒毛。此刻敵人必然會出兵進攻,快去準備迎戰。」提著長戟出了大帳。華雄、宋憲連忙跟了出去。賈詡跑過去在高順耳邊說了一句話,高順點點頭。
三千無當鐵軍很快在大路上集合完畢。高順言簡意賅,吼道:「兄弟們!用煙熏我們的兔崽子就要來了!想報仇的隨我來!幹掉敵人再吃飯。」三千士卒沙啞著嗓子荷荷大叫著跟在步行的高順身後,出籠猛虎般向剛出城門的敵兵撲去,每一雙通紅的眼睛中都閃動著駭人的怒火。媽的,這幫兔崽子太不地道了,竟然用這等惡毒的計策!
城中馳出的還是救援朱治的那彪騎兵,後面跟著無數步卒,殺聲震天,壓向高順。
雙方還未接戰,后陣的賈詡一揮手,一片利箭如飛蝗般射了出去,落在敵人騎兵陣中,頓時人仰馬翻。高順吼道:「殺啊!」與敵騎撞在一起。大步斜跨,躲過一匹馬的衝鋒,長戟一拖將馬的四蹄全部削了下來,那馬哀鳴一聲轟隆倒地,將身上騎士重重摔下,早有後面跟上的無當軍士卒砍下他的腦袋。華雄鼓著血紅的眼睛,門扇般的大刀狂野地下劈,不管是人還是馬,莫不成為結局凄慘的瓜菜。宋憲舉著黑粗的長矛,索性赤膊衝鋒,黑毛茸茸的胸膛上濺滿了敵人的鮮血。三千無當鐵軍如一座堅實的大山壓向敵軍。
孫堅軍那名年輕將領借著馬力衝鋒,長戟帶著刺耳的尖嘯,扎向高順心窩。高順寸步不讓,長戟一舉,當地將長矛磕了開去。年輕將領虎口一陣發麻,慌忙帶馬向旁邊跳開。高順左臂傷口崩裂,鮮血溢出,那種撕裂般的疼痛將高順的情緒刺激得更加狂暴,飛步向那年輕將領追去,吼道:「休走!看戟!」長戟如虹,刺向他的後背。年輕將領突然身子後仰,長戟從身前穿了出來,如同草叢中蟄伏的毒蛇,鋒利的毒牙森然已到高順面門。
高順腳步一頓,深深陷入地面,長戟橫磕,間不容髮的當口格開這一戟,熊腰一扭,長戟斜劈,閃電一般將年輕將領自頸到腰劈成兩半,連帶戰馬也自腰中分,屍體轟然倒地。高順冷冷道:「憑你也配使戟?!」仰天怒吼,一路衝殺,所到之處無不披靡。敵軍前鋒頓時潰亂,無當軍冷酷地軋了過去,將沒頭螞蟻般的敵人一一斬殺。城上見勢不妙,連忙鳴鑼,敵軍亂鬨哄地向後奔逃。
高順如同性起的猛虎,撒開大步,吼叫著向敵軍騎兵追去。無當軍莫不熱血上涌,喊聲如雷,緊緊跟在高順身後。
敵軍騎兵心膽俱裂,瘋狂逃竄,將不少步卒撞翻在地,踩成肉泥。高順舉著長戟,直追到護城河邊。城上連忙拉起弔橋,將幾百來不及過橋的步卒留在城下。高順一聲令下,無當鐵軍眨眼間將這幾百步卒剁成肉醬,鮮血染紅了護城河水。
城上正準備射箭,突然一陣霹靂巨響,成百上千大小不一的石頭砸向城頭,城牆坍塌了一塊,守兵死傷狼藉,魯陽城在措手不及之下亂成一團。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威力如此巨大的投石車,相視無不駭然。原來是荀攸乘城下注意戰鬥的時候,命留守的一千無當軍偷偷推出投石車,突然發射,果然效果顯著。
高順乘機收拾地上凌亂的兵器,迅速後撤,身後留下一地殘肢和死馬,無情地嘲笑著城守的無能。城上派出小隊人員舉著白旗前來收屍,高順聽之,令眾人不要出擊。
回營后,他向賈詡、荀攸深深施禮,謝道:「多謝兩位軍師,如果不是軍師相助,無當軍一不能趁亂突破敵軍陣勢,二必將在城上箭矢的打擊下損失慘重。」開頭出主意射冷箭的賈詡和後來推投石車的荀攸遜謝一番,命軍醫趕緊為高順包紮傷口。這一番衝殺,高順除了左臂箭傷迸裂外,胸膛、胳膊、大腿傷口凡七處,渾身浴血,但神色不變,若無所覺。賈詡和荀攸都不由贊道:「好一員虎將!」
下午,敵人並未進攻。風向卻突然轉變,變成陰冷的西北風,濃煙吹向魯陽城。我軍士兵無不鼓噪歡呼,向城上大聲嘲笑。
荀攸望著越來越陰沉的天空,向賈詡道:「這莫非是要下雨?」賈詡捻著鬍鬚,眯著眼睛觀察了一會,點頭道:「公達所料應該不錯。而且這雨還不會小。」荀攸皺眉道:「若下大雨,蚩水暴漲,路上將難以紮營。需馬上向山上轉移。」賈詡點頭。兩人與我指定的統帥高順商量后,高順十分重視,命令立即將輜重等搬運上山,船隻等則用繩索綁住拴在山腳殘留的木樁上,免得被水沖走。然後在山頂用前兩天砍伐下來的木材紮起簡易的遮雨之所。
傍晚,電閃雷鳴,暴雨傾盆而下,而且越下越大,蚩水漲向兩岸,山下道路變成淺淺的水窪。大帳內,高順、荀攸、賈詡三人共商軍機。荀攸皺眉道:「如此大水,主公伏擊孫堅可能會功虧一簣。」賈詡臉上掠過一絲異樣神色,道:「豈止功虧一簣!道路泥濘,戰馬難行,說不定主公還會陷入險境。」高順大驚,沉聲道:「我立即帶兵渡河前去接應主公。」
荀攸搖頭道:「高將軍傷勢未愈,怎能在水中浸泡?還是派華雄去吧。」高順搖頭道:「華雄雖勇,但容易衝動。如今夜深雨狂,前路不明,形勢微妙,我怕他萬一遭遇突發事件只知酣戰,忘記救援主公的大事。還是我去吧。」正商議未決,忽聽山下一片喊殺聲,三人吃了一驚:敵人竟然如此悍勇,敢在這麼惡劣的環境下圍山襲營!
高順綽過長戟,振甲而起!
負責警戒的士兵渾身**地奔過來,叫道:「報將軍!敵人乘船而來,黑暗之中,不知多少人馬。」荀攸道:「可能並非魯陽守兵,而是袁術人馬。」
高順點點頭跨出大帳,暴雨當頭淋下,四周漆黑不見五指,只有山上各營中點燃的火炬透過微弱光芒,風聲雨聲中夾雜著咻咻的箭聲,我軍不時有人慘叫中箭。箭矢就從什麼都看不見的漆黑中射來,令人防不勝防。高順命熄滅山上所有火光,並派傳令兵一一向各曲將傳達自己的安排。
燈火熄滅,在高順的指揮下,我軍從開始的慌亂逐漸鎮定下來,悄悄向兩側轉移,敵人的箭矢射在空地里。高順帶著華雄、胡赤兒的兩支步兵曲以及車援和衛越的兩支弓弩曲從左側摸下,借著雨聲的掩護,悄悄來到已是水深及腰的路上。還好荀攸前幾天製作的那些船都在。
被安排留守山上的宋憲估計高順已經下去,便率領士卒點燃數十支火把,使盡渾身力氣向山下扔去。雖然風已經變小,但雨仍舊很大,幾十支火把大多數被澆滅。但也有幾支落到水裡才滅。
高順等人已經借著這微弱的燈光看清了敵人的位置。數十隻小船上擠滿張弓搭箭的敵人!
一聲令下,車援和衛越的弓弩兵引弓射去。雨聲中敵人慘叫連連。高順、華雄、胡赤兒以及另一邊的雷凡、王觀等斬斷繩索、放下船隻,推入水中,用力滑動,向敵船衝去。
無當軍一些士卒用長戟牢牢掛住敵船,其餘人一陣亂捅,敵軍驟然被人摸到面前,一陣慌亂,傷亡慘重,船上將領連忙指揮反擊。黑暗中,兩軍展開一場詭異而殘酷的混戰。
敵軍也效仿我軍拋出火把,但弓弩曲早有準備,一陣箭雨射去,反將暴露目標的敵人攢射成無數刺蝟。
對面河岸上鑼聲震天,敵船拚命後退。高順欲乘機殺到岸上,但被一陣箭雨逼回。雙方各自退兵。
回到山上,高順清點士卒,這片刻之間居然損失了四百多人,讓他憤怒不已。
大雨繼續灑下,這一夜雙方都沒有再進攻。凌晨天色漸漸朦朧發亮,大雨也漸漸停止。蚩水河寬了一倍不止,水浸到魯陽城牆。正對我軍的對岸坡地上立著一座營盤,上面飄揚著兩面旗幟,一面綉著斗大的「袁」字,一面綉著「喬」字。荀攸道:「這定是袁術駐紮在葉縣的喬蕤!」
高順道:「如何渡過此河?兩位軍師可有妙計?」賈詡眯著眼睛,道:「喬蕤乃袁術麾下大將,據說有萬夫不當之勇,佔據地利,恐怕我軍難以與之爭鋒。」高順不悅道:「軍師休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即便強渡,我軍也能夠擊敗他,我只是不想自己損失太大罷了。」荀攸道:「我有一計,也許能夠起些作用。現在雨已停,且西北風很大,我軍可在船上放置柴草點燃,張滿帆,順風放向喬蕤營盤。他必然拔營躲避。我軍則可以乘機上岸。」高順道:「此計大妙。」
正在此時,華雄突然大叫道:「高將軍快看!」眾人順著他的手指看去,遙遠的南方一彪隊伍正踏著泥濘的道路快步趕來。再近些看到隊伍中一面大旗上飄揚著斗大的「孫」字。魯陽城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歡呼聲,弔橋很快放下,水位淹沒弔橋兩尺多深。我軍將士全部色變:「孫堅居然無恙歸來,伏擊他的主公何在?」
高順喝道:「休得驚慌!主公天下無敵怎會出事?何況還有文遠跟隨!他們應該是迷路了。」眾人都抓住這根稻草安慰自己,情緒稍稍鎮定下來。高順命立即將放好柴草的十幾艘船點燃,放向喬蕤營盤;留車援、衛越兩支弓弩曲以及兩千屯田卒守營,自己帶領三千無當軍乘船向南岸劃去。西北風大,火船很快撞入喬蕤營盤中,大火熊熊燃起。喬蕤三十多歲年紀,虯須豹眼,高大威猛,乃是袁術手下悍將。見火勢兇猛,連忙拉著五千多人的隊伍向東方下游轉移,躲避大火。他一聲號令,向煙霧滾滾的水中射出如蝗箭雨。高順等皆頂著盾牌匍匐在船艙里。
這短短的一段路彷彿萬里之長。高順乘坐的第一隻船擱淺,他縱身跳下淺水。西方蚩水上游火勢兇猛,高順從淺灘上逆箭雨向東奔去,幾個大步已經與喬蕤軍短兵相接。喬蕤率軍居高臨下,緊緊鎖住岸邊。高順、華雄、宋憲、胡赤兒奮勇仰斗,呼聲震天。喬蕤軍難以抵擋,步步後退。
殺上平岸時,高順等將領大多負傷在身,但氣勢更盛。華雄大吼一聲:「喬蕤狗賊休走!」兩千五百名無當軍如虎入羊群,將喬蕤軍殺得大敗。喬蕤雖然號稱萬夫不當,但並非華雄對手,交手不到十個回合,就被華雄一刀將頭皮削掉一片,鮮血流滿面門,他連忙沒命地向魯陽城南門弔橋跑去。
魯陽城南門大開,一隊步卒涉水走過弔橋,前來接應喬蕤。高順大吼道:「不能讓孫堅軍進城!跟我沖啊!」如果孫堅進城,這次魯陽攻略戰便基本上宣告失敗。
高順踏著泥濘不堪的土地,緊緊咬在喬蕤敗軍背後。孫堅軍越來越近,已經能夠看到士兵的面目。無當軍雖然悍勇,面對數倍於自己的敵軍,心中也不無忐忑。
這時蚩水下游出現一道黑線,「張」字大旗迎風飄揚。高順大呼道:「張遼將軍的先鋒營來了!大伙兒沖啊!」無當軍士氣大振,將喬蕤敗軍驅趕入魯陽城宋謙出來接應的隊伍中,高呼酣戰,奮勇進擊,無不以一當十。
宋謙四十上下,光頭獨目,手舞長刀,兇悍異常,乃是孫堅手下與韓當、程普、黃蓋齊名的猛將。華雄武力原不在他之下,但力戰良久,氣力漸漸不支,五十多個回合后陷入左支右絀的被動局面。
最終,無當軍在高順的率領下,付出慘重犧牲奪取了弔橋南岸,將弔橋拆斷,掐斷了城中源源不斷出兵的途徑。
不過他們面對的卻是宋謙兩千士兵、喬蕤四千士兵以及剛剛趕到的孫堅兩千精銳的合擊。
頭戴赤幘、身披軟甲的孫堅挺矛揮刀,喝道:「高順!你家主公已經中計敗死!何不早降!」聲音如雷,傳聞數里。無當軍士氣大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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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謙其人:《三國志·太史慈傳》載:「時(太史慈)獨與一騎卒遇策。策從騎十三,皆韓當、宋謙、黃蓋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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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順暴怒道:「放你娘的臭屁!我家主公天下無敵,豈是你這逆賊能夠傷得了的?」向孫堅的面門一口氣連環閃刺十一戟。孫堅喝道:「來得好!」右手長矛見招拆招,毫無花巧地與長戟撞在一起。高順只覺戟桿嗡嗡顫動,直欲飛出自己手掌而去。孫堅獰笑一聲,長矛舞成一個烏黑的光團,罩向高順。高順向左橫移一大步,利用腰力狠狠揮出一戟。當地一聲大響。高順身子側翻,閃過孫堅狠辣無比的左手刀,但仍舊在右肩上掛了一下,肩甲破碎,留下一條血槽。孫堅得勢不饒人,長矛毒龍般刺向高順咽喉。
胡赤兒奮力將程普迫退一步,身子一個翻滾,伏在高順身前,獵豹般向前撲出,鐵矟掛著一溜寒光直奔孫堅胸腹。孫堅古錠刀下劈,格開這威猛無比的一矟,上身一搖,右手長矛便刺了一個空。高順強忍右肩疼痛,反手一戟。
黑臉將韓當一矛刺翻一個我軍士卒,為孫堅架住這一戟。孫堅勃然大怒,舍了高順,刀矛翻飛,誓要取胡赤兒的性命。胡赤兒高呼酣斗,鐵矟大開大合間狂風呼嘯。孫堅竟然一時難以將他拿下。
高順面對韓當、程普的夾攻,很快又負新傷,鮮血順著鐵甲往下流,染紅了淹沒腳踝的積水,眼前陣陣暈眩,敵人的面目漸漸模糊,但一股昂揚的鬥志激勵著他奮力揮戟。兩千多無當軍在高順的帶領下,忘記力量懸殊,忘記痛苦恐懼,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殺、殺、殺!
孫堅軍雖佔優勢,但見對方如此悍勇,也不無驚佩。孫堅赤幘軍乃是絕不亞於無當軍的精銳,人人眼睛通紅,怒吼狠斗,其他六千士卒他們的帶領下,憑藉群狼食虎的心理優勢,將無當軍一個一個絞殺在這蚩水南岸。
等到張遼的先鋒營趕到時,這一盞茶的時間裡,兩千五百無當軍只剩下一千多!張遼怒吼一聲,舞著大刀沖向孫堅軍。孫堅軍呼啦讓開一條通道,將先鋒營放入,再次合圍。張遼也想過在外圍利用騎兵機動力進行縱橫衝擊,但道路泥濘,馬蹄深陷,根本難以衝鋒,況且看到高順形勢危急,只得殺入核心,與他並肩作戰。
一路急趕,先鋒營也是十分疲累,但受高順軍激勵,無不仰天怒吼,歪歪斜斜騎著戰馬,與敵人惡鬥。張遼胯下戰馬突然馬失前蹄,將他甩了下來。他在空中健腰一挺,大刀凌空下揮,舉矛上刺的三名赤幘軍矛斷命喪。
落地后,張遼奮身向程普、韓當撲去,眨眼間劈出三十多刀,全是與敵偕亡的進手招數。程普、韓當雖然彪悍,但為張遼身上散發的逼人殺氣所懾,都不由自主地採取了守勢。
張遼大吼一聲,如平地一個炸雷,大刀立劈華山。程普橫矛架住。
但這一刀力量之大如雷霆萬鈞,程普雙膝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腦袋左斜,長矛已經挨在右肩上。眼看張遼又是一刀砍來,程普一個急滾,渾身沾滿泥漿,狼狽不堪,但畢竟閃過了這致命一擊,背後冷汗涔涔而下。
苦戰良久,形勢越發不利,無當軍和先鋒營的活動區域被壓製得越來越小,張遼、高順、成廉、華雄、胡赤兒等幾員大將盡皆負傷,再這樣下去將會被敵人採取一命換一命的戰術屠殺乾淨。
張遼叫道:「長平,形勢不利,突圍如何?」高順臉色蒼白,腳步已經有些蹣跚,但雙目血紅,暴射駭人光芒,吼道:「不行!不能放孫堅進城。不然此次魯陽攻略豈不要曠日持久,大敗而回!?」
眾將一邊苦鬥,心中一邊大叫:「主公,您到底在哪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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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順剛開始陷入苦戰之時,荀攸和賈詡當機立斷,派一千屯田兵和一千無當弓弩卒下山救援高順。但魯陽城中立即從西門派出三四千人馬,涉水而來,弓弩兵甚眾,一陣急射,救援的士卒被逼回山上。負責指揮的乃是一名不到三十的彪悍年輕人,正是孫堅之弟孫賁。孫賁乘機圍山,揮軍進攻。荀攸和賈詡指揮若定,將孫賁的幾次攻勢都一一擊退。
朱治切諫道:「將軍,此山倉促難以攻下,我們何不儘快與主公合兵一處剿滅高順、張遼?」孫賁搖頭道:「不然。此山無險可守,敵兵已經膽寒,我軍只要攻克此山,盡獲其輜重糧草,高順、張遼不戰自潰。何況就算我們撤軍渡河,山上敵兵尾隨而下,乘我們渡到一半時攻擊,我們豈不危險?」朱治心中不以為然,但辯不過孫賁,黯黯退下。
荀攸、賈詡箭矢用完,採集石頭、木頭等向下拋擲,孫賁損失慘重。這更使他怒發如狂,親自領兵進攻,一度攻上山頂,但又被荀攸、賈詡擊退。